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喜悲無常,冷暖自知
蕭瀟低頭穿鞋,沒有應話。等傅寒聲接了一通電話回客廳,就聽蕭瀟對溫月華說:“媽,好些時候沒回來見你,今天晚上我不回山水居了,留在家裏陪你說說話吧!”
溫月華聽了自是歡喜,連聲應了。
傅寒聲走到沙發前坐下,端起茶杯,喝茶的時候,漫不經心的抬起眼睛看著蕭瀟。31年人生裏,有不少女人因他下不了台,他隻管發難、甩臉色、給難堪,哄人經驗幾乎為零,怎麽樣才能讓蕭瀟把氣給消了,全然是一頭霧水。現如今這種情況叫什麽?風水輪流轉。
下午,傅寒聲有公事急需離開,當時溫月華已經回房午睡去了,蕭瀟站在院子裏,那裏垂掛著好幾隻籠中鳥,她正拿著鳥食,慢條斯理的喂小鳥用餐,傅寒聲站在不遠處看著妻子:“瀟瀟,我有公事要處理,晚上再過來。”
蕭瀟置若罔聞。
傅寒聲笑著搖頭,不跟他說話?嘖,跟他沒話說,跟老太太就有話說?罷了,下午事情多,他是真的忙,等回來再說。
蕭瀟跟溫月華確實是有話說,溫月華午睡起床,是怎麽跟蕭瀟開啟話題,蕭瀟已經忘了,隻記得那天下午陽光褪掉刺目色,變得愈發柔軟,在那樣一個下午時辰段,隻需站在陽光下,便能隨時觸摸到那份溫暖。
傅宅大院裏有一處大草坪,一塊顏色素雅的粗布,上麵擺放著幾盤點心,一壺茶,兩隻茶杯,外加兩個素色蒲扇坐墊,如此這般,已構成溫月華和蕭瀟的整個下午段時光。
兩人相對安坐,不似婆媳,那樣的感覺,倒像是熟知多年的忘年之交,偶時沉默飲茶,偶時淺言靜好。
蕭瀟跟長輩的相處記憶大部分是來自於外公唐奎仁和父親蕭靖軒,前者威嚴沉穩,後者溫淡如水,但外公也好,父親也罷,終究不如溫月華心思細膩,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最本質的區別吧!
從小到大,“母親”兩個字對於她來說是陌生的,每年假期去唐家,她隻知道她也是有母親的人,她的母親叫唐瑛,至於母愛是什麽,抱歉,她沒感受過。
唐家母女見麵,唐瑛看她,宛如在看一個陌生人,身為一個孩子,那是怎樣一種傷害?被母親如此厭惡、漠視,久而久之她對“母親”兩個字早已喪失了所有的親情想象力,也在她的生命裏變得可有可無起來,因為這些年,她一直都是這麽走過來的。
溫月華的出現,開始讓蕭瀟產生錯覺感:母愛該是這樣的吧?
蕭瀟的童年是負重童年,沒有動畫片,幾乎沒有任何玩具,她在南京嘴角時常帶著微笑,話語溫和,但在C市唐家,她被困守在固定的天地裏,一****下來,變成了一個靜默的人,語言開始變得遲鈍,越發簡潔,到最後已是陌生。
21歲,很年輕嗎?
對於蕭瀟來說,21歲的她經曆過世間冷暖,嚐遍了酸甜苦辣,看厭了生死無常,吃了太多的太多的孤苦和絕望,但卻沒有一個人會溫情脈脈的問她一句:“瀟瀟,你快樂嗎?”
溫月華問了。
蕭瀟問自己是否快樂。她的性格裏有著與生俱來的倔強和叛逆,經曆過年少經商成功,也經曆過慘敗甘於平庸,不管是在C市,還是在南京,她吃足了苦頭,也曾一度為了生活,妥協於現實,在金錢麵前低過頭。蕭暮雨生病最初,她對未來充滿了恐懼和不安,午夜時分看著蕭暮雨熟睡的臉,她真想嚎啕大哭一場。蕭暮雨的病被判了死刑後,她走出醫院,步伐是虛浮的,南京對於她來說是一座搖晃不止的城,她的腳步沒有了方向感,她一日接一日的失眠,她在無數個深夜裏坐在醫院走廊或是蕭暮雨的病床前苦等天明,隻要他能撐過天明,就又是全新的一天。
後來,她不想讓他再那麽痛苦的活著,她在蕭暮雨麵前表現的很快樂,很無謂,她終於鬆口讓他永遠的離開她。
沒有人問過她:“瀟瀟,你怕不怕?”
她怕,她怕極了,她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該為誰活下去,給怎麽孤苦的撐完餘生。春末南京,她在南京邂逅傅寒聲,一紙協議,他教她該怎麽一步步走下去。
她這一生獲取的溫情不多,所以但凡有人待她好,她總想加倍的報答給對方,生怕自己的漠然會在不經意間冷了這份情,這份暖。
如今,溫月華問蕭瀟是否快樂,蕭瀟嘴角揚起一抹笑,她眉眼認真的看著溫月華:“快樂。”
這一刻,因為溫月華,所以她快樂。
跟“母親”坐在太陽下聊天,應該就是這樣吧?溫月華說:“人這一輩子,不可能一帆風順,摔跤次數多了,有助於成長。”
溫月華講話總會讓蕭瀟想到“溫情”這個詞匯,就像她釀製的紅酒,越喝越醇,縱使會醉,入喉瞬間也隻覺得歡喜。
這天晚上,傅寒聲回來的晚,原以為蕭瀟已經睡了,誰知臥室一片漆黑,最後還是在溫月華的房間裏找到了蕭瀟。
臥室門沒關,傅寒聲在門口站了幾秒沒進去,溫月華和蕭瀟坐在被窩裏,也不知道溫月華說了什麽,蕭瀟傾聽之餘,麵容柔和,嘴角笑意溫婉。
難得兩人聊得開心,他就不打擾了。
是夜,若不是周曼文來敲門,提醒婆媳兩人,傅寒聲回來了,這天晚上溫月華怕是會留宿蕭瀟和她一起睡,但聽說兒子回來了,溫月華隻得放行,無奈笑道:“履善回來了,我可不敢得罪他,瀟瀟快上樓,明天我們接著說。”
溫月華都發話了,蕭瀟也不便繼續賴著不走,於是上樓,回到臥室,傅寒聲大概剛洗完澡,穿著黑色浴袍,正坐在床上擦頭發,蕭瀟沉默著拿了睡衣進了浴室。
浴室裏熱氣尚未消散,蒸得蕭瀟臉龐淡淡的紅。
蕭瀟洗澡出來,傅寒聲還未入睡,正靠著床頭看文件,那文件散了一床,他看了蕭瀟一眼,大概知道她不情願跟他說話,所以就沒有自討沒趣,移開眸子,繼續忙他的公事。
他不理她最好。蕭瀟回到床上躺好,既然是冷戰,入睡就萬事OK了,但那人翻文件聲音擾耳,她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翻身了。
“睡不著?”傅寒聲開腔,聲音淡淡的。
蕭瀟背對著他,不吭聲。
過了一會兒,傅寒聲似是把文件整理好放在一旁,然後掀被下床,再停片刻,那人重新回到床上,不過沒有躺下,而是靠坐在床頭,伴隨著紙頁翻動聲,蕭瀟終於知道他在幹什麽了,這人……
不是睡不著嗎?傅先生幹脆找了一本厚厚的英文童話小說,頗有耐心的念給蕭瀟聽,傅寒聲能說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語,模仿老人小孩說話時,語調轉換,學的惟妙惟肖,白瞎了他那麽好的上佳口語,到了蕭瀟這裏,她一句也沒聽進心裏去,反倒是被他多樣化的口語給逗笑了,但她沒笑出聲,提起被子蒙著頭,拒絕再聽,她又不是小孩子,哪還需要睡前故事?
終於,那人聲音停了,稍等幾秒,伴隨關燈聲,那人已在她身旁躺下,漆黑的被窩裏,那人氣息越來越近,然後輕輕的咬了一下她的耳朵,無奈的笑:“壞東西。”
蕭瀟臉往枕頭裏麵埋,是為了避開他,也是不屑。
——你才是壞東西。
C市,龐大的南方大都市,若是白日高空俯覽,華宇大廈高聳林立,縱橫交錯的高架橋上車流不息,主幹金融街道上人潮不斷,當然這是白日,若是到了夜間,這座城是繁華夜色城,在暗夜包裹下,藏匿著諸多難以控製的恩怨糾葛和歡喜無常,有人笑,有人哭,有人安睡,有人失眠,也許隻有夜晚方能折射出浮華背後的迷茫和蒼涼。
周六晚上,傅寒聲“指控”蕭瀟是壞東西,蕭瀟原本想回駁一句“你才是壞東西”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她躺在柔軟的床上,雙眼闔合,呼吸均勻,緩緩睡著了。
這一晚,唐家幾位女眷聚在一起看電視,上麵正在插播一條廣告,廣告女主角是江安琪,長發飄飄,臉龐精致,她和C市電台另外三名主播合拍了一個公益廣告,一言一行,一顰一笑道不盡的優雅。
江安琪這樣的名主播,素來被唐家大部分女眷瞧不起,有女眷看著屏幕裏的江安琪,嗤笑道:“如果不是跟某人睡過,就憑她也配有這麽大的知名度?”
聞言,有女眷輕輕的笑,明知故問道:“那個某人是誰啊?”
“就那誰誰誰。”
有女眷沒好氣道:“直說傅寒聲好了,還那誰誰誰,C市誰不知道江安琪是傅寒聲的人,自家人在一起說話,用得著忌諱閉口嗎?”
“八卦傳聞不可信,再說當事人也沒召開記者會公開承認過,有些事不能亂說。”唐伊諾收拾書籍起身,女人堆還真是是非窩,遠不如房間看書清淨。
唐家某位女眷笑了一下,顯然是不認同唐伊諾的話,撇撇嘴道:“這種事情怎麽公開承認?大家心知肚明就行了,橫豎傅寒聲也隻是玩玩而已,做不得真。”
唐伊諾不接話,也沒必要接話了,話不投機半句多,唐家人看似是名門大戶,但人員紛雜,怎能苛求人人談吐氣質雅淡?
強求了。
還未走出媒體室,唐伊諾便在室外看到一人,微微皺眉:“媽——”母親在外麵站著,怎麽不進去?
唐瑛唇輕抿著,一句話也不說,轉身離開了。傅寒聲以前有多少女人,她不管,但阿媯現如今是他的妻子,他就不能再跟外麵的女人胡來,唐家女兒什麽委屈都可以忍受,唯獨在“感情忠貞”問題上不能含糊遷就。
這一晚,徐譽和唐婉有應酬脫不開身,觥籌交錯間一片歡聲笑語,酒過三巡,徐譽外出接電話,等他再回來,就在走廊裏看到一位衣著講究的男子跟唐婉糾纏不清。
那男子,徐譽略有印象,似是之前還跟唐婉一起上過八卦周刊,被狗仔拍到兩人夜會酒店……
唐婉是去洗手間的時候被小開纏上的,對方滿身酒氣,歡喜的拉著唐婉,流裏流氣道:“唐總,要不我再訂個房間,把上次我們未做完的事情給做完了?”
唐婉掙脫不開,於是嘴角揚起一抹嬌豔的笑,但眼神卻是冷的,“垃圾一樣的東西,也配跟我說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