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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風雪夜

  夜色不深,飄雪依舊,張重九依然沉浸在歡樂中,現在自己有了一個新的身份,心意門的人,雖然心意門隻有兩個人,但是那種身份的歸屬感卻讓他高興不已。


  今天,他還學會了鳳陽指,學會了氣,這之前,所有的這些都隻能在夢裏實現。


  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雙喜也跟著鍋烙,大雲自從回來就不曾動過,一直坐在炕梢閉眼冥思。


  忽然外邊有人大喊:“有刺客。”


  是楊興的聲音,今晚他負責巡邏。


  張重九和雙喜一咕嚕身,把棉襖棉褲就穿齊整,第一時間竄到外麵。


  場院裏的十幾個人正圍著兩個白色的身影轉圈,圈裏的兩個人正打在一處,狗皮棉襖的是楊興,他的槍舞得快極了,讓人見了眼花繚亂,周身也冒著一層白光,而對方的那人隻有一身長衫,雙手背後,對楊興的槍隻是躲躲閃閃,並沒有還手。


  那人的周身卻沒有光。


  楊興的槍很有火候,看著他用槍,就能明白那句話的含義,月棍年刀一輩子的槍。楊興的槍法真是厲害,把那白衣人包裹在一片槍影裏,似乎沒有一點縫隙。


  可是奇怪的是那人隻是躲閃,而不還手,圈外的人都看得出來,那人的功夫要比楊興高明了太多。


  這時邊猛梁實他們也都出來,梁實和楊興都是革命軍的人,互相比較了解,梁實見楊興一直傷不到對方,拎著棍也跟著下去。


  一棍一槍,前後夾擊,使原本就密集的槍影變得更是水泄不通,讓人失望的是,那白衣人依然是躲躲閃閃,不出手。


  眾人開始嘀咕,莫非那人隻會躲著嗎。立刻就有人反駁道:“你傻呀,能移動這麽快的人,都不要用力,一刀就會解決你。人家還是不想出手,他應該是在等值得出手的人。”


  眾人點頭稱是。


  邊猛大喊一聲:“你們退下,我來。”


  楊興腦門早就見了汗,一直拿不下人家,心裏也知道不是對手,而梁實先前也受了傷,二人合力並沒有一加一等於二的效果,聽到邊猛喊話,立即就收了手,退下來。


  楊興累的大口喘著氣,張重九拍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那人很棘手。”


  梁實說道:“那人很邪門,明明就在眼前,隻要打就行了,可是無論怎麽打,都打不到,就像對著鏡子一樣。”


  張重九道:“我知道,他的確像一麵鏡子。”


  邊猛的動作也很奇怪,他把棍子倒過來拿著,握著粗的那頭,姿勢也變了,原來他用的是棍法,現在用的是劍法,他把棍子當成了一把劍,直刺白衣人。


  不見邊猛怎麽快,但是能感覺出來那一刺的威力,周圍的人都有一種排山倒海的壓力,再見那白衣人這次沒有躲閃,而是伸出兩根手指,直接捏住了棍尖,那人的手指就像是女人的蘭花指,欲語還羞,羞答答。


  邊猛用力向前刺,刺不出,又往回拉,拉不回,不見白衣人使多大的勁,邊猛就是沒有辦法寸進。他腦門也冒出了汗。


  “胖子,你們鐵杵門就剩下你一個了吧,鐵穆帖當年可是一個好漢,我都不一定是他的對手,這個鐵杵落到你手裏,可惜了。”


  白衣人說話聲音尖利,姿態妖嬈。


  “師傅被人陷害,我不孝,不能學得鐵杵真髓,大俠認得我師傅?”邊猛問道。


  “哈哈哈,大俠?我早就不是大俠了,大俠要有那根物事,我沒了,沒了那物事,相當大俠也當不了了。”白衣人神色一片悲戚。


  他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多歲,但是頭發全都白了。白發無帽,嘴唇發紫。


  “請問先生?”邊猛突然感覺棍子一鬆,原來是白衣人鬆開了手,他收回鐵杵,躬身問道。


  “方紅鏡。”


  邊猛急忙抱拳行禮道:“原來是紅鏡先生。”


  “哦,你認得我?”方紅鏡問。


  “不認得,隻是聽師傅提起過,紅鏡先生當年可是西北的鷹王,一手鷹爪功非同凡響,冠絕武林。”


  方紅鏡突然像是陷入了沉思,仰頭看著天,雪花落在他蒼白的臉上,久久不化。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一直和鐵掌門沒見過麵,甚是遺憾啊。”


  張重九見二人似乎有交好之意,便喊道:“請前輩到屋裏一敘,外麵實在冷。”


  方紅鏡收回表情,看向張重九說道:“你是張重九?”


  張重九點頭道:“是的,前輩。”


  張重九剛剛說完,方紅鏡身影一晃,竟是到了張重九的身前,雙手曲成一幅鷹爪的形狀,直接抓張重九的頭。


  方紅鏡的個頭要比張重九高上不少,這一招,正是老鷹捉小雞的姿勢。


  方紅鏡速度快,力量足,張重九感覺臉上都有刺啦啦的疼痛感。


  張重九經曆過很多次的打架了,經驗也很豐富,但是這次麵對方紅鏡的時候,他有一種要死去的錯覺,可能這就是高手給人的壓力,他想。


  張重九運起氣,抬手來擋,隻覺得一道沉重的力量敲擊在他的手腕處,不過不覺得疼,他心裏一喜,這氣竟然還有防禦作用。


  方紅鏡一擊得手,便連續出手,整整二十多次抓擊把張重九打得坐在地上。


  方紅鏡突然停了手,長歎一聲道:“唉,看你氣滿充盈,以為是個高手,原來卻是如此的不經打,我還沒用氣,你就不敵,大都督如何看上你的,你們整個鳳凰山也沒有一個能獨擋一麵的,都督的事業,看來沒有希望啊。”


  張重九聽得雲裏霧裏,大都督看上自己,哪個大都督,自己也不認識啊。


  “請問,哪個看上我?”張重九問。


  方紅鏡對著南邊一抱拳道:“都督恕我不敬,提您名諱。”又轉過身說道:“大都督就是黃山啊,你不是說要幫忙的嗎。”


  張重九這才想起自己的確是答應要幫助黃山登上那個位置,可是他自己也想,所以就把這件事給忘了。


  “對對對,那是我兄弟,哪有不幫的道理,怎麽,黃山遇險了,要我出手?”


  方紅鏡聽見張重九提黃山的名字,眉頭一皺道:“不要直接提都督名諱,這是不敬,等到都督登基那天,你也算是朝中功臣,不可不敬。”


  張重九哦了一聲道:“沒事,我們是兄弟,不在乎這個,就算他哪一天等了基,他還得喊我一聲九哥,對了,黃山到底出了什麽事?”


  方紅鏡見張重九不把黃山放在眼裏,就要走,挪了半步,又回來道:“你,你,不值得托付,都督怕是重托非人了。”


  張重九一聽,有些生氣,這個老家夥一直看不起自己,得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且不是為了黃山還得為師傅正名呢,心意門怎麽會這麽讓人看不起。


  他想到這裏,運起氣,把氣擠到手掌處,一甩手,五道氣劍直奔方紅鏡而去,二人離得本就近,張重九是信心慢慢,這一下,怎麽著也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可是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方紅鏡根本都沒動,那五道氣劍斜著就飛出去,滑向了空中。


  “咦。”


  “咦。”


  張重九和方紅鏡一起發出疑惑。


  “怎麽會這樣?”張重九喊道。


  “你怎麽會這個?“方紅鏡問。


  方紅鏡最先反應過來,指著張重九道:“再來。”


  張重九也不客氣,本來就想再試試,一使勁,又是五道氣劍飛出,不出意料,又從方紅鏡身邊劃過去。張重九氣的臉色漲紅,不甘心,也不等方紅鏡再說,直接二十道氣劍飛出,隻有一劍打到方紅鏡的胳膊上,可惜的是,氣劍的力量不足,方紅鏡隻輕輕撫摸了一下胳膊就沒事了。


  “你這是什麽指法?叫什麽名字?我了解的指法裏,並沒有這種才能發出氣劍的,小子,如果我估料不錯的話,你這也是剛剛學會的吧,你師傅沒告訴你,要把氣運到一根手指,那樣的話,準度和攻擊力都會有所改觀嗎?”方紅鏡尖著聲音說。


  張重九聽方紅鏡的話裏並沒有看不起的意味,更多的倒像是指教,心裏也不氣了,說道:“我這是鳳陽指,師傅才教的。”


  “啊,鳳陽指。”方紅鏡突然緊張起來,左看看又看看:“你師傅也在?”


  “啊,是呀,就是鳳陽指,師傅也在。”


  方紅鏡抱拳給四周行禮道:“不知六麵佛前輩在這裏,小子一直仰慕左使,還請左使大人見上一麵。”


  張重九聽到稀裏糊塗,什麽六麵佛,左使的,師傅不是叫楚立群嗎。


  這時聽見楚立群懶懶的說道:“方紅鏡,方鷹王,咱們就不必見麵了,我們向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見麵了也沒意思。”


  方紅鏡躬身道:“左使說什麽話,如今世道散亂,豪強爭奪權利和地盤,早就把黑白混淆不清了,哪裏還有井水不犯河水的話了,如果,誰能抱成團,才是立足之根本,黑與白,明與暗,不過是不知情的人給咱們按上的名號罷了。”


  “哈哈哈哈,沒想到鷹王看得如此開,不過,我不懂,鷹王如此伸手,怎麽會甘願自裁做了公公?”楚立群問道。


  方紅鏡沒想打楚立群問問這個問題,但是既然人家問了,自己就不好不答,畢竟是自己邀請要見一麵的。


  “說來,慚愧,我被人下了黑手,傷了根本,破了氣門,為了躲避仇家,才進宮的。”


  一個黑影一閃,周圍的火把也跟著晃了兩晃,楚立群突然就出現在了方紅鏡的麵前。方紅鏡急忙後退半步,躬身施禮道:“見過前輩。大都督能有前輩幫忙,這偉業定能早日實現。”


  楚立群把方紅鏡扶起來道:“你我年齡都差不多,不用這麽客氣,還有,我已經退休了,不想再摻合這些俗事,你見過我的這件事,也忘掉吧,我出來見你,隻是為了咱們那一代人感覺不值,爾虞我詐了一輩子,到頭來,得好的沒多少,咱們能活著就不錯了,想想那些死去的人,唉,老兄弟,以前啊,咱們就是沒看開啊。”


  方紅鏡眼圈也有些發紅,說道:“我托大一回,稱您一聲老哥哥,以前的事啊,不敢想,那時候都有個規矩,不像現在了,不擇手段啊,老哥哥您啊,退的早了,好啊,我如果不是堅持規矩,也不能被人下了藥啊,那些人太卑鄙了。”


  方紅鏡越說越激動,楚立群拉住他的手道:“走吧進屋說,外麵冷。”


  兩個人牽著手,進了屋,張重九他們幾個跟在後麵。


  “老兄弟,這次來,什麽事?我是幫不上忙了,我徒弟還行。”楚立群問。


  方紅鏡看看張重九,慢慢說道:“我是給張重九捎信的。”說著從懷裏拿出兩張紙,一一擺在桌子上說道:“這是一萬大錢的票,是大都督讓我捎過來的,他說,你養這些人不容易,都是兄弟,要出一份力,這張是出入證,有了這張紙,就可以自由出入烏拉城了,畢竟重九算是革命軍的人,進了城,五老會的人不會放過。”


  張重九正愁錢糧問題,沒想到,打瞌睡有人就送枕頭,他喜滋滋的拿起錢票,彈了兩下道:“前輩啊,替我謝謝黃山,對了,正有一件事,我要幫他,聽說正牌的小子從京城出發了,還帶了很厲害的保鏢,不過我想去堵住他,也算是對我兄弟有個交代了。”


  方紅鏡點點頭道:“不錯,五老會的確找到了皇家的直係血脈,今天我也是想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的,不過,我看你的功夫。”


  方紅鏡欲言又止,楚立群嗬嗬笑道:“不用擔心他,他是泥鰍命,怎麽都不會死,到了緊要關頭,他的準頭,自然就好了。”


  “是嗎?老哥哥可千萬不要拿令徒的生命開玩笑啊。”


  楚立群道:“我怎麽會呢,他可是我心意門唯一的傳人,沒事,我倒是要佩服老兄弟才是真的。”


  “怎麽講?”


  “老兄弟極難之中定是潦倒度日,如今懷揣萬千大錢而不心動,真是有俠義之風啊。“


  “過獎了,過獎了,規矩就是規矩,咱們定的規矩咱們自己就要守住了,現在這些小輩也許要創立他們自己的規矩,雖然我不齒,我隻要盡到自己的本心就好了。”方紅鏡說道

  “好,是吾輩中人,老兄弟,我有個不情之請。”


  “老哥哥說。”


  “咱們這輩人剩下的不多了,能活一個算一個吧,如果不介意,不如也退休了吧,我那裏的房子很多,住的開。”楚立群說。


  方紅鏡看著楚立群,半天不說話,突然,他跪下來道:“謝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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