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收權
其實秦檜比普通人更怕死，怕得要死。
??為了活命連靈魂都可以出賣的人，就不要奢談什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了。所以秦檜連滾帶爬的去了宮中，他要尋找一個新的盟友，那便是皇上趙構。可是當他被擋在皇宮大內的城門外而不得進時，他終於明白了，誰才是幕後的操縱者。
??福國長公主趙多富，竟真的如金國方麵所說，是一個危險的女人。看不起女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在這個男尊女卑的男權社會，一個柔弱不堪的小女子，少女時期受盡淩辱和折磨，之後縱情聲色，始終活在風花雪月當中。誰又能想到，她便是二十萬江北義軍的共主、攪動紹興十一年中原戰事的操盤手、隱於幕後屠殺一係列朝廷高官的真凶？
??可惜這種痛苦的領悟到來的太遲，悔恨的人絕不僅僅是秦檜。當自己的親妹妹麵帶微笑、踩著輕快的步伐來到龍德宮的時候，趙構憤聲的質問她道：
??“嬛嬛，你究竟想要幹什麽？”
??趙多富依然笑靨如花地看著他：
??“怎麽，生氣了？這就不開心啦？別啊，妹妹其實隻是想向哥哥借來東西一用。”
??“你要借什麽東西？”
??“玉璽。”
??“你休想！”
??“嗬嗬，小氣！”
??趙多富輕移蓮步又來到了趙構身後的吳貴妃麵前。
??“貴妃娘娘這些日子可夠操勞了。”
??吳貴妃閃爍著一雙警惕不安的眼睛回道：
??“本宮有什麽可操勞的？”
??“嗬嗬，你呀，就別自作聰明了！為了登上皇後之位，要把宗室趙士蒿之妾劉玉寒，這樣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奪來送與我皇兄，也夠煞費苦心的了。可是你為了達到目的，卻暗中勾結秦太師，想要借他之手除掉趙士蒿。先將其發送至嶺南為官，再讓秦太師遣人秘密除掉他，偽裝成病死的假象對不對？若不是這段時間秦太師自顧不暇，怕是你的毒計便已經成功了吧？”
??吳貴妃心中慌亂，怎麽這麽隱秘之事，長公主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麽錯，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後宮中的女人要想出頭，不搞事情能行？
??趙多富一揮雲袖，身後的駱一丁便如鬼魅一般飄了出去，站立在趙構身邊的吳貴妃隻覺得眼前一花，便被人割下了頭顱。
??愛妃的腦袋在地上滾了三圈，終於停在了趙構的腳下。別看趙構起於亂世，又在兵荒馬亂中摸爬滾打了數年，可如此近距離目睹血淋淋的斬首過程，尚屬首次。
??看著麵無血色、渾身都在打擺的哥哥趙構，趙多富輕輕的笑道：
??“皇兄，你是讓我親自來取，還是主動奉上呢？”
??紹興十三年三月的一天早晨，三千精銳騎兵手持兵部和樞密院簽發的調令，直接從臨安府東麵的保安門魚貫而入，入城後旋即接管了保安門的城防。臨安府所有城門，本來均由殿前司所屬的馬步諸軍管轄。一隊從未聽聞的精銳騎兵，從天而降入了臨安府，而且奪了城門，傻子都知道要出大事了。事情發生後，原本負責保安門城防的虎翼前軍指揮使，立即帶人前往總領馬步諸軍的李顯忠將軍處稟報。
??一大清早還沒出門，張石頭便被傳旨內侍堵在了府中。聖旨要求張石頭立即交出禦前中軍統製的兵權，將兵符印信交給駙馬高世榮，由其暫代禦前中軍統製一職。高世榮依舊是那麽一副醉生夢死的麻木相，跟在傳旨內侍的身後，目光散漫的望著前方，也不知心中想的是什麽。
??內侍宣讀完聖旨後，張石頭與老師嶽中麟麵麵相覷，這兵權，究竟交還是不交？遲疑了片刻，嶽中麟還是向張石頭示意，交出了兵權。
??高世榮與傳旨內侍走後，嶽盼盼從廳外閃身進來道：
??“父親，為何如此輕易地將兵權交出？如今我們豈不成了砧板上的肉？”
??嶽中麟歎氣道：
??“沒聽見外麵人嘶馬鳴嗎？來了不少的騎兵，將咱們府上已經包圍了。”
??張石頭忽然插言問道：
??“鷹騎兵？”
??“應該是的。”
??“可長公主她哪裏得來的兵符呢？哎呀！”
??張石頭一拍大腿道：
??“難道是銀瓶已經落入她手？”
??嶽中麟點頭道：
??“應該如此。據你所言，銀瓶本應該是在嶽府？”
??“沒錯啊！俺給了孝娥妹妹，孝娥妹妹抱著銀瓶投井，銀瓶便丟在了井底，俺轉頭竟把這事兒忘了，就叫長公主撿了便宜！”
??嶽中麟麵色惆悵：
??“人家長公主天天想著複仇，你天天想著泡妞，能一樣嗎？哎，不說你了，咱爺倆誰跟誰？長公主……如此處心積慮，她究竟想要幹什麽？”
??嶽盼盼無奈道：
??“長公主今日直接向我們發難，說明心中已經把我們擺在了她的對立麵，等同於聯盟關係決裂。女兒說長公主野心不小，父親這回總算信了吧？”
??“本來一直認為長公主隻能掌控大內，可如今臨安府兵和三千鷹騎兵在手，又收了禦前中軍的兵權……不好！”
??嶽中麟猛然抬頭道：
??“石頭不交兵權是不行的，不說門外重兵包圍，便是禦前中軍這三萬人，都在皇宮外城中駐紮，高世榮他們來的時候，怕是長公主已同時叫人在禦前中軍各部傳旨了。沒有你提前做工作，有了皇上的中旨，禦前中軍各級將官誰敢不遵？可若是再讓她收了李顯忠的兵權，那麽這七八萬京城禁軍，算是全部、徹底落入她手了。”
??張石頭聽了也是心驚肉跳，慌忙問道：
??“嶽老師，可有補救的辦法？”
??嶽中麟搖頭道：
??“晚了！如今就看李顯忠的反應，夠不夠快，能在傳旨內侍到他家裏之前，趕去馬步諸軍司，並傳令全軍警戒、拒絕接受外來指令。隻要外圍的四萬禁軍不被長公主拿下，那麽事情尚有很大餘地。”
??張石頭一聽噘嘴道：
??“不會吧，李大哥怎麽可能有這麽快的反應？鷹騎兵行動迅捷，像圍咱們一樣將他府上圍住，他難道就能飛了不成？”
??“你忘了，城門都在李顯忠的馬步諸軍手中，鷹騎兵進城這麽大的動靜，李顯忠應該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
??嶽中麟說罷又笑道：
??“石頭啊，對了，還有我的寶貝女兒，你們別著急！即便是長公主她成功掌握了整個臨安府、皇宮，還有京城禁軍，她若真想要當武則天，天下人是不會答應的。倒是今日已經圖窮匕見，想來長公主殿下，也該找我們談談心了。”
??親兵甲在一旁豎起大拇指道：
??“小的們就佩服嶽先生！無論任何時候，都能應付的雲淡風輕，僅是這份定力，就令人折服。”
??嶽中麟笑罵道：
??“行啦，就不要拍老夫的馬屁了，其實我的心裏不知道有多悔恨！”
??張石頭聽了趕緊勸慰道：
??“嶽老師瞧您說的，長公主殿下造反，和您有什麽關係呢？”
??嶽中麟擺手道：
??“非也非也！不但有關係，而且有直接關係。本來像長公主如此有心機、有魄力又有手腕的女人，我就不該不防。在你已經送給了她一個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荊軻會後，明知道她暗中還是江北二十萬義軍的共主，我還說服皇上，將負責皇上身邊安全重任的禦前諸班直劃撥給了她。最最致命的，是在她缺錢的時候，我們送給了她一個造反大禮包——三百萬兩白銀！”
??張石頭安慰道：
??“嗨，不就是一大筆銀子嘛，又不是三百萬精兵，您老千萬別這麽自責！”
??“起初我也一直是這麽想的，三百萬兩白銀，可以讓長公主她不必再捉襟見肘、為錢所困。可是我們都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錢財的威力。三百萬兩白銀，三百萬，不是三萬，也不是三十萬，那是整整三百萬！錢財不僅僅是能買到生活所需的柴米油鹽，更能收買人心。三百萬銀兩撒下去，它的爆炸性威力，不亞於毀天滅地，毀掉人們的良知、信仰，還有立場。這個可怕的龐然大物，其實根本就是我們親手造出來的，是我一步步地將她送入雲端。對此，老夫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而且事實上，我當初幫助長公主，心裏還存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
??嶽中麟說到此處，看了看眾人驚訝的眼神，自嘲的笑了笑，接著又說道：
??“皇上殺了長公主的情人張憲，長公主必報此仇。扶植她，一方麵可以牽製秦檜，另一方麵等到秦檜一黨除掉後，可以借長公主之手，逼迫皇上禪位給太子殿下，因為太子才是我們大宋未來的希望！”
??嶽中麟話音剛落，便有長公主府的人來傳話，說是長公主殿下請嶽先生過府一敘。嶽中麟苦笑道：
??“終於還是來了！”
??張石頭說道：
??“嶽老師，形勢如此嚴峻，學生以為還是不要去的好。”
??嶽盼盼也在一旁勸道：
??“是啊父親，長公主的殺伐手段都有目共睹，她的狠辣勁兒，什麽事情做不出來呢？”
??嶽中麟搖頭道：
??“不去又如何，躲在家中就能逃得掉？即便分散隱藏於臨安府各處，對於長公主的手段來說，還不是手到擒來？既然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便去聽聽我們的長公主殿下究竟要作何打算。但願李顯忠能夠成功保住馬步諸軍，那樣一來，老夫和諸位的安全，便有了一絲保障。”
??嶽盼盼拉住嶽中麟的衣袖叮囑道：
??“父親，若是長公主殿下執意要做武則天，您老便是當那個狄仁傑也是無妨的。女兒又不是一定要做什麽皇後……”
??嶽中麟握住女兒的手笑道：
??“我的傻閨女！這不是為父一定要為你掙個皇後名分的問題，也不是我大男子主義，見不得女人做皇帝。之所以堅決不同意她篡權登基，是因為她根本成功不了，還會把眼下的南宋，帶入無邊的深淵泥潭，和水深火熱中去。一個不慎，甚至亡國都有可能。”
??嶽盼盼不解道：
??“父親為何如此篤定？”
??“這不是三言兩語便說的清的，為父若是能活著回來，再與你慢慢講解。”
??嶽中麟走後，府上包括親兵在內的幾個人，都還震驚於他剛才的內心剖白當中。原來先生扶植長公主殿下，竟然還藏著這麽一個大手筆……
??張石頭喃喃的道：
??“俺滴娘啊，怪不到俺嶽老師是曆史學家、大知識分子，那花花腸子，就是多……”
??“啪！”
??腦門兒挨了嶽盼盼一巴掌：
??“敢說我爹，你也想造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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