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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那日,一封來自天國的來信(3)

  那水,蕭瀟喝得慢,一杯水能喝十分鍾左右嗎?況且還是溫水,一點也不燙,張嘴就能喝,但一杯溫水消磨到了這個時候,早已變涼了。


  傅寒聲取走蕭瀟手中的杯子,重新換了一杯溫水給她,眼眸溫軟的看著她喝。


  他不催,蕭瀟喝得再慢也不催。


  這一刻,傅寒聲心裏的滋味並不好受,他知道妻子在有意拖延時間,拖得越晚越好,如果可以不去,她怕是會直接鬆一口氣。


  是心疼。


  傅寒聲知道,定是母親和姑姑的態度刺傷了她,否則她不會這麽心生遲疑,看到她把糾結藏得嚴嚴實實,傅寒聲真想鬆口告訴妻子不去了,哪都不去了,但前不久他才剛剛說服母親,眼下如果兩人再不去,怎麽也說不過去。


  去吧,去吧!

  他這麽想著,心裏卻是歎了一口氣,他拿走蕭瀟手裏的水杯,攬著她的肩往外走:“快到午餐飯點,水喝得太多,午餐該吃不下了。”


  蕭瀟心裏也在歎氣,隨他上了車,調整了情緒,終於開口問:“老太太身體怎麽樣了?”


  “很好。”傅寒聲言簡意賅。


  蕭瀟應了一聲,一路上都沒再說話,隻靜靜地望著窗外。後來傅寒聲握住了她的手:“吃完飯,我們一起去醫院看看你母親。”


  聽到“母親”,蕭瀟指尖在傅寒聲的掌心裏顫動了一下,他把她摟在懷裏,安撫道:“我們看一眼就回來。”


  蕭瀟貼靠著他的胸口,那裏傳來了沉穩有力的心跳聲,是他的心跳聲。蕭瀟鬆懈下來,看看吧!哪怕隻是看一眼。


  ……


  中午傅宅用餐,傅寒聲和蕭瀟姍姍來遲,溫月華倒也沒說什麽,坐在餐桌上,隻回頭看了一眼傭人:“開飯吧!”


  觸目所望,餐廳家具依然有著歲月沉澱的痕跡,就連滲透入室的陽光也閃爍著溫暖色,氣氛看似平靜,也隻是看似罷了。


  初入傅宅,蕭瀟見到溫月華和傅安笛,分別叫了一聲“媽”和“姑姑”,長輩道了聲“來了”,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的表情,不同以往的是,少了親熱和寒暄勁頭,如此熟悉,卻又那般陌生。


  同桌用餐,幸虧有寧波在。寧波在這股詭異的氣氛裏坐立難安,刹那間化身成了話嘮,所謂新話題麵麵俱到,顧慮到了所有人,一問一答,忙得不可開交。


  蕭瀟始終都很安靜,溫月華話語不多,偶爾散漫應話,多是一語帶過,興致缺缺。溫月華那麽沉默,所以新菜上桌,當她開口同蕭瀟說話時,蕭瀟心裏是有些發愣的。


  溫月華說:“瀟瀟,嚐一嚐魚丸,廚師手工打出來的,味道還不錯。”


  溫月華開了口,蕭瀟拿起筷子去夾魚丸,但魚丸實在是太滑了,丸子從筷子裏滾落,沿著桌麵就掉到了地毯上。


  蕭瀟有些尷尬了,抽了一張麵紙正要低頭撿魚丸時,溫月華說話了,傅安笛也說話了。


  溫月華說:“哎瀟瀟,不要撿了。”


  傅安笛叫傭人簡單收拾一下。


  蕭瀟收起尷尬,直起身坐好,麵前出現了一隻白瓷勺子,舀了一隻魚丸放在蕭瀟麵前的碟子裏,蕭瀟轉眸看去,是坐在她身旁的傅寒聲,他嘴角有笑,眼神示意她嚐嚐。


  席間,寧波見蕭瀟手上有細碎的傷痕,好奇的問:“小嫂子,你手怎麽了?”


  並非每個問題都需要一一回答的,蕭瀟僅是看著寧波笑了笑,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話題被傅寒聲迅速轉移,傅寒聲問傅安笛打算什麽時候回國?

  “你看這傅家宅院,如今隻有你母親一個人在這裏,每天睜開眼睛,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哎——”傅安笛說著,目光轉向溫月華,並伸手握住了溫月華的手,無奈的笑:“嫂子,我再陪你多待一段時間吧!就怕住久了,招你煩。”


  溫月華反手握著傅安笛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用微笑替代了未出口的話語。


  蕭瀟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飯,吃得滿心惻然,幾度晃神。


  這是一頓再簡單不過的家常便飯,若是以前,飯後溫月華會握著蕭瀟的手,婆媳兩人去院子裏轉一轉,淺淡的聊會天,但如今——


  終究還是不一樣了,吃罷飯,溫月華對蕭瀟笑了笑:“你和履善陪你傅姑姑說說話,我先回房休息一會兒。”


  客廳和傅姑姑聊天,談話數次陷入沉默,最後傅姑姑有眼力勁,站起身道:“我去廚房準備一些水果。”


  傅寒聲心裏是不悅的,但他什麽也沒說,握著蕭瀟的手,聲音溫和:“外麵天氣好,我陪你出去散散步。”


  蕭瀟察覺自己的手被傅寒聲握緊,身體帶離沙發,一起出了客廳。


  庭院走了一程,隱約聽到花園一側,寧波正在打電話,傅寒聲和蕭瀟默契的折返身回去。


  三月下旬的陽光很溫暖,就連空氣也是暖意融融,兩人坐在了廊簷下的台階上,他是一個很紳士的男人,蕭瀟坐下之前,他找了東西墊在了台階上,反倒是他,就那麽不拘小節的坐在了蕭瀟的身邊。


  傅寒聲問:“午飯吃飽了嗎?”


  “飽了。”


  他笑,眸子不經意間落在了她的運動鞋上:“鞋帶鬆了。”


  蕭瀟低頭去看,卻隻看到傅寒聲低下的頭,他半彎著腰幫她係鞋帶,從她這個角度看過去,能夠清楚的看到他漆黑的發。


  漆黑嗎?

  係完鞋帶,傅寒聲抬頭,就對上了蕭瀟的目光,見她眼眸深深地看著他,笑著問:“怎麽了?”


  “發現一根白發。”蕭瀟的嗓子有些發幹。


  傅寒聲怔了一下,已經有白發了嗎?他心裏是有一些複雜的,但跟蕭瀟說話的語氣卻很輕鬆:“不打緊,拔掉就好了。”


  他說著,看著妻子:“瀟瀟幫我拔。”


  “會疼。”


  “拔吧!”


  他把頭低了下來,蕭瀟找到那根白發,拔掉的那一瞬間,眼眶忽然一酸,傅寒聲正要抬頭時,蕭瀟卻環住了他的脖子。


  傅寒聲身體僵了一下,感覺蕭瀟抬手撫摸著他的發,她的聲音很輕:“你怎麽就有白頭發了呢?”


  傅寒聲抱著她,半開玩笑:“老了。”


  “32歲,不老。”蕭瀟眼睛濕濕地。


  傅寒聲笑了:“跟你相比,我確實是老了一些,有白頭發很正常。”


  “你不要老,傅寒聲。”


  蕭瀟輕輕地伏在了傅寒聲的肩膀上,距離那麽近,近得能夠聽到彼此的心跳聲,傅寒聲的胸口被某件重物重擊了一下,他靠近她耳邊說:“不老,不老啊!”


  客廳裏,傅安笛把水果盤放在茶幾上,一邊看著廊簷下的他和她,一邊心不在焉的倒著水,一時不察,水從杯子裏溢了出來,燙到了她的手,也拉回了她的心神。


  傅安笛連忙甩了甩手,快步走進洗手間,冷水衝洗手指時,傅安笛又是好一陣失神,微不可聞的歎了一口氣。


  看出來了,其實早就看出來了,履善這是著了魔。


  那天午後,在傅家小歇片刻,傅寒聲便帶著蕭瀟起身告辭,溫月華送兩人出了門,老太太看著蕭瀟的背影,忍不住叫了一聲她的名字:“瀟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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