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逢
這是裏斯本的一個夏日夜晚，有軌電車慢慢駛過老城區的街道，間或有幾個背包客腳步匆匆，笑聲中夾雜著陌上聽不懂的語言。
那一晚之後，生活似乎恢複了平靜。
陌上是X大臨床醫療學院的大五生，即將畢業的她白天上課，晚上到便利店打工，回到家時已經快十一點了。陌上和姐姐阿城住在裏斯本的老城區阿爾法瑪，特茹河灣的小丘上。這是棟葡萄牙大地震多年前便存在的老房子了，大地震發生於1755年，至今已有二百多年的曆史，房子被翻新過多次，它在地震時存活下來，外表被漆成了嫩黃色，細長的窗戶是粉色的，沒人知道它原來的樣子。
陌上踩著嘎吱作響的樓梯往二樓走，那是她的屋子，一個九平米的套間，隔壁也是同樣的結構，那是阿城住的地方。每個月三十歐的租金，兩個人合用一間廁所和廚房。
工作學習了一天，頭暈腦脹，但畢業論文近在咫尺，陌上還是拿出了翻得厚厚的解剖書。
手機鈴聲卻在此刻不合時宜的響了起來，是阿城。
“陌上！”
“阿城………”
“陌上，你身上有錢嗎？姐最近遇到些麻煩，急需錢，我在樓下的咖啡店門口等你。”阿城突如其來的好態度讓陌上有些納悶但還是張張嘴。
不等陌上開口，電話已經被掛斷。
陌上一直知道她的這個姐姐是個什麽樣子，她們之間並無血緣關係，陌上是父親在一個三九天撿來的孩子，她感恩母親一家，努力學習，被學校破格送到葡萄牙讀書，而姐姐可怕地嫉妒在父親死後逼著母親嫁給了一個葡萄牙紅酒商，如今，母親和現在的丈夫生活在美國西雅圖，養母討厭她到極點又怎麽會輕易管她的死活。
陌上拿起外套跑到樓下，一眼看到咖啡館門口的阿城。
“陌上，在這兒！”
陌上跑過去，從衣服口袋拿出一小遝歐元。那是她這個月剩下的僅有生活費了，這些還是她去沒日沒夜打工賺來的。
“怎麽隻有這一點？”
“這是我最後的一點錢了，你又惹了什麽麻煩？”
“不用你管！”阿城憤恨的看著陌上。說著，上下其手去翻陌上的衣服。
“你幹嘛！”
“怎麽可能隻有這些？你不是在外麵賺錢了嗎？”
最後，在外套裏側的一個小口袋，阿城翻出了一張銀行卡，那是她的獎學金，她要拿這些錢去交學費。
“這是什麽？”
“這是……”
“李陌上，你少給我裝，錢我拿走了，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偷偷藏錢，小心我讓你死！”
阿城拿著銀行卡走了，陌上站在原地看著阿成的背影越走越遠，眼淚奪眶而出，她無力的慢慢蹲在地上，大顆大顆的眼淚淌到牛仔褲上，濕了大片。
就在阿城拿走錢的第二天。下了班剛走到家樓下的陌上遠遠的就看見自己的東西被人暴力的在向外扔。
房東太太正站在門口，陌上走過去小聲問，“伊麗蓮太太，出什麽事了？”
伊麗蓮還未回答，一個站在一邊身穿製服的人就走了過來，“警察。我們懷疑你們與一起毒品走私案有關。”
毒品走私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猛然間，陌上想起三天前的阿城，不會是她？
陌上看看房東太太，伊麗蓮投來厭棄的表情。東西被扔出來，陌上的房間裏倒是什麽也沒有，可是，在阿城的房間裏，果然，幾個香煙盒子裏被倒出了可疑的白色粉末。
陌上如墜冰窖。
“李陌上？”陌上被其中一個警察叫到。
陌上點點頭，呆呆的說不出話。
“李阿城是你的姐姐？”
“是的。”
“煩請您跟我們走一趟吧。”
陌上被幾個警察前後看著走進了警車，她的東西孤零零的散在街邊，沒人理會。
警察局裏，陌上被關押在一間三四平方米的鐵柵欄裏，除了她以外裏麵還關著一個黑人女孩兒，陌上不敢去看她，窩在柵欄邊看著外麵工作的警察。
裏斯本當地人還是很善良的，幾個警察也清楚這事與陌上並無關係，其中一個年紀稍大些的走過來低聲對陌上說要她趕緊找到一個當地人為她做擔保，這樣的話她就可以盡早出去。
可她，能找誰？
地麵很涼，陌上蜷縮在上麵不知過了多久肚子忽然痛起來，她翻了個身，雙手抓著柵欄，想要一杯水，門口的女警察走過來，腰帶上的對講卻想起來，女警察將柵欄打開陌上便被她帶了出去。
陌上跟著女警察走到走廊的盡頭，一間房間裏麵，裏麵有一張桌子兩把椅子，剛才那個中年警察正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
陌上坐下來。
“你是留學生？”
“是。”
“有認識的當地人嗎？”
陌上搖頭。她不想給朋友帶去麻煩而林牧算不上是當地人。
“那這就有些難辦了。”警察露出難言的表情。
陌上的手心直冒冷汗。走私毒品是大罪，她一個身在異國的學生如何承擔？忽然間，她想起了一個人。
“你再想想，走私毒品在葡萄牙可不是小罪。”中年警察一再跟她強調。
猶豫再三，她對警察說，“能否讓我聯係一個人，或許他能為我擔保？”
警察點點頭，叫門口等候的女警察拿來陌上的包。
陌上將手機通話錄翻到最下麵，手指下麵是一個備注為葉洵的名字。中年警察看著眼前的女孩兒恨恨咬著嘴唇，似乎在猶豫，但最後還是暗下了撥通鍵。
“喂？”
隻是一聲嘟響電話便被接起來，而且那邊的人說的是一口正宗的漢語。
陌上猶豫著想要掛斷，電話那邊卻傳來緊張的語氣，“陌上，怎麽了？”
強烈的感情如泰山壓頂般襲來，陌上靜靜的說，“能否請艾倫先生幫我個忙？”
陌上將手機遞給了警察，警察簡單複述了整個事件，陌上坐在一邊，雙眼空洞。
不出十分鍾，陌上便被再次帶了出去，走出房間，一眼便看見了艾倫，他穿著一件看似普通的白色襯衫，襯衫的左胸處是一枚帶刺頸的金色玫瑰花樣的胸針，那是他家族的標誌，陌上一直知道，九分的黑色褲子露出好看的腳踝，看上去成熟內斂，他一向愛幹淨，白襯衫總是一塵不染。
陌上看了艾倫一眼，艾倫對警察說，“我帶來了律師，他會幫助李陌上小姐回答一切問題，那麽……”
警察立刻說，“保釋手續即刻就可以辦，先生可以領著李小姐離開了，我一會兒把東西交給您的律師。”
艾倫點點頭，“謝謝。”
陌上的肚子再次痛起來，喉嚨也像是著了火，她想哭又想笑卻也不等她的情緒釋放，艾倫幾步上前一下子抱住了她。
她瘦了很多，三年前他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她喂胖一點，如今卻瘦的好像一把就能揉碎。
“對不起。”
這是自相逢後艾倫第二次對陌上說對不起。
陌上很累，掙脫不開他的擁抱，唯一的感覺就隻是覺得肚子痛的厲害，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