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千斤的救濟糧
村的幾個族老因為年紀大了，也不好讓他們上山去找東西，所以這兩天他們都自告奮勇的站在村門口等著他們村大隊長王紅軍回來。
畢竟，他們村到現在雖然還沒斷頓，但是大家也都已經餓得面黃肌瘦，撐不了多久了。
現在距離十月底收穫還有兩個多月，而他們村絕大多數人家偷摸藏下來的存糧，最多只能撐到九月底，少數可能能撐到十月初。
這還是盡量節省，只保證自己不餓死，並且每天都能從山上挖些野菜回來算出來的數據。
所以，他們是極為迫切的希望王紅軍能帶些救濟糧回來的。
可是，他們顯然失望了！
離得老遠就能見到王紅軍是空著手回來的，就算已經做過了心理建設，但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等到王紅軍離得近些的時候，那些族老才見到他臉上的神色並不見什麼悲傷，反倒還略微帶著些欣喜。
頓時知道，可能應該還有些轉機，所以，等他來到村口之後，立刻迎上去詢問救濟糧的事。
「二大爺您別著急，這次我雖然沒帶糧食回來，但張社長他已經答應一個星期之後會有一批救濟糧下來，到時候會酌情分點給我們。
所以，咱們再忍忍，再忍一個星期就好了！」
王紅軍小聲的安撫著正死命拽著他的二大爺，同時也把救濟糧的消息告訴了他。
雖然糧食還沒到，但既然已經有了準確信息，好歹也能讓大家稍微振作些。
「真的嗎？
這就好，這就好！」
張思頡，也就是王紅軍嘴裡面的二大爺聽了這話，心終於定了下來。
有救濟糧就好！
只要有救濟糧，就說明上面還沒有放棄他們。
隨著王紅軍進村，有關於救濟糧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村子，大家原本提心弔膽的心也瞬間安定了下來，至少說現在有了個希望。
人最怕的不就是沒有希望嗎？
……
王鑫聽到這消息並沒什麼欣喜的神色，因為據他所知，就算有救濟糧發下來，估計也發不了多少。
他以前寫年代文的時候，是有做過仔細考證的。
那幾年的糧食缺口相當大，國家在保證工人和城鎮居民的必需口糧之後，剩餘糧食數量很少，根本不足以對所有地區進行救濟。
而糧食缺口大的原因，除了政策原因之外，農民本身也是很大的幫凶。
這絕對不是在亂扣帽子。
王鑫以前查資料的時候，查過很多這個時代的一些奇聞。
有村民推紅薯的時候嫌紅薯太重，直接把紅薯都倒到溝里去，然後空車推回去。
還有些村莊，甚至寧願讓紅薯之類的東西爛在地里，也不願意去收。
這真不是說笑，這是確確實實發生過的事情。
為什麼？
反正不是有些地方都已經畝產三萬斤，十萬斤了嗎？我們這邊就算什麼都不做，政府肯定也不可能看我們餓死的，到時候從那邊隨便分點糧食過來就行了。
現在看起來，這個想法是相當的可笑的，因為是個人都知道，畝產根本做不到三萬斤，十萬斤。
可是，那個時候相信的人數還真不少，因為他們對政府有著迷之信任，對報紙上面寫的東西也有著迷之信任，總認為那就是真理，既然報出來就絕對不會是錯的。
再加上人都有惰性，反正人家一畝地都能養一個村子的人了，那他們還種地幹什麼？還收糧食幹什麼？
等著國家養唄，等著全民進入社會主義唄。
這麼一等，事情可不就徹底糟糕了。
所以說，政府公信力高有公信力高的好處和壞處，政府公信力低也有政府公信力低的好處和壞處。
政府公信力高的話，那麼自然說明許多政策實行下去，沒有太大的阻礙，可是，帶來的後果就是一旦政策有誤，很有可能給國家和國民帶來極大的傷害。
公信力低的話，對國家政府的傷害比較大，對普通人的影響相對有限。
畢竟，甭管你怎麼說人家就不信。
在大家都不信的情況下，不管政策是什麼樣子，大家還是原樣生活著，總不至於更差。
也正是因為對這些情況都很清楚，所以王鑫才會比較鎮定。
想靠上面的救濟糧吃飽，還不如自己想辦法偷摸多種點紅薯呢。
他既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除了紅薯之外，他也在有計劃的往山上播撒一些耐寒的菜種。
既然有能力，當然是能幫點就幫點，看著別人家餓死人，自己卻還有饅頭包子吃，他也不忍心呀。
……
事情果然不出王鑫預料，一個星期後，大隊長王紅軍帶著十幾個村民興高采烈的去人民公社那邊領救濟糧。
等到回來的時候，雖然不至於悲傷不已，但臉上的喜色顯然相當的淡。
因為他們總共只帶回來了一千斤的糧食，這一千斤裡面還有大半是粗糧。
別看聽著數量好像不少，那也得看看他們村裡一共有多少人呀。
他們王家村雖然只有一百多戶人家，但是總人口算下來也是有將近八百個個人的。
八百個人分一千斤糧食，一人也就分一斤多那麼一點點，這點夠幹什麼的？
那真是往死里摻水也不夠吃一個星期的呀。
村裡的祠堂
王紅軍帶著那一千斤糧食坐在主位上嘆了口氣：「唉！
那個張社長說，上面總共只批了十萬斤的糧食下來，還得分出一部分給城鎮工人子弟，所以，最多只能分給我們這些。」
「這……怎麼會這樣啊！
咳咳咳！……咳咳！」
村裡年紀最大的那個族老看著那一千斤粗糧，實在忍不住氣咳了起來，一咳就止不住。
「我們加上粗糧，可是交了六十萬斤的糧食上去呀！
……」
說到這，縱使最能忍的，也是不由得抹起眼淚。
「當年王家老太爺在的時候，碰到災年，好歹每家還能賒三五百斤糧呢！
現在咱們別說賒了，就算拿著錢買都沒處買去。
上次我還想去鎮子上買些糧食回來呢，沒想到他們還要那什麼糧票，可是咱們從來也沒發過呀！」
邊上另一個族老也是抹著眼淚痛哭了起來。
他倒不是哭自己，只是擔憂他們家那三歲的小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