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鄙視
現代京城的格局，的確不一般！
??南宋京城臨安，兩者根本無法相提並論，因為這不是同一個時代的產物。北京城的風格，莊嚴大氣、而又不失現代都市的繁華。有著雕梁畫棟、巍峨壯闊的傳統建築，也有聳入雲霄、美輪美奐的萬丈高樓。三人都是第一次入京，一邊用三雙充滿新奇的眼睛四處觀看，一邊四處指指點點。公交車上的北京人倒也沒有人嘲笑這些外地來的鄉巴佬，畢竟是國都之民，待人接物的胸懷氣度也十分大氣。若是在上海，則很可能免不了一句“巴子”的稱呼。
??不要小看這一點點差異。
??上海，就像是一個新鮮出爐、被能工巧匠細心雕琢而成的璀璨寶石，光彩奪目、分外妖嬈；而北京城，更像是一塊兒曆經千萬年歲月流沙的璞玉，溫潤而又威嚴的擺在那裏，滿滿的都是故事，滿滿的都是內涵。
??這就是文化底蘊的差距。
??到了京城，第一件事是給嶽孝娥買一把趁手的獵弓，因為張石頭在路上就已經想好，領著二人直接去國家體育總局砸場子。不僅要一鳴驚人、一飛衝天，更要一錘定音，實現三人的夢想。
??京城裏，玩弓箭的人應該是全國最多的，因為這裏曾經是清朝的都城。滿清這個少數民族，是在馬背上得的天下，騎射功夫舉世無雙。即便大清朝亡了一百年，京城裏滿族人也還不少。騎，雖然早已無馬可騎，但是射，還是流傳了下來。尤其中國禁槍政策十分嚴厲，射箭，便愈來愈成為了許多人喜愛的傳統運動。可是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城市對空間的無限壓榨，射箭這種很需要場地、空間的運動，注定成為不了主流。但是全國大大小小的弓箭俱樂部，這些年來，卻如雨後春筍一般冒了出來。
??京城裏玩弓的人不少，做弓的也不少，有幾家甚至是百年傳承的老店。張石頭在火車上已經查了一番，鎖定了京城正陽區柳樹胡同一家著名的老字號弓箭專賣店——德元號。
??德元號的鋪麵並不顯眼，甚至很低調。前麵隻是一間並不寬敞的小店，後麵連著一個院子，應該是製作弓箭的作坊。
??德元號的弓箭有一個特點，那就是“貴”！隨便一張弓，少則萬元，多則數萬元，不是平民階層消費得起的。而在玩弓箭的圈子裏，一般來講，一把做工和質量都比較不錯的弓，也就是數百上千元。如果崇洋媚外的話，國外也有不少著名品牌可供選擇，價格在數千上萬元不等。可是論起“貴”，還是要首推德元號的弓箭。在京城弓箭的圈子裏，德元號弓箭的確是製作最為精美，但也是箭友們普遍認為性價比最低的。這沒辦法，人家賣的不僅僅是弓箭，還有這裏麵沉澱的文化。
??平常的時候，德元號的店裏客人並不多。可是今天，一群年輕男女的到來，幾乎將整個店鋪塞滿。這群人是京城一家弓箭俱樂部的成員。一共十六七人，大半都是男孩兒，為首的這個男孩兒，二十出頭，淺色格子襯衣，一條牛仔褲，油光鋥亮的韓式頭發上，夾著一副墨鏡，嘴裏嚼著口香糖，時不時地吐著泡泡，漫不經心的靠在櫃台上，對上麵的幾把弓挑挑揀揀。圍在他身旁的幾名男女，也不時的對那些弓品頭論足，給他提供參考意見。
??別看這個男孩兒一副京城闊少的模樣，人家還真是京城闊少。隻是在京城這潭水裏，闊少這個詞兒，可不僅僅是家裏有錢便稱“闊”，背景的大小，才是決定闊少的排名。男孩兒叫金啟玉，是清朝皇室愛新覺羅後裔，改姓金，父親是國家經貿委副主任，叔叔是國家政協常委，開的是一間跨國公司，做出口貿易，每年的貿易額是個天文數字。可即便如此，像他這樣的京城闊少，也遠遠排不到顯赫的前十名中。不過在一個民間弓箭俱樂部裏，他這樣的家世，還是相當奪目的。尤其這小子在射箭方麵有天賦，十六歲那年一舉奪得了全國青少年射箭錦標賽男子個人金牌，如今已經入選了國家男子射箭隊。在這個弓箭俱樂部裏，能夠有一名國家級的神箭手撐台麵，是一件十分令人仰慕的事情，更別說這位闊少唇紅齒白、油頭粉麵，那對桌麵上擺放的動輒數萬元的寶弓嗤之以鼻的眼神，那對世間人事物的輕蔑以及自身流露出的孤高冷傲，卻同樣讓同行的男女們崇拜得一塌糊塗。
??而當張石頭領著嶽孝娥、施全，一行三人進了德元號後，迎麵而來金啟玉瞥過的目光中，就令張石頭驀地想起了一個人——雲霄宮主冷凝雪。雖然金啟玉是個男的，但是兩人看向張石頭的目光中，那種淡淡的鄙夷十分相似。冷凝雪初見張石頭，是鄙夷這麽個傻小子，居然能連敗她兩個高徒；而金啟玉鄙夷的，是這麽個行止大大咧咧的男孩兒，身後居然跟著一個窈窕少女……
??哎呀不對，這少女何止窈窕，簡直是太窈窕；何止是少女，分明是仙女好不好！
??對於金啟玉這樣的京城闊少，有錢有勢，從小錦衣玉食，被家人奉若掌上明珠，又是皇室後人，有著良好的家教傳承，他是有資格傲嬌的。更何況自小還是個神童，骨子裏便存留著先祖愛新覺羅氏過人的騎射天賦。北京城裏美女如雲，金啟玉這樣的闊少，從他青少年起，身邊就不乏各色美女縈繞。不過家教好的少年，是不會早早便沉迷於酒色財氣裏的。對於像某些綽號“銀槍小霸王”那樣的不良少年，十幾歲就能因鬥毆和輪奸入獄，金啟玉這樣的家族是非常鄙視的，這便是家教底蘊的不同。
??雖然金啟玉這一兩年來才開始與身邊送上門來的女孩兒有了一些身體上的突破性接觸，但他並未將這些女孩兒放在眼裏。一方麵是這些不懂得自尊自愛的女孩兒他並不珍惜，另一方麵，這些女孩兒雖然個個美麗妖嬈，可是真正能夠打動他內心的那種美，沒有！
??然而眼前這個女孩兒……嘖嘖，如果用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清澈”！對，拋開美貌與窈窕，那眼神，清澈明亮，到了“純”的境地。這種純，不是那種不含一絲人間煙火的純，而是一種率直坦誠的純粹。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金啟玉對女人的審美，首看眼睛。他認為女人百分之九十九的肢體語言和美感，其實都是可以通過眼神來傳遞的。所以眼睛美，才是真的美！
??嶽孝娥的美，瞬間打動了他。在女人麵前始終都似屑不屑的眼神，猛然亮了起來。但是一直以來良好的教養，使他不能用注視的眼神盯著嶽孝娥看，因為那樣就太失禮了。
??眼看著打頭的張石頭走到櫃台前，向店員眉開眼笑的打了聲招呼道：
??“嗨，忙著呢？”
??店員是這家老字號店鋪老板的小兒子，都叫他“老奸”，年齡不大，隻有二十六七歲，但是閱人的本領，是相當毒辣的。
??張石頭上身是個圓領的黃色T恤，胸口還印著“嵩山武校”四個大紅字，下身穿一條寬大的藍色運動褲，腳上一雙帆布運動鞋。就這身打扮，加在一起，價值能超過一張小紅魚，就算多估了。這檔次的人，也想來德元號裏逛……當然，隨便你逛，可是想讓本大爺伺候你，嗬嗬！
??老奸幹脆連頭都沒抬，在櫃台後麵一邊翻看著手上的雜誌，一邊懶洋洋的應了一聲道：
??“嗯，自己隨便看。”
??張石頭趕緊說道：
??“好，您先忙。”
??身後的嶽孝娥卻將店鋪裏掛著的弓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眼中流露出了讚賞的神色。推了推身邊的張石頭道：
??“石頭哥哥，這裏的弓在製作上，很考究呢。”
??張石頭喜道：
??“那敢情好，咱們也算來對了。有看上的嗎？”
??嶽孝娥點頭道：
??“不要那種弓臂太闊的，女兒家用，還是小巧些好，且看看有沒有趁手的。”
??“好嘞！”
??張石頭扭頭問向店員道：
??“嗨，老板哥，有沒有適合女孩子用、小巧一些的弓，麻煩拿幾個來瞅瞅。”
??老奸終於從雜誌裏抬起頭：
??“臥槽，老板哥是個什麽哥？我站這兒賣了三四年的弓箭，還頭一次聽見這稱呼。”
??老奸的幽默讓店裏的其他正在欣賞弓箭的男女笑了起來，金啟玉靠在櫃台邊，離老奸最近，聞言笑著說道：
??“你是老板，人家在‘老板’後麵綴個‘哥’字，以表敬意，這是尊稱。”
??張石頭也趕緊順道：
??“嘿嘿，俺就是這個意思。”
??所謂“開口不打笑臉人”，老奸即使十分鄙視張石頭的消費能力，但麵對張石頭的笑臉，他也沒辦法再不予搭理。可他真的懶於再從弓架上取下一把弓來，眼前這位金少爺就已經很難伺候了，前前後後已經給他遞了十來把弓，還沒見他滿意；而這位憨頭憨腦的兄弟，自己明知他買不起幾萬元的高檔貨，還爬高上低的伺候個什麽勁兒？
??京城人拒客，也絕不會說出太過難聽的話來。老奸懶洋洋道：
??“兄弟，本店的弓怕是沒那麽小巧的。想買那種初學者用的、小巧玲瓏的弓，您出門左轉一直走，五十米外還有一家弓箭店兒，他們賣的比較便宜實惠。”
??張石頭趕緊道謝，然後無奈的向嶽孝娥一攤手道：
??“沒辦法，這裏沒有小巧的，要不孝娥妹妹咱們去五十米外那家店看看？”
??嶽孝娥心思縝密，聽出了話裏的一絲意味，眉頭輕微皺了一下。但是在情郎和外人麵前，她是不願發怒的。
??金啟玉忽然似笑非笑地對老奸說道：
??“店大欺客、嫌人家買不起你們家的弓，連選都不讓選！老奸，你這樣不好吧？這要是讓你老爸知道，不修理你才怪！”
??張石頭聽罷，明白過來，頓時不高興了。
??平常你鄙視俺也沒什麽關係，今天孝娥妹妹當麵，這不是讓俺很受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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