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信義
這三人，兩男一女，除了都是長發顯得比較特別之外，也沒見著他們長了三頭六臂、凶麵獠牙。可是就這三人，竟能一路平趟，將他們一個偌大的黑幫，殺得血流成河、潰不成軍。
??陳懷東壓住心中的恨意，冷笑著對張石頭三人說道：
??“有朋自大陸來，不亦樂乎！敢問三位前來，是不是就想要回這個女孩兒呢？”
??陳懷東手中並沒拿槍，他把槍放在了麵前的會議桌上，一邊說，一邊用手指了指身旁的嶽彎彎。
??張石頭跨前一步，站在陳懷東的正對麵、橢圓桌的另一頭說道：
??“不錯，你我雙方本無冤仇。隻要你放了她，俺們立刻就走，今後井水不犯河水。”
??陳懷東哈哈大笑道：
??“你以為咱們天台幫是個什麽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殺了我們這麽多弟兄，你沒有個交代就想全身而退，是我在做夢，還是你在做夢呢？”
??張石頭從進來後第一眼看到嶽彎彎被挾持，就知道大事不妙了。此前能夠放開手腳，全是因為對方不知道他們的意圖。如今捅破了這層紙，對方就握緊了主動權，自己這邊，麻煩了！
??可是事到臨頭，伸脖子是一刀，縮脖子還是一刀，這個坎兒，邁不過去。索性心一橫，張石頭大聲說道：
??“好！既然你這麽說，就劃個道來，想讓俺如何交代？”
??陳懷東從桌子下麵掏出一把長刀，順著桌麵推了過去。
??“很好交代，拿起這把刀，你們每人自斷一臂，和我們天台幫的恩怨就算了結，這個女孩兒我也會還給你們。”
??看著眼前這把長刀，張石頭心裏不禁苦笑。
??又來了！從古至今，快一千年了，怎麽還是這個套路？冷泉亭前萬俟鬆的套路，又複製到了千年後的台北。還敢說自己不是中國人？他娘的害人都是一個老套路！正所謂“基因決定行為”。
??嶽彎彎忽然開口說道：
??“你們若是自戕，我便先撞死在你們麵前。”
??張石頭點點頭道：
??“這種自戕，恐怕不符合江湖規矩吧？你要俺給你們一個交代，可以，劃下個道來，哪怕是千軍萬馬襲來，俺接著便是。可你一開口便讓俺們自斷一臂，斷了一臂，人也難活，又怎能救得了這個女孩兒？你分明是不敢戰，還談什麽江湖大幫？”
??“好！”
??陳懷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接著說道：
??“你不是要接招嗎？既然如此，我也不欺負你們，你們每個人站著接我一槍，三槍之後，無論你們是死是活，我都把這個女孩兒放了，你們敢接嗎？”
??不僅是言隨風，在場的天台幫幫眾都覺得自己幫主無恥的有些過分。這和剛才讓人家拿刀自戕還不是一樣一樣的！無非是由自戕改為被戕。這麽短的距離，陳懷東槍法極準，站在那裏挨槍子兒，和找死有什麽區別？
??嶽彎彎在旁邊咬著牙罵了一聲：
??“無恥！”
??可是人家有無恥的資本，因為手裏攥著人票呢！張石頭緩緩地說道：
??“可以！但是俺先來。你若打中俺，就輪到他倆上；可你若打不中俺，就得繼續打，直到你三槍打完。”
??陳懷東哈哈大笑道：
??“好好好，果然是英雄本色，居然敢和子彈拚速度，我成全你。這個局，賭了！”
??話已出口，賭局已成。到了這個時候，嶽彎彎再想反對，已經沒有任何意義。當她淚眼婆娑的望向情郎，張石頭向她投去了一抹堅定的目光。這讓她忽然想起了在東京汴梁城裏，情郎攙扶著她，共赴與完顏宗弼的決鬥。那時活著的勝算，其實不比此刻的局麵高多少，可是奇跡最終還是出現了不是？張石頭，他總是能夠創造出不可能的可能。
??嶽彎彎於是心情大定，左右不過是一死而已。情郎若被打死，自己便追他而去，反正有了三世之約。隻是，哎，直到現在，也沒做了情郎的新娘。不僅對不起自己，更是對不起經常流鼻血的石頭哥哥。那就下一世吧，下一世我一定把自己清清白白的交給你！
??張石頭可沒敢想那麽多，此時他深吸一口氣，將自己全身放鬆，靜靜地站在那裏說道：
??“來吧！”
??司徒丁香見狀，心中急切萬分，這不是送死嗎？正要出言相阻，施全一把握住她的小手，輕輕的搖了搖頭。江湖中人，話已出口，絕無更改。更何況施全堅信，在這個世界上，假如有一個人能夠徒手接子彈，那這個人，非自己的師父莫屬了。
??這是施全第一次與她牽手，司徒丁香頓時滿麵紅霞。曾經她的心和她的生命已死在了愛情的謊言裏，可就是這個沉默而又堅定的男人，使她的心扉重新綻放。也使她感受到，這個世界上，並非全是愛情的謊言，也許在不經意間，你的真命天子便來到了你的身前。
??所以便是此時就死，這輩子她也無憾了。
??陳懷東用的不是沙漠之鷹，沙漠之鷹個頭太大太沉，不是他的所愛。他喜歡勃朗寧，他這把勃朗寧M1911，外形俊朗，手感適中，後座力不大，威力同樣不小。
??十幾歲便在黑幫闖蕩，從小練就了一手好槍法，當上幫主之後，他也沒有停止過練習，有空便去靶場射擊。與張石頭隻有十幾米距離，對他來說，根本不用瞄準，抬手就可以爆了他的腦袋。
??不過賭局既定，他也認真了起來。站起身來，撿起桌上的手槍，他直挺挺的瞄準了張石頭。
??張石頭靜靜地站著，陳懷東就這樣靜靜的瞄著。說實話，他真的有點佩服這個年輕人。能夠在槍口下如此淡定，連眼睛都不眨一下，普通人做不到。
??就這樣過去半分鍾，連言隨風都忍不住咽了幾次唾沫。陳懷東就是要造成無時無刻都可能開槍的緊張局麵，而後在你無法預料的瞬間，扣動扳機。其實他也有點不淡定了，因為麵前這個男孩兒的氣場，給了他一種毫無底氣的、沒來由的壓抑感。
??突然間他扣動了扳機，一聲清脆的槍響過後……
??張石頭緩緩地將手從額頭移開，而後手指輕輕一甩，一枚金屬彈頭扔在了會議桌上。令所有人瞠目結舌的是，這枚彈頭居然還冒著熱氣……
??裝逼是要付出代價的！彈頭的熱量把張石頭燙得呲牙咧嘴，連忙放到嘴邊吹了幾口。幸虧彈頭溫度並不是極高，火藥將熱能主要都傳給了彈殼。
??陳懷東幾乎要瘋了，他趁著張石頭的手還在嘴邊，立刻向他的胸口接連打去兩槍。
??事實上，張石頭看物體的運動速度，其實和普通人看到的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當速度快到一個峰值，尋常人的肉眼，根本看不到運動軌跡，而張石頭可以。勃朗寧M1911的子彈初始速度是246米/每秒，雖然還趕不上音速，但對尋常人來講有何分別？
??張石頭不但能夠清楚地看到彈道軌跡，還能夠讓自己的手速追趕子彈，準確的用指頭夾住。這種牛逼的本事，已經不能用人類來解釋。或者說，張石頭是一個在身體的某些機能上，遠遠超過人類的一個人類。
??兩顆彈頭又被張石頭扔在會議桌上，這回學乖了，夾住後沒有再擺造型，而是迅速脫手。其實張石頭也沒有多少把握可以接子彈，還不是被形勢逼的嘛！
??人一旦被逼到絕境，就會爆發出超乎尋常的能力，想必這回便是如此吧！
??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幾乎每個天台幫的人都恍然大悟：
??原來咱們輸的不冤，他媽的遇到超人啦！
??不是我方無能，實在是大陸人太強大！
??可是陳懷東不然，他的人生字典裏，壓根兒就沒有“輸”這個字。
??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黑，他咬牙切齒的笑道：
??“佩服佩服！三槍打完，我天台幫與你們三人的恩怨結清。不過我雖然答應了把女孩兒還給你們，可沒說是死是活。”
??說罷，陳懷東眼中迸出凶光，調轉槍口，直指嶽彎彎。就在他要扣動扳機的一刹那，腦門兒開花，而後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有司徒丁香在，豈容得他放肆？
??先不說台灣黑幫邪惡不邪惡，至少人家是很講究江湖信義的。言必信，行必果，這是江湖人首先要遵循的一條規則。看到自己的幫主斷然毀約，人人臉上發燒。可是幫主橫死在自己的眼前，眾人立刻又繃緊了神經，所有槍口通通瞄準了張石頭三人，場麵頓時劍拔弩張。
??言隨風不失時機的大喝一聲：
??“大家稍安勿躁！都放下槍，且聽我一言。”
??用手向幫眾做了個下壓的姿勢，天台幫眾人依言把槍口都放了下來。言隨風接著道：
??“我天台幫屹立天下數十年，靠的就是‘信義’二字。陳懷東背信棄義，食言而肥，所以他的死，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而我們天台幫真正的敵人，是隱藏在幕後、一手策劃了我們與大陸這場爭鬥的紐約唐人街羅玉鳳。冤有頭、債有主，天台幫與羅玉鳳勢不兩立，必將其與其組織連根鏟除而後快。我說的這些話，大家怎麽看？”
??說罷，言隨風掃過在場的四名幫會護法，四人都點頭道：
??“總護法所言句句在理，大家都聽您的。”
??言隨風依舊不露聲色，向張石頭三人問道：
??“這個女孩兒可以完璧歸趙還給你們，但我隻想代天台幫問一句，從此我天台幫與你們大陸國家調查局，是否可以相安無事？”
??張石頭聞言一愣，還未答話，嶽彎彎卻笑著說道：
??“這件事情本姑娘可以作保，你們盡可放心。”
??話音剛落，空中便傳來了直升機上的喊話聲：
??“我們是台北警署，天台國貿大廈裏的所有人聽著，你們已經被包圍了。立刻放下武器，特警隊馬上就要進入大廈，有暴力頑抗者，將予以擊斃。”
??言隨風示意眾人立刻扔掉武器，又對嶽彎彎說道：
??“我們天台幫有辦法從警署脫身，你們想必是不需要我們操心了吧？”
??嶽彎彎噗嗤一笑道：
??“這有何難！不過這位大叔，還不給我解開手銬？已經拷了我三天了！”
??言隨風一努嘴，身邊立刻有人解開了嶽彎彎的手銬。
??嶽彎彎活動了一下小手，一邊走向迎她而來的張石頭，一邊擠眉弄眼的說道：
??“石頭哥哥，還不快給咱們國調局的蔡局長打電話求救？”
??張石頭心有靈犀，立刻裝模做樣的拿出手機，撥通了國家體育總局副局長蔡強的電話，用一種十分傲慢的語氣說道：
??“喂，是蔡局長嗎？我是張……”
??話沒說完，電話那頭便響起了蔡局長歇斯底裏的怒吼聲：
??“張石頭，你想幹嘛，啊？這些天，你們幾個全都不見了，毫無音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這屬於嚴重的無組織無紀律知道嗎？”
??張石頭被吼得差點魂兒都嚇飛了，手機一個不穩，差點掉在地上，幸虧手速夠快，又給抓了回來。蔡局長的吼叫終於讓他回到現實，認清了誰是領導誰是兵。這回立刻變得乖巧起來，小心翼翼、討好賣乖的說道：
??“局長大人冤枉啊，俺們幾個被國際舌頭組織賣到台灣來了，嗚嗚嗚嗚……領導，您趕緊來救俺們吧，台北警署，不見不散啊局長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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