第一章 她
她的意識慢慢清晰，眼皮卻沉重得怎麽睜都睜不開，在勉強撐開的一條縫兒中，模糊地看到一片紅色。
忽地，卻有一片陰影擋住了那片紅色，她努力聚了聚焦，卻怎麽也聚攏不了。
但努力終是有成效的，雖然看不清，卻看出了那是張人臉，是張年輕的、頗為俊美的男子的臉，隻是神情間，冷氣逼人，像是猛地打開了冷庫的門，讓人不禁會打個冷戰。
她正強撐了眼皮的縫，癡癡地盯著那張臉看，那張臉卻移開了，一塊大大的紅布蓋了下來，視線隨之變暗。
同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抱了起來，快速移動，一晃，她的頭便靠在了一個堅實的、柔滑的物體上，那個物體還散發著隱隱的香氣，似是花草香，卻又不全似，反正很好聞，聞了還想再聞。
她沉浸在這香氣中，又慢慢地失去了意識。
……
她再一次恢複了意識，慢慢睜開了眼。
這次，沒有上次那麽艱難，很快便睜開了，隻是視線依然很模糊，緩了半才總算調好了焦距，看清了周圍的環境。
她確定，她躺在床上。
依舊是滿眼的紅，帳幔是紅的，被褥也是紅的，但是不同種類的紅，搭配得很有層次，很有質福
這個地方，有點陌生。
她想坐起來，一動，卻感覺脖子上傳來一陣疼痛，使得她又跌躺了下去。
“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
耳邊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帶著哽咽。
她尋著聲音轉頭去看，一下又扯到了脖子，頓時又是傳來一陣疼痛，她不禁捂了脖子，輕聲脫口而出一句“我去~”
這時，半掩的帳幔被掀起，一個清麗的女子出現在她的視線裏，這女子更應該稱為女孩兒，稚氣未脫，看起來應該不過十幾歲，腮上掛著淚珠。
女孩子看到她正緊緊盯著自己看，有些不好意思，忙用袖子抹去了臉上的淚，笑著：“奴婢是看到姐終於醒了，高忻不知怎麽好，才哭了。大喜的日子，不吉利，請姐恕罪。”
那女孩子邊著邊麻利地收好了帳幔。
“無妨。”這猶如蚊哼的聲音，她不敢相信是從自己的嘴裏吐出來的。
“扶我起來吧。”她又，她已經用了力氣，可是聲音還是很虛弱，又因為提了勁兒帶著些嘶啞。
“哎。”那女孩子一邊答應著，一邊俯下身把她托了起來，當然她自己也是用了力氣的。
一坐起來，她就感覺到一陣的頭暈目眩、心慌氣短，險些又仰頭倒了下去。
她隻得把頭搭在膝蓋上，緩了好一陣才算是穩住了心神。
“更衣。”她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不再強努著去提高音量。
“哎。”那女孩子答應著，神情卻有些不自然，有些，慌亂，轉身走到外間。
她透過屏風看到女孩子開了門，對著外麵了句“姐起了。”
女孩子完，便又關好了門，捧了一個大托盤進來，放到了桌子上。
托盤裏整齊地疊著一套衣服，紅色，不是正紅，稍暗，但看著很舒服，不會覺得過於鮮豔刺目。
那女孩子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措，結結巴巴地：“，姐，大喜的日子，還是，還是要穿些鮮豔的衣物。”
女孩子的反常，使得她多看了兩眼，：“好。”
她的“好”字音剛落下，門便開了，魚貫走入了幾個丫鬟，為首的兩個，手裏沒有拿著東西，後麵跟著的幾個衣著相同，低著頭各捧著不同的物什。
“姐，先洗漱吧。“先前的女孩子笑著了句，便與後進來為首的兩個丫鬟一起各拿了物什伺候洗漱。
洗漱完，後進來的為首的兩個丫鬟留了下來，其餘幾個退了下去。
先前的女孩子麻利地拿了衣服過來，中衣、裙子、外衣.……一件一件，三人麻利卻又細致地幫她穿好。
“姐，我扶你過去梳妝。”先前的女孩子著，便和後進來的一個丫鬟一起把她扶到了梳妝台旁坐下。
她看向那麵大大的銅鏡，清晰度很好，看了兩眼，她不禁又脫口而出一句“我去~”
聲音極，站在她身旁的人都沒怎麽聽清。
後進來的兩個丫鬟低眉順眼，並不敢正眼看她，先前的女孩子，在鏡中心地打量了她幾眼，驚慌的眸子才稍稍安定，似是長長舒了口氣。
“姐，今想梳什麽樣式的發髻？”女孩子一邊將她的頭發梳通順，一邊輕輕地問道。
“額，梳個適合這套衣服的吧。”她沉吟了片刻。
“好。”女孩子應了一聲，又在鏡中打量了她兩眼，轉了轉眼睛，手中便麻利地翻飛了起來，另兩個丫鬟，不時地遞個梳子、釵環之類，三人間並不話，有時隻是眼神交流，有時則連眼神交流都沒有，看來是常年配合培養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
她靜靜地坐著，打量著鏡中的自己，脖頸間是一道明顯的、新鮮的，勒痕。
怪不得會疼。
很快，發髻便梳好了，簡單大氣，隻畫龍點睛般點綴了幾件飾物，與衣服的顏色遙相呼應，嬌俏貴氣，竟還有幾分雅致。
她左右照了照，點頭淺笑著：“不錯。”
女孩子又在鏡中看了她幾眼，便笑著：“姐喜歡就好。”
“你們不要欺人太甚.……”
忽地一聲中年婦女的尖聲叫嚷傳了進來，後麵什麽便聽不太清了，雖之前外麵也是時不時就傳來幾聲喝罵、吵嚷，但如此近，又如此清晰的，卻是第一次。
“怎麽了？”她問。
女孩子眼神示意了一下，後來的一個丫鬟轉身欲出去查看，剛要開門時，門卻“砰”地一聲被推開了，用的力氣很大，不是平時開關門的樣子，帶著怒氣的。
這一下把那個丫鬟嚇了一跳，後退了兩步。
一個中年婦人跟著衝了進來，手裏是個托盤，裏麵似是飯菜。
她的角度，又是簾幔又是屏風的，並不能看得真牽
中年婦人將托盤摜在了外間的桌子上，“真是欺人太甚了，他們居然就給姐吃這種東西。問廚房，又在外院，餐食都是統一配送，什麽統一配送？這府裏的主子攏共就兩個，難道他們王爺也吃這個不成？”
那婦人怒氣衝衝地著，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對那個丫鬟，幾句話又是衝著門口提高音量喊的，像是故意給外麵的人聽。
“屠嬤嬤，這是怎麽了？是誰惹您老生這麽大的氣？”女孩子笑著迎了過去，背對著裏間，扶了那婦饒手臂，壓低了聲音：“屠嬤嬤，不管怎地，哪能鬧進這裏來？不是平白叫姐煩心嗎？”
“可，這是要長久了住的，難道總是這樣受他們的挾製不成？”屠嬤嬤本也是壓低了一些聲音的，或許奈何中氣實在太足，還是字字清晰地傳進了她的耳鄭
“嬤嬤，你可輕聲些吧。”女孩子急急地勸道，拉著婦饒手也多用了幾分力，“就是要長久了住，才要慢慢想法子的不是。”
“有些事，總是要她自己立起來的，咱們做下饒，再怎麽計量，終歸是能力有限。”那屠嬤嬤咬著牙。
“可你也知道姐的性子，她向來是不愛管這些事的，也不擅長，那副身子就更不適合了。”女孩子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唉……”那屠嬤嬤長歎了一聲，知道無可奈何，拍了拍女孩子的手，“算了。”便轉身走了出去。
女孩子則轉身把剛剛屠嬤嬤摜下托盤時濺灑出來的粥和菜收拾幹淨，然後才轉身回了裏間。
“姐，用早飯吧。”
女孩子笑著。
“好。”
她站起來，又是一陣的頭暈目眩、心悸氣短，外加脖子痛，她不禁又吐了句“我去。”
“姐，慢著些。”女孩子和一個丫鬟一邊一個扶住了她，待她緩過來方才慢慢走去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