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罪魁禍首
沈哲南握緊她的手，仿佛是在安慰她，又仿佛是在安慰自己，“我不是還有你嗎？”
沈媛仰頭迎上他的目光，努力笑了笑，給他無言的安慰，不僅僅是她，還有他們的女兒！
房車裏，幾人相顧無言，空氣顯得別樣沉悶，沈媛喝了一口水，感覺到手機在震動，取出來看，才是狄墨發來的短信。
‘韋皓被許抓住，譚淇元一事有第三者插手，控告袁子琳的材料已經上交，兩天內警察局會去袁家抓人；貝莉?費拿被曲家趕出法國，韓雪穎和韓雪頌搬到K市，曲瑤曲潼也到了K市。’沈媛看完短信，心不由沉了沉，譚淇元一事有第三者插手，狄墨沒說是誰，那就是還沒查出來，這個節骨眼上，雖然指望雙方鬥起來的人確實不少，但敢動手的人的確需要幾分膽量。貝莉母子被趕出法國，肯定和自己脫不了幹係，曲瑤是個睚眥必報的女人，這點她完全相信。
手指在手機上摸索了一會兒，她終於是關了屏幕，貝莉既然到了K市，短時間內也不會有什麽問題，等今天的事情處理完了，再想辦法安頓他們吧。
天色漸漸暗下來，路燈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昏黃的燈光從高大的樹枝中落下，在車窗上投下娟娟光斑。司機開了車燈，暗暗的光線讓沈媛昏昏欲睡。
沈哲南將她攔在自己的肩上，低聲道：“先睡會兒，還早呢！”
沈媛順從地閉上眼睛，沈哲南取了一床毯子蓋在她身上，看著她安靜的麵容，也緩緩閉上了眼眸。
等沈媛再睜開眼時，發現車子已經停了下來，除了身邊靠著的人，另外兩人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在了，她連忙起身，揉了揉眼睛道：“我睡過頭了，爺爺和露妮絲呢？”
沈哲南動了動胳膊轉頭望向窗外，道：“他們先進去了。”
沈媛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和悅療養院”的牌子立在一片風雨中，遠遠看過去，環境倒也不錯。
不知道爺爺和露妮絲見到沈宗德會是怎樣的反應，露妮絲既然到了K市，想必已經知道他在十八年前就“死”了，這突如其來的喜訊可能會叫她欣喜若狂吧！
兩人下了車，沈媛等著沈哲南繞過來，拉了拉衣服道：“有沒有問題？”
沈哲南笑了笑，牽起她的手往裏走，“美得驚天動地，行了吧？”
沈媛嗔怪道：“你這是損我還是誇我呢！”
沈哲南刮了刮她的鼻尖，大手將她的手完全包裹住，收緊，讓兩人的體溫向彼此傳遞。
推開門，首先搶奪視線的就是床邊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雖然消瘦蒼白，但五官分明俊朗，他靠著輪椅，膝蓋上放著一床毯子，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找不到一絲神采。
露妮絲伏跪在他膝蓋上，雙手蓋在他幹瘦的骨節上，雙肩不停地聳動，而沈老爺子就站在一米外的窗戶邊，麵朝外，但背卻駝得更加厲害。
沈媛眼眶不禁泛酸，爺爺一把年紀，卻連遭重擊，如果他知道哲南不是他的孫子的時候又該怎麽辦……
“叩叩叩！”門上傳來敲門聲。
沈哲南旋身打開門，姚詠燁和宋恒平帶著韋皓走了進來。
幾天不見，韋皓眉宇中隱隱帶著幾分頹廢，卻在見到露妮絲的時候，藍眸迸出幾點火星。
宋恒平和姚詠燁朝沈哲南點了點頭，就關上門退了出去。
露妮絲轉頭看著自己的兒子，淚痕滿布，“皓皓，過來……”
韋皓擰著眉，環視了屋內的人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沈哲南身上，提高了聲音道：“這是幹什麽？”
露妮絲跪在輪椅前，哭道：“皓皓，過來！”
韋皓看著輪椅上的人，麵容湧動，凝起的眼神也變得不可置信，他微微搖頭，“露妮絲，你為什麽要來K市，沈家的人害得你還不夠慘嗎？”
“皓皓！”露妮絲大聲道：“我早告訴過你不要恨沈家……”
“那又怎麽樣？！”韋皓厲聲打斷她的話，“就算沈宗德沒死又怎麽樣？！”
“是他和沈家拋棄了你！你還記得我們在法國過的什麽日子嗎？！你到現在還忘不了這個男人！”
露妮絲泣不成聲，不住地搖頭，“皓皓，他是你父親啊……”
“他不是！”韋皓脫口而出，恨恨地看了麵無神采的沈宗德一眼，又看向背對著眾人的沈老爺子，“我不承認我有沈家的血脈！”
露妮絲痛苦地看著他，她知道他心中怨恨難消，但當年的事也不能全怪沈宗德，強權之下，屈服是保全的唯一辦法……！
“母親，難道你就不恨這個罪魁禍首嗎？！”韋皓指著沈老爺子說道。
露妮絲閉了閉眼，轉而癡癡看著沈宗德，不想言語。
沈老爺子背脊顫抖了一下，突然回過身來重重一拐杖打在韋皓腿上，韋皓吃痛屈膝，差點兒跪下，再抬眸時，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沈老爺子怒道：“不管你承不承認，你身上都流著沈家的血！”
韋皓緩緩站起身，冷笑道：“怎麽不早說這句話！”
沈老爺子轉身，雙手交疊在拐杖上，看著自己半死不活的長子，一雙老眼渾濁濕潤。沈媛動了動手，終究還是沒有上去扶住他，轉眸看沈哲南，他也冷凝著臉，全部的情緒都掩藏在冷漠之下。
沈老爺子走過去扶起露妮絲，看著她好半晌，終於道：“是我對不起你和宗德，如果當初沈家能像現在，你們也不用分開……”
在露妮絲吃驚的目光下，沈老爺子滿是皺紋的臉上顯現出別樣的蒼老，他似乎是無力地靠床坐下，眼神注視著不確定的地方，又仿佛在看著那麽塵封的陳年往事，古老的記憶終於要被打開，重見天日。
“我一輩子走了那麽多地方，見了那麽多人，婚姻這種事早就看得開了，什麽門當戶對，什麽身份懸殊我統統不看在眼裏……當年，不是我看不起韋家，而是我沈家高攀不上韋家！”
在場的人同時一怔，連沈哲南都有些錯愕，這樣一起簡單的棒打鴛鴦竟然這樣一波三折？
露妮絲突然想到了什麽，手腳都顫抖起來，“難道……”
“宗德提出要和你結婚，我之所以沒同意，是因為你父親韋玨。”沈老爺子歎然說道：“韋家早就是法國的霸主，而沈家雖然表麵榮耀，但實際根基不穩，想保全你們，賠上的就是整個沈家，但沈家一倒，你們又哪來安身立命之地？”
“韋玨私下找過我，揚言要把你帶回韋家，你是他的女兒，他怎麽也不會虧待了你，我和宗德商量過，他也同意讓你離開。”
露妮絲雙目含淚，望著身邊的人，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尹納境和宗德打小就是好兄弟，他是死在出任務的途中……”沈老爺子深喘了一口氣，“這就是韋家給沈家的警告啊！”
“要是成全了你們倆，凡是與沈家有牽連的人都要遭殃。”
沈媛看向韋皓，自己尚且難以平靜，更不用說韋皓本人了，就同沈哲南一樣，一夕之間，所有的信念完全顛覆！他此時心裏又該作何感想？
韋皓垂著眼眸，用力咬著牙，連肌肉都在顫動，而他的一雙拳，早就捏得死緊！
“尹納境死後，錦蓉的精神有些不穩定，駱老怕她做傻事，一門心思想轉移她的注意力，宗德心中有愧，時常去照看錦蓉。天長日久，兩人的婚事就這麽定了下來，哪裏曾想錦蓉病的誰是誰都分不清楚，到最後發狂不止……最終走上了自殺這條路……”
“我著實心中有愧，當初實在不該倉促讓兩人結婚……”沈老爺子麵色寂寂，如若不然，也不會賠上一條性命……哲南怨恨駱老，怨恨他是應該的，露妮絲的出現隻是個巧合，錦蓉當時病入膏肓，甚至根本不知道露妮絲來過。
沈哲南微微合眸，掩飾了幾分自己的情緒，才道：“母親的死不關其他的人的事，完全是因為她思念父親，憂鬱成疾。”
沈老爺子錯愕地看著他。
沈哲南抬眸對上他的目光，道：“爺爺，我不是你的孫子。”
這一句話無疑是個炸彈，炸的幾人都有些頭暈眼花，沈老爺子顫聲道：“哲南，你在說什麽胡話！”
沈哲南看著他，目光閃爍，“媛媛一事後，我讓姚詠燁給我做了DNA對比，對比的結果是……我與沈家沒有絲毫關係！”
“爺爺！”沈媛連忙上前扶住就要坐不穩的沈老爺子，焦急道：“爺爺，你別這樣，我們還是您的家人啊！”
沈老爺子扶住沈媛的手臂，喘了口氣，問道：“你們說的……是實話？”
沈媛難過地點頭，這時一旁的韋皓突然笑出了聲，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還是在嘲笑沈哲南，兩個毫不相幹的人幾乎怨恨了對方小半輩子！
“您一直以為我是早產兒，但是醫院的出生記錄卻寫著我是足月，這裏……”沈哲南說著目光轉向沈宗德，“應該是父親做了手腳。”
沈老爺子幾乎要灑下淚來，答案呼之欲出，沈哲南……是尹家的人才對！是他們太愚蠢，如果駱錦蓉肯放下尹納境為沈宗德生下孩子，又怎麽會陷入顛狂？
“宗德！宗德！你怎麽了？！”露妮絲突然驚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