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家教
宿舍裏四個人正說著話，忽然從外麵跑進來一個男孩兒。拿眼睛斜瞅著張石頭，附在舍友甲的耳朵旁低聲的說了幾句。舍友甲大驚失色，又趕緊附在舍友乙和舍友丙的耳旁念叨了一番。
??張石頭的耳力，其實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並不著急，笑吟吟的看著宿舍裏雞飛狗跳。
??不一會兒，幾名舍友都收拾停當，人人一身球衣球鞋，抱著一個足球，便要奪門而逃。
??張石頭忽然問道：
??“你們這是要去踢球？”
??“是啊。”
??“帶上俺唄！俺不會踢，但是守門絕對是個好手，保證球門內連隻蒼蠅都飛不進去。”
??舍友甲撇撇嘴道：
??“球場那麽多踢球的，都是幾個人劃一小片草坪，球衣擺個小門就踢了，誰還會弄個守門員？”
??“那俺跟著你們，去看你們踢球也行。”
??舍友乙終於忍不住說道：
??“兄弟，你攤上大事兒了知道不？我們哥幾個出去踢球，就是為了避禍。”
??張石頭嘴角一咧，滿不在乎道：
??“不就是今兒個中午的時候，俺教訓了一個小流氓和他的兩個保鏢嘛？”
??“小流氓？”
??舍友丙用欣賞白癡的目光看著張石頭道：
??“這位小流氓已經在咱燕大校園裏橫行一年了，到處欺負人，連罵他一句還沒人敢做呢！你倒好，痛扁了他一頓。你知道他老爸是誰嗎？正陽區裏赫赫有名的人物，黑白兩道通吃的牛掰，江湖人稱“牛日天”。他就算不動用手下打你，光用他家的錢，就能砸死你！你還是自求多福吧，我們先出去避避。”
??張石頭笑道：
??“哎呦喂，這麽牛？不過俺在宿舍裏等他來也不是個事兒啊！要是他發起狠來，把你們的東西也都砸個稀爛，你說你們冤不冤？”
??三名舍友這麽一聽，嘿，這話也對哦！於是無奈之下，隻好領著張石頭去操場踢球。張石頭倒也乖巧，不參與他們踢球，隻坐在球場的外延，嘴裏叼著一根草梗，漫不經心的看著他們幾人奔來跑去，踢得不亦樂乎。
??年輕人就是這樣，天大的事，一旦嗨起來，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然而正踢得嗨起時，球場邊上來了一群人。
??這是一群頭上頂著黑雲的人，來勢洶洶，人人臉上都仿佛寫著三個大字：搞事情！當然，個個都是一身橫肉，也的確有搞事情的資本。
??整個球場瞬間安靜了下來，張石頭的三個舍友甚至連向他示警的勇氣都沒有，遠遠地和其他人抱著足球躲到一邊去了。偌大一個球場，瞬間便騰空了大半邊。
??張石頭看累了，已經由坐姿變成平躺，翹著二郎腿，嘴裏依然叼著草根，眼睛卻閉上了。九月的陽光，已經不再炙熱，暖洋洋的照在身上，腦海裏回味著今天中午與嶽彎彎手牽手的情景，甭提多愜意了！
??牛掰和牛芒，的確是父子，基因傳承的十分完美。一般高、一般胖，一般的肥頭大耳、一般的綠豆小眼。牛掰心疼的望著兒子眼角嘴角的傷痕，還有那跑風漏氣的大嘴，拍拍兒子的背，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說道：
??“做事做人，都不可仗勢欺人！這是你老爸我的處世哲學。很多人都說我是黑社會，但我是嗎？摸摸良心說，我是嗎？”
??周圍眾人立即捧道：
??“牛總不是黑社會，牛總是好人！”
??“是吧，我做事做人，首推的一條便是‘德’，以德服人知道不？以德服人人家要是還不服，咱們就以理服人，有理走遍天下是不？哎，這就是你老爸能把生意做到這個地步的訣竅。”
??牛芒似乎對老爸的說教很不屑：
??“牛總，感情今兒個咱們是來找他論理的？”
??“錯！”
??牛掰一把摟住兒子的肩膀道：
??“兒子，今兒個老爸親自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以德服人和以理服人不是咱們唯一的處世哲學。他媽的有人敢對咱們動手，這口氣決不能咽下去，必須打回去！一個人打不過，咱們叫五個，五個打不過，咱們喊十個，今兒個他媽的老子帶十八個人來，揍扁了這小子！”
??“切！”
??牛芒跑風漏氣的譏諷道：
??“說了半天，還不是得做回黑社會？”
??牛掰被自己兒子噎得差點兒沒喘上氣兒，幹咳了幾聲對身邊人笑道：
??“瞧見沒，我兒子說話，向來是一針見血。”
??說著，牛掰一邊走向張石頭，一邊自言自語道：
??“來，讓我先看看這是個什麽牛人，敢動手打我兒子！就是你?你打了我兒子？”
??張石頭緩緩睜開雙眼，依舊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躺在地上笑道：
??“呦，牛總！”
??“哦，你怎麽會認識我的？”
??“哎，苦口婆心的傳授你寶貝兒子處世哲學，俺都聽見了。”
??“嘿，這小兔崽子，耳朵倒是挺靈光。我這個人呢，從來不喜歡不教而誅，更不喜歡無理取鬧，所以我得先問個明白。”
??“你請問。”
??“今兒個晌午，我兒子在路上遇到一個美女，美女親口說讓我兒子親她，是不是？”
??“是。”
??“結果你不樂意，橫插一杠子，不僅沒讓我兒子親到，你還把我兒子打了一頓，是不是？”
??“是。”
??“我兒子的倆保鏢看不下去，上前理論，又被你痛扁了一頓，是不是？”
??“是。”
??“那這件事你怎麽說？”
??“俺無話可說。”
??“痛快！我就喜歡你這種爽快人。來人，扁他。”
??說著，牛掰離開張石頭所躺的位置，又囑咐手下人道：
??“這裏是燕京大學，斯文點兒，別把事兒搞大。記住了，斷他一胳膊一腿，再呼他幾個嘴巴子、掉幾顆牙就行。讓他長點兒記性，仗著有點功夫，就敢他媽打我兒子，嘿，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遇……”
??話還沒交代完，牛掰卻說不下去了。因為他驚奇的發現，十八個膀大腰圓的手下，竟然連一個躺在地上曬太陽的人都奈何不得。不僅如此，隻要敢向他伸手伸腳招呼的，絕對討不了好。不是斷腿，就是斷臂，要是把臉湊得太近，一準被巴掌扇飛，碎一地的牙齒。
??就聽見“砰、砰、啪、砰、砰……”，隻在幾個呼吸之間，十八個手下無一幸免，人人倒地哀嚎不止。這場麵，別提有多淒慘！最可氣的是，曬太陽的這位爺，嘴裏依然還叼著那根草，美滋滋的躺在那裏，仿佛剛才發生的這一切與他毫無關係，他隻是一直在看天上的浮雲……
??作為一個多年來夾起了尾巴、藏在江湖深處的大佬，牛掰絕不缺乏銳利的眼光、練達的人情世故和審時度勢的技巧，否則也不會安然發展到今天。
??能夠躺在地上，雲淡風輕的解決掉十八名敵人，這樣的對手，牛掰不僅生平僅見，甚至超出了他對個人武力的認知。黑社會是幹嘛的？就是倚強淩弱、以眾欺寡。你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猛虎架不住群狼。可是就在剛才，一打十八，而且完勝，原來功夫竟然可以這麽強大！看來電影裏演的，也不全是騙人的。
??“趕緊給我查，動用一切關係仔細的查，看看這個叫做張石頭的家夥究竟是什麽來曆！”
??壓低了聲音，給自己助理下了緊急命令後，牛掰滿麵春風的走向張石頭，在離他不遠處笨手笨腳的坐了下來。也難為了牛掰哥這一身肥肉，能夠盤腿坐在草坪上，誠意已經十足。
??“小兄弟原來是個高手，在下佩服！剛才的事情太過唐突，這都怪我，我先給你賠個不是。容哥哥我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牛掰，神牛集團的董事長兼總經理，江湖上的朋友都給我幾分薄麵，管我叫牛哥。這個胖小子是我兒子牛芒……”
??牛掰看張石頭依然靜靜地躺在草地上，於是又說道：
??“關於今天中午我兒子和你之間發生的事情，一定都是誤會。這小子讓我慣壞了，肯定是他不對，所以……”
??張石頭這時候終於開口道：
??“牛哥，俺做事做人，首推的一條便是‘德’，以德服人知道不？”
??牛掰聽了，感覺這詞兒很耳熟，不過還是笑著附和道：
??“是極是極，以德服人，應該的。”
??“所以呢，今兒個中午的事情，不怪你兒子，錯都在俺身上。你兒子要親的那個女孩兒，是俺女朋友。她為了和俺賭氣，故意勾引你兒子，結果俺一時火起，下手重了些，您看這事兒……”
??“嗨，這……要不怎麽說有緣呢是吧，這就叫做不打不相識！”
??說著，牛掰向兒子招了招手道：
??“兒子，你過來。”
??又指著張石頭說道：
??“這是你石頭哥。今兒個中午的事情，剛才你石頭哥都和我說了，是個誤會，也賠了禮、道了歉。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今後你們哥倆，一定要多親近親近，還不趕緊叫石頭哥？”
??牛芒再也沒有剛才來時的衝天豪氣，眼見了張石頭砍瓜切菜一般的料理了十八名彪形大漢，他倒不是被嚇到了，而是被折服了。這輩子長這麽大，還沒服過誰，今天就服你！
??牛芒脆嘣嘣的張口就喊：
??“石頭哥！”
??一場來勢洶洶、黑雲壓頂的黑社會複仇行動，就這麽煙消雲散。看呆的不僅是牛掰父子，球場邊聚集了數百名看熱鬧的學生，也都漲了見識。從此張石頭這個名字，在燕京大學的校園裏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有時候出名也並不全是壞事，至少除了嶽彎彎之外，沒人敢再惹他張石頭不開心了。
??牛掰在離開燕京大學的時候，又特意囑咐自己的寶貝兒子：
??“這個張石頭不簡單！上個月奪得了一項國際搏擊賽的冠軍，還卷進了殺人案，結果很快就被放出來，接著便被保送北京大學，還入了國家拳擊隊。聽說現在體育總局的領導都把他當成寶貝供著，可見他的份量之重！今後呢，你要多和他走動，多和他來往，千萬不要再惦記人家的女朋友。”
??摟住兒子的肩膀，牛掰又語重心長地說道：
??“兒子，今兒個老爸親自來，就是要告訴你一個道理，當你的對手過於強大，強大到你無法搞定他的時候，那麽即便他是你的敵人，你也要用盡一切辦法，把他變成你的朋友。”
??牛芒若有所思道：
??“牛總，我給你總結一下你的黑社會哲學，你看對不對啊！
??做人做事，先以德服人；
??德不能服，則以理服人；
??理不能服，則仗勢欺人；
??勢不能欺，則以友交人。”
??牛掰大喜，一巴掌拍在兒子的後腦勺上笑道：
??“有老爸我傳授你如此良好的家教，中國將來新一代的、與時俱進的大佬，非我兒子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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