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分歧
秦梁那些人被送出宮,安置在長安城東城區的幾家犯官的宅子里。
那幾家犯官原是當年齊朝之時長安城破給反賊獻媚的,後頭北周打進來就把他們斬殺了。
如今宅子都空在那裡,秦翊就撥給秦梁幾家居住。
當然,也撥了些銀子叫他們整修宅子。
這幾家雖然沒有封王,但是都封了國公。
當然,也只限於秦梁兄弟三人,底下的那些小弟兄們,秦翊一個都沒有封賞,只說看各人的表現,若是以後立了功,自然是有爵位的。
秦翊如此做,並非吝嗇,而是為了安穩。
如今朝庭新立,每天都有數不清的事情要他去辦,他忙的腳不沾地,家務事情也沒時間管。
秦柱夫妻兩個也沒那個能力去約束這些親戚。
秦翊就只好拿著國公的爵位在前邊釣著。
要知道,秦梁弟兄三人,誰家也不只一個兒子,如今這些孩子們也都成家立業,家裡也都有了孫子輩的。
他們一沒爵位二沒俸祿的,又沒有個能力立功,自然就要盯著上頭兄弟三個的爵位,誰都想要繼承權,這家裡可不得鬥起來。
只要他們內鬥了,就沒時間來煩秦翊,秦翊也能清靜清靜。
這番封賞下來,成煙羅聽了消息立時就笑了。
秦翊那點小心眼成煙羅一眼便能看透。
正好,她在教秦熙為君之道,便拿此事來說教。
當成煙羅提起秦梁兄弟三人封國公,秦大牛兄弟沒有爵位的時候,秦熙就開口了:「母后,叔爺他們到底是我秦家的血脈,如何……這樣苛刻,父皇早先教過兒子仁恕之道,怎麼在自家人面前就不仁恕了?」
成煙羅擰眉。
她才發現秦翊這些年把孩子教的太仁和寬厚了些。
這若是在尋常人家許也是好事,可是要在帝王家,怕並不妥當。
「仁恕是該的,可這天底下並不是所有事情都要仁恕的。」成煙羅坐下,把秦熙叫到身旁:「母后與你講講當年母后與你舅父征戰時候的事情。」
她將戰時怎麼誘敵深入,如何斬殺敵軍,當年為了削弱敵軍力量,甚至於坑殺戰俘的事情講給秦熙聽:「母后這雙手殺了不是一個兩個人,母手殺的人數不勝數,甚至於活埋人的都有,難道母后便不知道仁恕了么?母後知道,也願意仁恕,可時事不許,母后要的是大仁慈,必要的時候,不得不狠毒一些,母后想要早些結束戰亂,早點讓天下百姓安定,便不得不舉起屠刀,熙兒,仁恕也要講究對誰,對性子寬厚仁善,懂得感恩的人,自然要講仁恕,可對那些刁潑之人,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秦熙聽住了,這孩子聽成煙羅講殺人,先是嚇著了,渾身發抖,後頭成煙羅拍撫著他,他才安靜下來。
「熙兒,你以後並非教書的先生,也並非施政的官員,也不要做大儒,你是要為君的,這為君之道,可最忌無道理的仁恕。」
成煙羅握著秦熙的手,提起筆在紙上寫了兩個字:平衡。
呃?
秦熙抬頭,不解的看著成煙羅。
成煙羅笑著摸摸他的頭:「為君之道,講究的是平衡,利益的平衡,文武的平衡,天下萬民的平衡,再便是講知人善任,把有能力的人,放在他該在的位置,做好了這兩樣,你這君王便算合格,若想再好,便得講究張馳之道。」
秦熙擰眉,有些不解,不過,又有些了解。
成煙羅笑著擰了擰他的鼻子:「你父皇從未教過你這些?」
秦熙搖頭:「從未,父皇教兒臣如何玩,還教兒臣識字讀書,母后所說的這些,父皇從未教過。」
成煙羅的臉色便陰沉下來。
「母後生氣了么?」秦熙敏感的感覺到了。
成煙羅搖頭笑了笑:「並未,母后如何會生熙兒的氣呢?更不會生你父皇的氣,只是,母后在想怎麼教導熙兒。」
「是熙兒不好。」
秦熙垂頭,有些愧疚之態。
成煙羅心中暗自搖頭,這孩子讓秦翊教的太過寬厚,心也有些過軟,和秦翊簡直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這樣可不好。
秦翊軟和,但是有她成煙羅在旁邊盯著,該狠辣的時候,她自然便做那狠辣之人,舉起屠刀來替秦翊擋在前邊。
可是秦熙往後卻難再找到一個成七娘了。
如此,這孩子太軟和了便不是好事。
若他將來為帝,這種性子的話只怕要被大臣們架空。
不過好在現在他年紀還小,慢慢的調理應該能改過來的吧。
成煙羅又給秦熙講了一些史書上的故事,便叫他出去玩。
等秦翊下朝回來,成煙羅就跟秦翊說了她的擔憂。
秦翊才開始的時候並沒有在太意,後頭見成煙羅總是說這事,他就有些煩亂。
而且,他還有些心虛。
他教導秦熙的時候,是拿現代的法子教的。
現代的小孩子從小就教講文明懂禮貌,要幫助別人,還要善良大度,秦翊從小就是聽著這些長大的,他教他兒子,自然也就按著這個法子教了。
可現在聽成煙羅說並不好,他也思量起來。
然後,他就發現是真不好。
時代不同,位置不同,教育的法子也不同。
秦翊揉了揉額頭,一陣頭疼。
他如今登基為帝,每天的事情千頭萬緒,真的很難理順。
他自己都是昏頭轉向的,同時,也知道了為君的不易。
他覺得他自己當皇帝都不合格,更甭說教育兒子了。
秦翊看了看成煙羅,又想了想:「要不,往後你教熙兒算了,我看著啊,你比我更合適當皇帝。」
成煙羅臉色難看起來。
秦翊不明所以的望著她。
成煙羅起身便朝外走去。
秦翊嚇了一大跳,趕緊攔住她:「這是怎麼了?你說我教熙兒不好,我也知道我錯了,這不正想法子么,你說你又生什麼氣呢?」
成煙羅朝後退了幾步,俯身便要行禮。
秦翊嚇的趕緊扶住她:「你這是做甚?我若是哪裡不好你說便是了,做什麼這般嚇我?」
成煙羅眼圈微紅:「我對你的心思莫不是你還不明白?我一心為你,當初勸和武將以及前朝遺老,不遺餘力的支持你登基,我只盼著能和你夫妻恩愛,白首攜老,可是你,你如今竟疑心於我。」
秦翊就更不明白了:「我如何疑心你了?」
「剛才,你便說我比你更適合當皇帝,這不是氣我疑心我又是什麼?我是不該與你說你教熙兒不好,叫你失了顏面,可你也不該一氣之下說出這等重話,若是叫人聽去了,你叫我如何自處?」
成煙羅一字一句說與秦翊聽,說完之後垂下頭,向來不哭泣的成煙羅竟然掉下淚來。
看著成煙羅臉頰上清淚成行滾落下來,秦翊是又氣又心痛。
「是我不好,我也沒旁的意思,並非疑心於你,我是實話實說的。」秦翊一邊給成煙羅擦淚一邊道:「你看我這個人太心軟了,行事又有些太想當然,沒有什麼章法,真的有些擺布不了朝堂上那些事情,這些日子要不是你在後頭提醒,我說不得煩死了。」
成煙羅別過臉不理秦翊。
秦翊心裡就害怕起來。
他拽著成煙羅回屋坐下:「七娘,要不然,我禪位於你吧,你來當這皇帝,我就搞搞研究,我適合做那個。」
成煙羅一聽這話柳眉都立起來了。
她眼中滿滿都是惱怒:「你……你……」
突然間,成煙羅捂住肚子:「我,我肚子好疼。」
秦翊真嚇壞了,立刻命人叫太醫,他抱著成煙羅不住道歉:「七娘,都是我不好,我氣著你了是吧,你別生氣啊,你悠著點,我哪裡不好你就直接指出來,我改還不行嗎,你別嚇我啊,你要是有個什麼,你叫我和熙兒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