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流產
鄭以沫慢慢的蹲了下去，膝蓋觸到溫熱的地面，身體的力氣全部被抽離了出去，她能聽見自己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和沈京然猛地一下打開車門的聲音，但卻一點都不能動彈。
「以沫，你怎麼了？」
「喂！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鄭以沫感到自己被沈京然抱了起來，她想要拒絕，但卻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全身沒有一處聽她使喚。
小腹也開始開始抽痛，像是一把鈍鈍的斧頭一下一下敲擊著腹腔。
她被沈京然塞進車裡，風馳電掣一般駛往醫院。
然而，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他們剛走出去不到一公里，便被一大堆車流堵在了道路中間。
「可惡！」
鄭以沫聽到沈京然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她默默閉上了眼睛。
肚裡的抽痛已經越來越烈，整個肚子都抽搐起來，鈍痛變為凌遲一般的絞痛。
鄭以沫第一次那麼真切的感受到肚子里那個生命的存在，她能感受到，她的孩子在掙扎，在哭泣，可是她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看樣子，連老天爺認為這是個不該出生的孩子。
她死死拽著座椅套，臉上的血色褪的一乾二淨，身下體漸漸有溫熱的液體湧出，眼眶裡也有溫熱的液體湧出……
當車流終於開始緩緩移動起來的時候，鄭以沫已經意識到，她徹底……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絕望，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之中只有深深的絕望。
鄭以沫看著一個小孩跑在自己前面，卻無論如何都追趕不上，他喊著自己「媽媽」，卻最終跑到了自己怎麼都夠不到的地方。
「嘔——」
強烈的嘔吐感讓她清醒過來，立刻有一隻溫暖的手順著後背輕輕的拍了拍，捋下去。
「以沫，你醒了嗎？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醫生？」
熟悉的聲音讓鄭以沫心裡一安，她搖搖手，等那陣噁心平息下去，才翻身躺回床上，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苦笑，「爾欣，你怎麼在這裡？」
「你還說！多虧你機靈，在醫院的緊急聯繫人留的我的電話。」蘇爾欣看著從小一起長大的閨蜜這麼一副慘狀，又是心疼又是生氣，「我說那個陸江北也太渣了吧！」
「浪費了你三年的青春就算了，現在有了孩子也不負責！害你變成現在這樣……」
蘇爾欣看見鄭以沫的眼神又一次黯淡下去，趕緊住了口，她沉默了一下，決定不再提陸江北。
「還是沈少爺好，拉著你連闖好幾個紅燈，一路風馳電掣的跑到醫院，又抱著你直接闖進了住院部。直到剛才都還一直在這裡守著你呢！」
「你其實……真的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沈京然。」
「他雖然是個富二代，但也沒什麼不良嗜好，對你還一往情深……」
「好了，爾欣。」鄭以沫打斷了蘇爾欣的建議，她把頭往被子里縮了縮，提了一個跟剛才蘇爾欣的話不太搭邊的問題，「沈京然帶我來醫院……只有你知道嗎？」
「嗯？」蘇爾欣愣了一下，搖搖頭，「醫院打電話通知的我，因為你做手術要簽字。至於沈京然帶你來醫院的事情，很多人都知道吧。」
「這件事都已經在南城鬧得沸沸揚揚了，昨天晚上的新聞和今天娛樂版的報紙都有報道，畢竟沈京然也算是個有身份的人物啊。」
鄭以沫眼皮跳了兩下，手指輕輕扣到了一起。
沸沸揚揚，那陸江北肯定也是知道了吧。
看樣子，在他心中自己和沈京然的緋聞真是坐實了，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蘇爾欣還在繼續為沈京然遊說，絲毫沒有發現鄭以沫的思緒早就不知道飄到了哪裡。
「沫沫，你聽見我說了嗎？沈京然哪裡不好，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他？」
鄭以沫收回離散的目光，內心翻湧的苦楚像是冬日的朔風一般，讓她的五臟六腑又是冰冷又是疼痛。
她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微微搖了搖頭，「我現在哪有精力考慮那些事情。」
「正因為現在，才……」
「爾欣，不要說了。我和沈京然……不可能。」
蘇爾欣看著鄭以沫倔強的表情，悻悻的閉上了嘴，她嘆了口氣，無奈的拿起一個蘋果開始削。
鄭以沫望了一會天花板，默默閉上了眼睛。
沒錯，沈京然哪裡都好。唯有一點，他，不是那個孩子的父親啊！
鄭以沫被沈京然送到醫院的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陸江北的耳朵里，他剛到鄰市準備接手一個大案子。
在得知鄭以沫住院時，他才剛剛見到自己的委託人，陸大律師做事向來雷厲風行，直接把委託人晾在了辦公室，趕回了南城。
一下飛機，便直奔醫院。
剛走上住院部，便看到了倚在走廊抽煙的沈京然，「嚯，陸大律師，有何貴幹？」
陸江北停住腳，看向沈京然的眼神森冷嚴寒，「以沫呢？」
這一句話，像是點燃了火藥引線一般。
沈京然「呼」的在窗台上摁滅了手中的香煙，力度之大，就是要將它揉碎一般，「你還有臉找以沫！要不是你，她能變成現在這樣嗎？」
「陸江北，不要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可以胡作非為！」
「鄭以沫是我喜歡的女人，我定會護她安好。你既然不珍惜，就不要出現在她面前了！」
說話間，沈京然已經跨到了陸江北面前，他想伸手去抓陸江北的衣領，但卻礙於陸江北將近一米九傲人身高，只能對他怒目而視。
陸江北聽著他說話，薄唇緊抿，一副俊臉淡漠得沒有絲毫溫度。
片刻之後，他直接伸手扣在沈京然肩膀上，只是向外一拂便將他推開。
緊扣的唇微微開合，語氣冰寒卻攝人心魄。
「讓開！」
陸江北沿著走廊大步向前走去，在剛才沈京然站的病房前停下腳步，毫無遲疑的推開了房門。
「誰？」
「陸江北？你來幹什麼？」
病房裡立刻傳來了蘇爾欣又是驚愕又是憤怒的叫聲。、
陸江北淡淡的掃了一眼病房內的布置，承認沈京然倒還真是蠻用心。目光落在被子里的鄭以沫身上，她頭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雙像小鹿般帶著驚愕的水汪汪的眼睛。
陸江北只覺得自己的心臟停了一拍。
他徑直走到床前，抱起鄭以沫，便向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