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生課,他不是暮雨
至於處分……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做錯事,接受一點教訓也是應該的,否則難長記性。
傅寒聲是這麽想的,但總有一隻無形的手,在輕風微拂的淩晨,輕巧的揭開生活中最真實的那一麵,一支煙抽完了,傅寒聲單手撐額,沉沉的望著窗外,眸子黑且深。
――情緒裏帶著你的悲喜,究竟是幸,還是不幸?
10月7日深夜,宿舍樓較之往日熱鬧了許多,蕭瀟走進大廳,宿管老師正在喝水,見她回來,看了她一眼,就又低頭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蕭瀟宿舍在三樓,樓道裏裝著感應燈,叫一聲,燈也就亮了。她沒叫,扶著樓梯旁的邊角牆壁,她一步步的往上走。
樓層之間的窗戶裏,隱隱透進來幾縷月光,各間宿舍裏,女生之間的嬉鬧和交談聲,一波波的傳過來,凸顯樓道空寂,猶如滿身滿心的疲和累,寂寞的清醒著。
“亮――”
一道女聲在上個樓梯口響起,頓時燈光亮了,幾個女孩子有說有笑的走下樓梯,看到蕭瀟,目光悉數落在了她的身上,悄聲議論著,蕭瀟沒看她們,自顧上了樓。
深夜時間段,有些宿舍沒關門,一路走來,有人拿著臉盆準備洗漱睡覺,有人坐在書桌前看書或是寫論文,有關係交好的女同學擠在一張床上看電影,有人哼著流行歌曲,有人在宿舍裏隨意走動暢聊娛樂八卦……
蕭瀟回到宿舍,隔著門,隱約還能聽到張婧的講話聲,可等她開了門,宿舍是沉寂的宿舍。
張婧本已躺下,此刻坐起了身;謝雯剛彎腰倒了一杯水;黃宛之坐在書桌前寫東西,聽到開門聲,轉身看著她。
是的,她們都在看她。
蕭瀟走了進來,她知道她們有很多疑問,但她們不問感情,隻因為蕭瀟回來之前,她們私下議論,一致誤會了蕭瀟和蘇越之間的關係。
世間男女,每個人都渴望愛,但沒一個人能逃得過愛帶來的傷。
當一個人學會付出,就等於把傷害的權利交諸給了對方。
蕭瀟被羅立軍叫到辦公室訓話的時候,張婧她們在宿舍裏談得最多的就是愛情,隻有愛情才能讓蕭瀟那般失常,變得不像原來的她。
演講台上,她們隻看到抱著蘇越失聲痛哭的蕭瀟,卻無法聽到蕭瀟究竟對蘇越說了些什麽,但她那麽傷心,定是和蘇越脫不了幹係。
她們好奇,但不問,至少今夜不問,發生了這種事,有遠比情感更讓她們擔心的所在,比如――
黃宛之問:“羅院長怎麽說?”
“等通知。”蕭瀟走到書桌前坐下,原本拿了書要備課,翻了兩頁之後,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於是把書合了,靠著椅子不語。
她這麽沉默,倒讓張婧她們開始往壞處去想了。
“沒事的,瀟瀟。”張婧下床,把自己的椅子搬到蕭瀟書桌旁,撐著臉安慰她:“我大二那年,和同宿舍一姑娘打架,當時驚動了係主任,打架性質可比這惡劣多了,係主任當時也隻是口頭警告,又罰我寫了一份檢查,事情也就過去了。學校就是這樣,雷聲大雨點小,不怕啊。”
“還真是沒想到,我們宿舍竟出了一位女中豪傑。”謝雯在一旁打趣張婧,卻給蕭瀟倒了一杯水,放在了她麵前,單手放在她的肩上:“喝完水,早點洗漱睡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現在是事兒,等再過一兩個月,也就不叫事兒了。”
黃宛之沉默片刻,分析了一下現狀,看著幾人正色道:“要不明天我們一起去找羅院長,再好好跟他求求情,記過畢竟不光彩,不管怎麽說,他也是我們金融院校負責人,這事他不能置身事外,任由校方做決定,聽之任之。”
蕭瀟看著她們,那是一張張年輕的麵龐,燈光打在她們的臉上,她們有長長的睫毛,明亮的眉眼在燈光下格外生動。
來到C大,和她們相識一場,是機緣,也是宿命,仿佛早已被生活寫進了情節裏,包括C大禮堂初遇蘇越。他在C大,她也在,但開學以來,卻無緣相見,因為生活尚未慢慢展開這處情節,但它今夜猝然展開了,她的精神狀態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她離開辦公室,一路走來,整個人被迷茫覆蓋,但這一刻,她忽然間意識到,在C大這個地方,意外雖說不期而至,但好在它還是有溫暖的。
這夜入眠,蕭瀟做了一個夢,噩夢。
夢裏,一座陌生的城,一條陌生的路,夜色那麽靜,路途那麽黑。她趔趄的走著夜路,看不到人,聽不見任何聲音,隻能在一片漆黑中掙紮摸索。
她不恐懼,也不迷惘,後來道路盡頭,有強光照射,一道修長的身影緩緩進駐眼簾,她一步步走近,她笑了,是暮雨。
“瀟瀟,來――”他朝她伸出手。
近了,越來越近了,卻有一道急切的聲音忽然在她身後響起:“瀟瀟,他不是暮雨,你看清楚,我才是。”
轉身望去,又一個蕭暮雨。
蕭瀟醒來,後背竟都是汗。這一晚,蕭瀟失眠。
10月C大,最出名的那個人不是唐伊諾,也不是各大院係選出的係花和係草,而是金融係蕭瀟和建築係蘇越。
有關於兩人的帖子在C大校網廣為流傳,各種愛恨版本層出不窮,好事者竟專門跑到金融係和建築係圍觀兩人,偷偷拍了照片,回到貼吧裏繼續上圖蓋樓。
10月9日,有關於蕭瀟的處罰下來了,負責金融院係10月到12月末,為時三個月,所有大型演講場所日常衛生保潔(垃圾清掃、地麵衛生、黑板幹淨、條幅備換等)。
校方對處罰解釋簡潔明了:事出有因,內情可酌。此事隻在校網通報了一天,深夜十二點就被撤換了處分通知。
處分決定是邢濤告訴蕭瀟的,邢濤說:“回頭我帶你專門去謝謝羅院長,要不是他一直為你說情,校方也不可能做出這麽輕的處罰。小老頭平時脾氣不太好,但遇到正事,還是很愛護學生的。”
邢濤是打電話告訴蕭瀟這件事情的,蕭瀟“哦”了一聲,掛了電話,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這才開始收拾課本,她下午還有一堂課,也是她給大一新生上得第一節課。
那日,天空藍得沒有一絲雜質,幹淨純粹,階梯教室外種著一排排觀景樹,葉子在微風裏輕輕的擺動著,這樣的天氣很適合躺在搖椅上曬太陽,任由陽光打在臉上,似乎不多時就能溫熱寂寞的眉眼。
由蕭瀟主講的第一堂課並不順利,當她走上講台,台下學生便早已炸開了鍋,麵對好奇心和求知欲過盛的學生,她再次陷入情感追問的漩渦之中。
講台上,蕭瀟素麵朝天,她合上課本,看著滿教室喧嘩不止,紀律散亂的大一新生,出人意料的是,她沒有惱羞成怒,也沒有尷尬難堪,她隻是沉默不語的看著他們,她在等:他們說,她沉默;他們沉默,她說。
教室裏,唐伊諾靠著椅座,身旁議論起哄聲熱火朝天,但她不參與其中,隻靜靜的看著蕭瀟,蕭瀟偶爾眼眸與她對視,仿若不識。
金融係新生不知何時集體沉默了,他們不說話,不是因為說累歇口,而是因為台上那位年輕女老師竟無視課堂紀律,他們自吵他們的,而她幹脆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窗前空地上,那裏陽光很充足,她坐在陽光下安靜看書,不是一般的氣定神閑,那樣的氣勢竟和7日晚陷入兒女情長失聲痛哭的女孩子相差甚遠。
他們迷惑了,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她。
有學生不滿道:“老師,一堂課你就這麽幹坐著,對我們學生來說,也太不負責任了吧?”
蕭瀟聽學生發泄完不滿,視線從課本上移開,側身坐在椅子上,單手支著臉,慢慢的掃了眾人一眼,開口問道:“那你說我該怎麽對學生負責?”
她態度那麽平靜,倒像是真的不恥下問,一眾學生自知理虧,竟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她了。
蕭瀟起身,她沒拿出移動硬盤播放課件,而是把手中的課本擲在講桌上,偏頭凝視學生幾秒,嘴角露出一抹淺得不能再淺的微笑,她說:“這堂課不講金融,我們來談談愛情吧!”
聞言,學生均是一愣,待反應過來,全都起哄鼓掌,有人吹口哨,有人“嗷嗷”亂叫,竟一下子和蕭瀟親近了不少。
這天,蘇越去金融係找蕭瀟,被蕭瀟同學一陣莫名起哄,後來被一女孩追上,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眼蘇越,方才笑道:“我叫謝雯,瀟瀟舍友,她這會在三號階梯教室給大一新生上課,呶――”她指了指具體方向:“前麵轉個彎就是。”
“謝謝。”蘇越轉身欲走,卻被謝雯喚停:“蘇越――”
謝雯認真道:“你可別欺負我們家瀟瀟。”
陽光下,男子麵容清晰,笑容無奈,又是一個誤會他們關係的人。
這種事情,不解釋了,越解釋越亂。
這天下午,陽光溫暖,蘇越還沒走進階梯教室,就聽見裏麵熱鬧的不像話,走到階梯教室後門口,她清冷的聲音已從麥克風裏淡淡的傳了過來。
這是一堂大課,金融係新生全都在場,蘇越抬眸望去,教室裏坐滿了學生,他的目光凝定在蕭瀟身上。
講台上,她穿著寬鬆的棉質白襯衫,牛仔褲,雖是再簡單不過的學院風裝扮,但穿在她身上,卻出奇的吸引人。
明明是一節金融課,但她卻由著學生講愛情,蘇越靠著門,笑著聽她在講台上是如何應付這群學生的。
她說:“人人都在講愛,但究竟什麽才是愛呢?你跟他在一起,一笑一朵花。你對他哭;你對他笑;你跟他吵;你跟他鬧;你和他聚聚散散;你和他分分合合;你把他當成你生命裏最溫暖的春;他成為你眼中最耀目的光和彩,和他在一起,你心裏會想,這輩子就這樣吧,一生惟此一人,期許有朝一日花開並蒂,在塵世中結為夫妻,因為你看他,他看你,皆是千般萬般的好,這應該就是愛了吧?”
她說:“一段感情結束,這時候誰跟你講振作,堅強,你都不要聽。擺脫感情傷害,最重要的不是堅強,是遺忘,你隻有忘記她,才能避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