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南宮嘯
裘堯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搽藥倒不是不可以,隻不過……”
“隻不過什麽?”司諾看著已經慢慢開始凝固的裘堯的傷口,眉頭也漸漸的緊了起來。
這些傷口雖然並不重,可是傷口一旦凝固了,要想把傷口處理幹淨,那是必然還會流血的。盡管裘堯不怕痛,可是司諾的心裏還是心疼起來了裘堯。原來是他不在裘堯的身邊,裘堯受了多少的傷,他沒辦法幹預,可是現在,既然他都出現在裘堯的身邊了,那麽他就一定會好好的保護他,讓他不再受到其他的傷害。
“隻不過你能不能不要皺著眉頭給我搽藥?”裘堯朝司諾調皮的笑了笑,“你的表情這麽的嚴肅,我看著,還以為又多疼呢!”
司諾的嘴角抽了抽,一臉認真的點點頭,表示他記住了。
裘堯撇撇嘴,這個司諾,說他聰明,有時候還真的是木訥,自己開玩笑的話居然也聽不明白,無奈的搖搖頭,“我現在去取傷藥那些東西,你等著我。”
說了也得感謝冷醫生他們,裘堯自己本來是一個糙糙漢子,哪裏會有什麽醫用的急救箱,平時受了傷,放在那裏不管他,沒有多久就會好了。
可是上一次,自己去永遠看冷姨,冷醫生居然就這麽直接的塞給自己一個醫用箱,自己各種推辭都不行,還是不能不收。
自己原來以為隻是個重量比較大的空箱子,誰知道裏麵滿滿當當的,全部都是幹貨,各種急救用的藥品應有盡有,有好些,都還是自己從來都沒有見過的。
用手摸摸眼前這個看起來不大,但很有內容的醫用急救箱,裘堯的心裏暖暖的,隻為有人在心裏還是點擊著他的,哪怕隻是一點點。
就像一直生活在陰暗的角落中的喜陽植物一樣,哪怕隻是一絲一縷的陽光,他也不會停止他的生長,因為有理由,讓他樂觀的成長著。人也總是這樣,哪怕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和不公 製藥還有一個人真心的關懷他,惦念他,他人生的路,就不至於走的太偏。
裘堯雖然並不是什麽好人,可是他也從來沒有過當一個壞人的想法。即使命運對他不公,將他所在乎的一些東西剝奪了,他也仍舊樂觀的活著,哪怕僅僅隻是為了那些在乎他,關懷他的人。
人活著,就要有念想,而沒有了念想的人,他也不再是活著,他隻是簡簡單單的維持著生命該有的生理特征,吸入,呼出,重複著一係列簡單的動作。
抱著醫用急救箱,裘堯想,他該感謝命運吧!讓他遇到了李強,雖然力氣隻能算是一個時常讓他頭疼的損友;遇到了司諾,雖然司諾是一個冰塊,可無疑,這個冰塊,被他捂熱了;遇到了冷姨,雖然萍水相逢,可是那種仿佛母親一樣的關愛,確實是半點都來不得假的。原來的裘堯,隻以為自己像個行屍走肉一樣活著,他生命的存在,隻是為了了卻母親的心願,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當他們出現在他的生命裏的時候,他黑白的世界,變得五光十色起來,讓他在母親離去之後,第一次有了感謝生命的感覺,活著,其實挺好的!
抱著醫用急救箱,裘堯扭頭看一眼放在床頭櫃旁邊的照片,照片裏的女人,仍舊年輕美麗,那笑容,甜甜的,就像是陽光一樣燦爛,母親,大概也在為自己開心吧!
朝照片中的那張笑臉笑了笑,對於有些東西,裘堯釋然了,他想幫母親完成他最後的一個心願,曾經他一直不願意麵對,不願意想起的那個心願。
他覺得,他開始慢慢懂得愛說什麽了,哪怕知道自己可能會受到傷害,可是仍舊堅持著,不願意放棄心中的所愛。母親,也是這樣的吧!
裘堯的心裏一直在恨那個負心的男人,對於像母親那樣一個溫柔賢惠的女人,他怎麽狠得下心。
既然那個男人狠心的丟棄了他們母子兩個,他又怎麽可能會去尋他呢?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漸漸懂母親的感受了,哪怕受盡了傷害,也仍舊想見見當初的那個人,問一句,你是否真的愛過我。
裘堯的雙目微微閉住,又回憶起母親離世前的場景,當意識模糊不清的時候,他的嘴裏隻喃喃的念著一個名字。
她的雙眼已經漸漸翻起了白眼珠,呻吟的聲音越來越小,逐漸變得若有若無起來,這個人蒼白的似乎要與這病房的白色融為一體,化作透明,然後紛飛而去。
雪白的病床前,圍著 的一群穿著白大褂的醫生,一個個的都搖了搖頭,臉上全都是悲痛和失望,畢竟一個生命在他們的眼前就這樣的流逝了,的確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小小的裘堯,就站在病床前,雙手死死的拽著雪白的床單,目光執拗的看著病床前躺著的那個女人。
一個年輕的女護士,想要說什麽,但卻被身邊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製止住了,那個醫生朝女護士搖了搖頭,“讓他們最後待一會兒吧!”
女護士點了點頭,憐憫的看一眼傻傻的站在那裏的裘堯,年級這麽小,就沒有了母親,也是怪可憐的,隻可惜,命運就是這樣,已經救不回來的人了,他們也沒有辦法。
輕輕歎了口氣,年輕的女護士跟著醫生們的後麵,一起離開了,隻是他的心中對於生命有了另外一層更深的感悟。生命本就無償,就連他們自己哪一天會消失在這片蒼穹之下,他們自己也都不知道,他們又能夠期盼什麽呢?隻有珍惜生命和珍惜身邊的每一個親人吧!
病房中,隻是片刻,就隻剩下了裘堯和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的母親。
裘堯真的十分的不相信眼前的一幕,母親原本是鮮活的,就在一天前,她還能夠和自己一起愉快的做遊戲,還在對自己笑,對自己生氣,對自己做出各種各樣的表情,可是現在的母親,就這麽死氣沉沉的躺在那裏,一動也不動,蒼白的臉上了無生氣。
裘堯的手顫動著,手慢慢的完全握住潔白的床單,指尖慢慢的伸出來,碰觸了一下,冷冰冰的感覺,完全沒有一絲的溫暖和人氣兒。
摸摸母親的麵頰,雖然溫暖漸漸低了,但還能感覺得到一絲絲的溫暖,母親還活著,這就足夠了,哪怕隻是永遠的躺在床上,像是睡著了一樣,至少,至少,他的人生還不至於絕望。
裘堯記得很清楚,當時的他站在潔白的病床前, 眼角沒有一滴眼淚,因為他知道,母親不會離開他,永遠不會離開他。
遲疑了一下,裘堯向前湊近了幾步,湊到了母親的嘴邊。
裘堯隻知道,他的母親叫做裘雨晴,然後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從他可以記事起,他就知道,他母親似乎是在躲避上,他的周圍,並沒有任何關於他的母親的信息。他的母親對他很嚴格,可卻是一個生性淡泊的人,並沒有什麽太大太多的夢想和欲望。
此時的母親,嘴裏一直在念念有詞著,聲音很小,如果離得遠一些,是根本聽不到聲音的。
裘堯湊了過去,他想如果他可以滿足他的母親,他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走,會一直一直的陪著他?
他從母親嘴裏聽到的是一個男人的名字,母親的聲音很低很低,可是他還是聽清楚了,每一個字都聽的清清楚楚的。
阿嘯,阿嘯?裘堯用一隻小手輕輕的摸摸母親的麵頰,這一刻,他真的很心疼自己的母親,果然,父親還是沒有忘記那個狠心拋棄了他們兩母子的人,母親心心念念的還是那一個人。
原先,他不願意母親見到那個男人,因為他害怕母親會受傷,母親是他一個人的,他們兩個,還要繼續相依為命下去呢!生活,怎麽能就這麽止步呢!
可是這一刻,他忽然想,他要讓母親見到那個男人,他其實也很想衝到那個男人的麵前,質問他,午夜夢回的時候,知不知道,有一個女人,在深夜,會為了他一個人偷偷的哭泣。知不知道,有一個女人,為了他,拒絕了身邊人所有的關心,會為了,在痛苦中一個人行走。知不知道,一個女人,為了他,甘心的做一個單身的媽媽,忍受著周圍人的閑言碎語和惡毒的嘲諷。
裘堯在母親的身邊輕輕的耳語一句,“是誰?”
“嘯天,嘯天!南宮嘯……”
一個完整的名字之後,所有的聲息在一瞬間戛然而止,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種無止盡的黑暗當中。
想流的淚,終究還是沒有流下來,裘堯覺得,他的母親沒有死,也不會死,永遠都不會。
或許最大的傷痛,並不是眼淚橫流,或許,有一種悲傷,他會裹挾著所有的傷痛和悲哀,湧向心底最深處的地方,讓你的心,淹沒在絕望之中。
南宮嘯,南宮嘯!在心裏默默的念了兩遍,裘堯牢牢的將這個名字記在了心中,這個人嗎?他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