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九章 番外
三個月後,在謝安和江太師幫助下,皇上恢複了馬文才的官職,特準許他和雲家一起平定餘下的寇亂和叛軍勢力,經過三個月時間,寇亂掃平了不少,而身在貿縣的梁山伯和祝英台也不負眾望,緩解了長年的水災,使大多數百姓免於天災和戰火,江南一帶的生活漸漸趨於和平。
??馬文才辭去了將軍一職,應謝安的要求,做了小皇子們的先生。
??這是他當初對小皇子們許下的承諾。
??因為調查景王的罪證,他曾經去過行宮向這幾位皇子求助,當時幾位皇子向他提出的條件就是平亂以後繼續當他們的先生。
??行宮書院內,幾個小皇子都眼巴巴地望著馬文才,瑄皇子問道:“馬先生,雲先生為什麽不來教我們呢?”
??馬文才將手中的書放在了講桌上,笑著問道:“這麽?各位皇子是想她了嗎?”
??最小的櫟皇子連連點頭:“是啊,自從雲先生走後,我們才知道他以前教我們讀書的方法有多好,本皇子……本皇子真的很想他啊,為什麽他不願意再來教我們了呢?是不是我們太調皮了?”
??這時,平時不怎麽說話的瑜皇子也開口問道:“馬先生,你知道雲先生現在身在何處嗎?”
??想到現在整天在家和他大眼瞪小眼的人,馬文才忍不住笑了出來:“各位皇子,你們真的很想見到她嗎?”
??“是。”幾個小家夥異口同聲地回道。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了輕快的聲音:“我說幾位小鬼,你們是受虐狂嗎?之前被我打得這麽慘,居然還會說想我。”
??這個聲音是……幾個皇子二話不說扔掉了手中的書,高興地跑到了門外。
??等看到門外的人時,他們都愣住了。
??奇怪,這個美麗的女子是誰?
??為什麽和雲先生長得一模一樣呢?
??瑜皇子問道:“請問你是……”
??請問?
??暮向晚愣了愣,真是稀奇啊,這幾個隻會搗蛋的小鬼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有禮貌了?她慢慢走到了櫟皇子麵前,俯身問道:“櫟皇子,之前被我打傷的地方還在痛嗎?”
??聽到這話,櫟皇子吃驚地張大了嘴巴,用手指著她結結巴巴地說:“你……你是雲先生?”
??“怎麽?是不是因為我太美了,不敢認啊?”
??“切。”瑄皇子收回了發愣的思緒,語氣又恢複了之前的輕蔑,“行為一點也不像女子,你該不是有扮成女人的癖好,啊……”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狠狠地揍了一拳。
??“大皇兄……”其他幾個皇子同時喊道。
??暮向晚揚了揚手中的拳頭,笑容裏全是威脅:“瑄皇子,這下回憶起先生我的恐怖了吧?”
??瑄皇子捂著頭,苦著臉回道:“是,我相信你是雲先生。”
??這麽暴力,又敢這麽揍他們的人,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人。
??下一秒,除了瑄皇子之外的四位皇子全部衝上去抱住了暮向晚,異口同聲地喊道:“雲先生,歡迎回來!”
??瑜皇子板著臉說:“當時謝丞相說你不願來教我們,我們還難過了好一陣子呢!”
??“是啊,所以我們商量了一下,聯手整走了之後來到這裏的所有先生。”
??宸皇子點頭附和道:“這下除了你和馬先生,全天下再也沒人敢教我們了,所以今後,你們教也得教,不教也得教!”
??“嗯?你們居然敢威脅我?”
??瑄皇子一臉傲嬌:“如果能讓你和馬先生一直教我們,苦肉計也好,威脅也罷,如果能奏效,我們一點也不介意啊!”
??“……”
??暮向晚沉默了片刻,她實在沒想到這群惡魔小祖宗竟然對她的感情這麽深。
??不過,這種被別人信任的感覺還是挺不賴的。
??想到這裏,她抬眼看向了門口的馬文才:“謝謝你今天讓我來行宮。”
??馬文才微微點頭,下一秒,他便走上前一手拎走一個小皇子,義正言辭地告誡道:“子曰,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又曰‘男女授受不親,此乃禮也’,所以,你們身為皇子,萬萬不能壞了規矩。”
??暮向晚滿臉黑線,這人真是……居然連這些小孩子的醋都吃,簡直沒救了。
??櫟皇子撓了撓後腦勺,一臉不解:“可是父皇平時也會抱母後啊!為什麽我們不能抱雲先生呢?”
??瑢皇子也開口問道:“那父皇和母後,還有和其他妃嬪都是同塌而眠,這不是也越了禮數嗎?”
??暮向晚眼角抽了抽,惡狠狠地瞪了一眼肇事者:“你惹出的亂子,自己去收拾,要是他們回宮去問皇上這個問題,我們兩個的腦袋都要搬家了。”
??馬文才並未在意這件事,而是小聲問她:“如果我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可有什麽獎賞?”
??“沒有。”
??這時,瑄皇子指著兩人說道:“馬先生和雲先生你們也離得這麽近,也是越了禮。”
??“……”
??暮向晚無言以對,看來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這個年齡段的小鬼都對這方麵的問題比較感興趣。
??“嗯,這個問題嘛,等下堂課雲先生來告訴你們,好不好?”
??“是。”幾個小皇子高興地點了點頭。
??聽到這話,暮向晚瞪向馬文才,咬著牙問道:“喂,你這是……”
??“初晴,你不是一向能言善辯嗎?所以,這樣的問題,肯定由你來解釋啊!”
??“你……”
??暮向晚真想上去踹這個人一腳,拜托,能言善辯也不是用在這裏的,他自己扯出的問題,為什麽非要她來回答?
??難道真要她在課堂上和一群十幾歲的小鬼討論男女授受不親的問題?
??開什麽國際玩笑!
??“我不要,你自己去講。”
??暮向晚剛想離開行宮手腕就被馬文才緊緊拽住。
??“你想逃?”
??“你說對了,我就是想逃。”
??馬文才輕笑一聲,立刻搶在前麵攔住了她:“想走,沒那麽容易。”
??“馬文才,你給我讓開!”
??“不行,不能讓!”
??“你……”暮向晚努力地練習著深呼吸,嗬,這人在幾個小鬼麵前,膽子倒是大了不少啊!
??“馬文才,你最好不要逼我對你動粗!”
??馬文才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可以啊,你打我多少下,晚上,我用另一種方式還給你就是了。”
??說著他還故意咬緊了那幾個字。
??“你,無恥!”暮向晚扯著嗓子回道,臉紅到了耳後根,剛剛揚起的手硬生生地收了回來。
??沒錯,她的確慫了。
??這個混蛋,真的是讀聖賢書長大的嗎?
??“馬文才,你居然在學生麵前說這種話,非禮勿言啊!”
??“啊?我們之間還需要守禮嗎?”
??身後的幾個皇子早就看傻眼了。
??許久,瑜皇子才悠悠地說:“雲先生和馬先生的行為怎麽像極了戲文中的打情罵俏呢?”
??“嗯嗯!”幾個皇子連連點頭。
??聽到這樣這令人無語的對話內容,暮向晚張牙舞爪地問道:“臭小鬼,你們說什麽呢?”
??這時,最小的櫟皇子走上前,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一臉天真地問道:“雲先生,等本皇子長大後你可不可以娶你做本皇子的皇妃呢?”
??“哈?”
??一陣風吹過,樹葉被吹得颯颯作響,在場的每個人都沉默了……
??瑄皇子平息著自己受驚的心跳,不可置信地問道:“八皇弟,你是認真的嗎?”
??“八皇弟,你……”瑜皇子、瑢皇子和宸皇子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來繼續這個話題了。
??櫟皇子又拉住了暮向晚的手,笑容甜美無害:“雲先生長得這麽美,學問和騎射又這麽厲害,如果她做我的皇妃,父皇肯定會很高興的。”
??馬文才的臉變黑了,暮向晚也是一樣,她咬著牙問道:“小鬼,你知道什麽叫做尊師重道嗎?”
??居然連她的主意都打,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話音剛落,她就被馬文才攔腰抱起。
??“喂,你做什麽?”
??馬文才低下頭,一本正經地對櫟皇子說:“櫟皇子,你聽好了,雲先生是我馬文才的妻子,現在是,將來也是,我這一生都不會放開她的。”
??“嗯?”櫟皇子似懂非懂地撓了撓後腦勺,又問:“那雲先生就是不能嫁給本皇子了?”
??“看來本夫子今後得給你們好好上課了,然後告訴你們,男子漢大丈夫,什麽事該做,什麽事不該做。”
??馬文才心裏別提有多後悔了,早知道今天就不讓初晴來行宮了,沒想到這裏居然隱藏了這麽大的一個隱患。
??這時,身後瑜皇子走上前拍了拍櫟皇子的肩膀,勸道:“八皇弟,雲先生已經是馬先生的妻子了,所以,你不能再娶她了,自古以來,一女不侍二夫,父皇肯定也不會同意的。”
??“是嗎?可我就是很喜歡雲先生啊!”
??一旁的瑢皇子突然想到了什麽,連忙說道:“對了,八皇弟你可以娶雲先生和馬先生的女兒呀,這樣父皇就會同意了。”
??瑄皇子連忙點頭:“是……是啊,這倒是個好主意。”
??“雲先生,馬先生,我可以娶你們的女兒嗎?”櫟皇子可憐巴巴地看向了兩人。
??什麽破主意啊?
??暮向晚覺得自己眼角抽得似乎已經在打架了,她從哪裏去偷個女兒給這個小祖宗?
??這些小鬼頭,真是人小鬼大,都是從哪看來的歪論啊?還說什麽‘一女不侍奉二夫’,可惡,以後她一定要徹底端正他們的作風。
??馬文才倒是很中意這個答案,他滿意地點了點頭,笑著在她耳邊說:“初晴,為了斷櫟皇子對你的念頭,我們以後可要好好努力了。”
??“我不要,要生你自己去生。”
??暮向晚想罵人,去他娘的好好努力,她才不要因為這種破原因讓自己受苦受難啊!
??番外謝道韞和王凝之
??夜裏,下弦月高高地掛在柳梢頭,那光寧靜了整個黑夜。
??書房中,王凝之望著月光下那個月白衣衫傾國傾城的女子,心事重重。
??他放下手中正在讀的詩經。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正是應了此刻的景。
??譯:月亮出來,如此皎潔明亮,佳人,如此美貌動人,身姿窈窕,步履輕盈,讓我心思煩憂
??他們第一次相遇是在三年前相府的定親宴上。
??那時的他,為了知道她是怎樣一個女子,讓梁山伯假扮成他去參加那場定親儀式。
??無巧不成書,命運像是在開玩笑一樣,她和他玩了同樣的把戲,也找了祝英台假扮成自己。
??現如今,梁山伯和祝英台已經有情人終成眷屬。
??而他們,卻相敬如賓,除了必須的交談,不會再多說一句話。
??自從在相府見到她的那一刻,她的身影,就深深地烙在了腦海中,再也揮不去。
??那時,她因為找祝英台假扮自己定親遭到謝丞相的責怪,而他,當時也跪在地上承認了自己的錯誤。
??一眼,隻是對視了那一眼,他便失了心。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刻。
??她低著頭,任憑謝丞相說教。
??那一刻,風吹起了她的發帶,纏繞著青絲一起飛舞,優雅至極。
??有時候他會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運的男子,因為他娶了天下獨一無二的謝道韞。
??她美貌傾城,才華橫溢,超越了自己、父兄,甚至是周圍所有的男子,但他感受不到她的開心,自從嫁給他,她一直沒笑過。
??他知道,她不愛他。
??可是他愛她。
??如果能讓她開心起來,他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這時,柳樹下的身影微動,轉身,目光望向了他,低聲道:“夜深了,該休息了,別看書熬太晚。”
??“道韞,你等一下。”
??王凝之還是鼓起勇氣跑出了書房,攔住了即將離去的謝道韞。
??“有事嗎?”
??看著眼前人毫無波瀾的深邃眼眸,王凝之將真正想說的話硬是憋了回去:“我……明天你不是回丞相府嗎?我陪你一起去。”
??“可以,謝謝你。”
??謝道韞說完就麵無表情地離開了院子,隻留了王凝之和他僵在半空中的手。
??他自嘲地笑了笑,終究,還是說不出口嗎?
??……
??清晨的一抹餘光照進了書房中,王凝之緩緩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他剛想活動一下筋骨身上就有東西滑落在地。
??轉身一看,居然是一件長衣。
??這是……道韞來過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他立刻高興地跑向了門外,誰知剛好撞上了丫鬟小杏。
??“二公子,你這匆匆忙忙地是要去哪?”
??“夫人呢?她是不是來過書房?這件外衣是不是她給我披上的?”
??“是啊,夫人在天蒙蒙亮時進過書房,出來後就坐著馬車回謝府了。”
??王凝之立刻將外衣披在身上,激動地對小杏說:“快去讓來福給我準備一匹馬,我馬上去丞相府。”
??“是,二公子。”
??謝府,客廳。
??謝安笑著喝了一口茶,問道:“我的侄女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這個老頭子呢?”
??“叔父又取笑道韞,那以後道韞不來了。”
??“別別別……”謝安連忙擺了擺手,“這說的這是哪的話?我怎麽可能不願意你來看我呢?倒是凝之,怎麽沒和你一起來啊?”
??“他昨晚讀書累了,所以今天我就一個人過來了,怎麽?叔父不高興嗎?”
??見謝道韞一直在強顏歡笑,謝安歎了口氣:“哎……道韞,已經三年了,你還在意叔父當初的決定嗎?”
??謝道韞的目光飄向了門外,低聲回道:“事到如今,我已是他的妻,是王家的二夫人,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用嗎?”
??“可是……”謝安頓了頓,又問道:“是凝之對你不好嗎?”
??“沒有,他對我很好。”
??“那究竟是怎麽回事?”
??見謝安一直追問,謝道韞深邃的雙眸,說:“叔父,我在意的不是王凝之,不是這樁婚姻,而是身在這個時代的身不由己。”說到這裏,她緩緩起身,彎腰行了一下禮,“叔父,請別怪罪道韞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說。”
??謝道韞嘴角扯出一抹苦笑,轉身,望向了門外被風吹起的柳枝。
??“叔父,還記得我曾經說過的那句‘未若柳絮因風起’嗎?我是因它成名,但又被它束縛,被風吹起的柳絮活得飄逸悠閑,笑看世間,而我,身上卻有著重重枷鎖。”
??“你認為自己現在生活在牢籠中嗎?”
??隻是一瞬間,謝安讀出了這個侄女眼中的落寞。
??那麽悲哀,那麽無力。
??這就是她成親三年來的感受嗎?
??如果是這樣,那他當初和皇上提的這門親事不是害了她嗎?
??謝道韞並沒有回答謝安的話,而是繼續說道:“在世人眼中,我是受人尊敬的謝先生,是尊貴無比的士族,是閨中女子都羨慕的才女,可是這又如何?我的人生從來都不由我做主,我的婚事是皇上做主,叔父主婚,而我自己,就像是傀儡一樣,嫁給了所謂的門當戶對。”
??“道韞……”謝安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麽安慰這個自主意識很強的侄女,“叔父知道,以凝之的才氣和能力配不上你,但是他也不是很差,你的這些想法,他知道嗎?”
??想到那個總是待她很溫柔的男子,謝道韞沉默了片刻,回道:“他不知道,這些話,我隻會對叔父你一個人說。”
??“道韞,為什麽這些話當初你成親時沒有告訴叔父?”
??“如果告訴了叔父,叔父會依我的意思嗎?會忤逆當今聖上的意思嗎?”
??“你,哎……”謝安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重重地歎了口氣,“這就是士族的命運,以你我之力又能改變什麽?”
??“是啊,是不能改變什麽。”謝道韞目光變得迷離,向前一步,輕輕地坐在了椅子上,“所以,木已成舟,叔父本不該問我這些話的。”
??門外站著的王凝之聽到了一切。
??此刻,他的腳步像是灌了鉛一樣,一步一步,慢慢走出了丞相府。
??原來這就是她三年來的隱忍嗎?
??難怪她總是悶悶不樂,總是和他保持著距離。
??原來嫁到王家,對她來說是進入了一個限製自主意識的牢籠。
??……
??夜裏,謝道韞回到了王府。
??剛一踏進家門,丫鬟小杏就攔在了她的麵前:“二夫人,二公子讓您去後院的竹林。”
??“竹林?去那裏做什麽?”
??“奴婢也不清楚,您去了就知道了。”
??想到今天和叔父說過的話,謝道韞歎了口氣,還是慢慢走向了後院的竹林。
??微風輕輕吹來,帶著撲鼻的一股花香。
??走到後院,謝道韞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腳步。
??“這是……”
??此時此刻,映入她雙眸中的是草叢中、竹林中飛舞著的無數隻螢火蟲,似乎有上千上萬隻,一閃一閃的,像極了滿天的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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