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豬哥
嶽中麟不僅是因為李顯忠是自己學生的結拜大哥，他更想親自來結識這位傳奇名將。尤其李顯忠在嶽中麟為趙構構建的三方製衡之勢中，舉足輕重，他是影響平衡的關鍵因素。
??張石頭所領禦前中軍，前身是神武中軍，總兵力有三萬人；駙馬高世榮所領禦前諸班直人數雖少，林林總總加在一起僅有五千人，但卻是近衛禁旅，緊挨著皇上身邊站崗的，護衛大內及皇上的安全；而李顯忠所領殿前司馬步諸軍，雖分守在臨安府內外各處，但卻是人數最多的，加起來一共有四萬人。施全本是韓世忠所統領的精銳部隊背嵬軍中的一員，後來秦檜收了韓世忠兵權，還把這支精銳部隊調入京城禁軍，並打散安置。如今施全所在的神勇後軍，便是殿前司馬步諸軍中的一支，歸屬李顯忠統領。
??楊存中名義上雖然成了南宋軍權的集大成者，又是樞密使，又是管著兩司三衙的太尉，天下兵馬盡歸其節製。而實際上，樞密院被秦檜把持；兩司三衙中的殿前司，被一拆為三，分歸另外三人統領；兩司三衙中的侍衛親軍司，建康年間本來沒有了建製，自紹興五年由都督府兵合馬司餘軍及八字軍組建而成，但與殿前司軍相比，規模相差甚遠，在這些年的征戰中，有的被滅掉，剩下的最後大致有兩個歸宿，一是分隸各路安撫使司等帥司，以維持地方治安，二是並入各支屯駐大軍，所以侍衛親軍司名存實亡。楊存中眼下，隻有節製之權，而兵，則都被別人統領。
??李顯忠是堅定的主戰派，這不僅是因為他與金國有血海深仇，更是對國家危亡有很強的憂患意識。所以嶽中麟在隻有張石頭、陸遊他們四人在場的談論中，向李顯忠隱晦的表達了讓他支持福國長公主，以對抗秦檜的倒行逆施時，李顯忠毫不猶豫便答應了下來。在李顯忠看來，支持福國長公主，和護佑好皇帝的安全，沒有衝突。尤其福國長公主與他一樣，都是堅定的主戰派，去年還臨時上了長公主一手策劃的中原之戰末班車，在汴梁與韓世忠、張石頭大敗金兵。
??既然上過長公主的車，說是長公主的人都不為過。隻要對抗金大業有利，除了弑君篡位，讓他幹什麽都成，不然李顯忠也不會在去年慫恿著蕭合達領西夏軍端了金國占領的延安府，更是親手殺了金國太祖完顏阿骨打的小兒子、鄴王完顏斡忽。可惜趙構陽痿，怎麽也扶不起來，這令李顯忠好不鬱悶。
??李顯忠一家在金國，父子兩人都頗受器重，卻甘冒巨大的風險逃回南宋，最終落得個滿門被殺，為什麽？還不是為了能夠早日實現祖國統一，而貢獻力量！所以說李顯忠對朝廷、對國家的忠心，天地可鑒，但他絕不是嶽飛、楊存中那樣的直忠，他的心中有自己的堅持和理想。趙構對李顯忠的忠誠十分放心，這也沒錯，不過李顯忠的忠誠，不僅僅是對帝王的忠誠，更是對國家、對民族、對這個時代賦予他的使命感效忠。
??張石頭四人在李顯忠府上美美的吃了一頓西北風味料理，晚上回家途中，嶽盼盼始終挽著嶽中麟的胳膊不鬆。嶽中麟笑道：
??“哎呦我的乖女兒，今兒個咋對你爹這麽親呢？”
??嶽盼盼撒嬌道：
??“女兒不對爹親，對誰親？人家祁連公主還摟著李大人的胳膊不放哩！”
??嶽中麟解釋道：
??“祁連公主本是西北黨項羌人，那裏民風與我中原頗為不同。但你別看她待客時爽朗大方、不拘小節，其實她們如今漢化已經十分徹底了，對於漢人的禮節禮儀，比你這瘋丫頭要懂得多！”
??張石頭挑逗道：
??“盼盼，人家李大哥和祁連公主的感情，經曆了重重坎坷，終於得償所願、修成正果。祁連公主摟著李大哥，那是怕李大哥再被人家搶跑了，你吃哪門子飛醋啊？”
??嶽盼盼一撇嘴，一臉的不以為然相：
??“切，誰稀罕，人家心中可是有一個天下無敵的小鮮肉呢！”
??陸遊笑著插嘴道：
??“是啊，嶽姐姐才不會吃祁連公主的醋，不然剛才祁連公主送咱們出來的時候，你看她拉著嶽姐姐說個沒完沒了，那個親熱呦……”
??張石頭奇怪道：
??“盼盼，你和祁連公主今天剛認識，咋就能打的那麽火熱呢？”
??嶽盼盼一臉得意相：
??“嘻嘻，不懂了吧？這是女人之間的小秘密。”
??“啥秘密啊，連俺們都不肯說？”
??“嘻，你是女人嗎？”
??嶽盼盼驕傲的說道：
??“不過告訴你們也無妨。那就是祁連公主告訴了我一個秘密。”
??三人同時問道：
??“什麽秘密？”
??“一把匕首的秘密。哎，張石頭，你害人不淺啊！”
??“俺咋了？”
??“算了，這就不告訴你了，免得你自責。不過作為對祁連公主給我講秘密的回報，本姑娘送了她幾塊兒香皂。”
??“什麽？”
??嶽中麟和張石頭頓時就驚呆了。
??“女兒，你真的造出香皂了？”
??“嗬嗬，當然了，女兒會騙爹麽？”
??張石頭一臉不信：
??“得了吧，是肥皂吧？”
??“哼，張石頭你別門縫裏看人！以為本姑娘不會提取花瓣中的精油嗎？”
??“我的乖女兒，香水你也造出來了？”
??“嘻嘻，爹你聞聞。”
??嶽盼盼得意地將小手伸向嶽中麟的鼻子，張石頭也湊過來聞，果然，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兒，聞起來心曠神怡。
??“告訴你們吧，前幾天我就開始動手研究製作了。隻是香水產量太低，還要拿來做香皂，所以今天沒有給祁連公主送香水，隻是送了兩塊兒香皂。”
??張石頭大吼一聲：
??“好你個嶽盼盼，拿來！”
??“拿什麽？”
??“香皂啊!這麽好的東西，今個晚上俺就給孝娥妹妹送去。”
??“哎呦，瞧你的豬哥相！也不嫌丟人？現在隻是試製，沒多少的，隻能給你三塊兒啊！”
??張石頭一捅身旁的陸遊道：
??“趕緊問你嶽姐姐要啊，哪怕要來一塊兒，立馬給你表妹唐婉送過去，保準能讓她撲到你懷裏叫你親哥！”
??陸遊一臉懵圈：
??“你們說的都什麽啊？我忽然感覺自己好無知！”
??嶽中麟頓時拉下老臉來訓斥道：
??“盼盼，你這樣不務正業，能行嗎？啊，能行嗎？”
??嶽盼盼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語。
??“成天叫你認真學習漢製禮儀、待人接物，還有《女誡》、《女論語》，你認真學了嗎？隻顧搞這些奇技淫巧，通通沒收，聽見沒？”
??“噢……”
??“對了，女兒？”
??“父親大人，女兒在。”
??“那個……那個香水……有適合那種知性與美貌合為一體、成熟與典雅完美化身的中老年女子的味道嗎？”
??嶽盼盼噗嗤一笑道：
??“父親大人，這個真沒有。”
??嶽中麟鼻子一哼：
??“沒有？那就回家趕緊給我造，造不出來打屁股！”
??張石頭忍不了啦：
??“老師，俺咋看您比俺更像豬哥呢？你看你的鼻子忽然就長了許多許多！”
??嶽中麟耍寶道：
??“不能吧，我摸摸……嗨，哪有啊！”
??“有！”
??三人異口同聲。
??秦檜要是搜張石頭的府邸，還真要掉坑裏，因為施全的確不在。施全身上有傷，帶上他回到府裏會耽擱不少時間。幸虧隗順家所在的修義坊離大理寺很近，將施全安置在那裏，還是隗順提出來的。他家中灶房下麵，有一處暗窖，秦檜即便是大索全城，也是白費功夫。
??但在張石頭那裏折了麵子，也並不影響秦檜在朝中一手遮天的能力。沒過幾天，台州曾惇獻詩，稱秦檜為“聖相”，與趙構的“聖上”僅有一字之差，趙構沒動聲色，而秦檜卻安之若素，仿佛“聖相”一詞還不足以彰顯自己的賢德；秦檜又開始下令禁止野史，由秦熺任秘書少監，負責撰修國史；並焚毀自罷相以來涉及秦檜的所有詔書和奏章；同時打擊理學，禁止程頤、張載的著作在社會上傳播。
??篡改曆史，讓便宜兒子親自操刀，來給自己臉上貼金，還大肆禁書禁言，企圖愚弄民眾、禁錮思想。說實在的，即便秦檜是一言九鼎的帝王，這麽做就能真的掩蓋真相、愚弄人民嗎？秦始皇前車之鑒就在眼前，而秦檜和秦始皇的光輝相比，簡直就是螢火之於日月。可見秦檜做這些徒勞無功、掩耳盜鈴之事，除了將宋史改得一塌糊塗、不堪入目外，也隻是聊以自慰罷了。不過秦熺雖然一肚子男盜女娼，但投效秦檜、飽讀聖賢的文人數也數不過來，有他們幫襯著，至少不用擔心秦熺啃著油炸檜，將《宋史》編成《金瓶梅》。
??緊接著，秦檜又開始對王庶下手。
??王庶，字子尚，慶陽人。宋徽宗崇寧五年舉進士。王庶自出仕以來，累立戰功，是個文武雙全之人，曾官拜樞密副使。他是嶽飛的忠實擁躉，深為嶽飛的北伐壯誌感動。紹興八年，在朝廷上極力論說和議的錯誤，請求朝廷誅殺金國使臣，屬於堅定的主戰派。又痛斥秦檜賣國求榮，不願與秦檜同殿為官，上疏七次要求辭官，朝廷隻好以資政殿學士銜讓他知譚州，因此而深深得罪了秦檜。
??接著秦檜指使禦史中丞勾龍如淵，彈劾王庶是趙鼎推薦任職的，欺騙蒙蔽皇上。趙構為了議和，於是罷免了王庶的譚州知府職務。在王庶歸朝路過九江時，又被剝奪了資政殿學士銜。
??嶽飛被害的前夕，王庶雖然已經賦閑在家，但依舊直言上書，痛罵秦檜陷害忠良，炮製“莫須有”罪名，秦檜早就把王庶寫進了必除者的名單。
??這一日的早朝上，禦史胡汝明彈劾王庶嘲笑朝廷的主和政策，任譚州知府時貪汙公款達數十萬緡。
??王庶從離京到卸任譚州知府，除去在路上的時間，在任滿共不到一個月，可見秦檜誣人貪汙已經毫無顧忌，到了指鹿為馬的地步。
??於是貶王庶去向德軍節度副使那裏報到，在道州監管居住。王庶趕到貶所時，因年事已高，耐不住舟車困頓，勞病而死。
??在迫害王庶的同時，秦檜還在清算另一個人，此人名叫李彌遜。
??李彌遜，字似之，吳縣人。大觀三年進士，和名相李綱是好友，政治主張相同。紹興八年議和，勸諫趙構道：“陛下率國人以事仇，將何以責天下忠臣義士之氣？”又言：“送伴使揣摩迎合，不恤社稷，乞別選忠信之人，協濟國事。”秦檜大怒。
??宋朝有氣節的士大夫，為宰相者，隻要受人彈劾，便會自請罷官，可惜秦檜是個萬年龜，誰也彈不動他分毫；而與宰相政見不同的官員，則也會自請罷官。
??紹興九年春，李彌遜上疏乞歸田，以徽猷閣直學士知端州，後改知漳州。紹興十年，歸隱連江西山。
??秦檜在指使禦史胡汝明彈劾王庶的同時，又命殿中侍禦史謝祖信彈劾李彌遜忤逆狂悖、妄議朝政，於是罷去李彌遜所有官職，不準與朝廷再通書信，永不敘用，子孫不許接受恩蔭。李彌遜知道是秦檜整他，對皇上毫無怨懟之意，也不在意個人得失，而是寄情山水，寫詩作賦，怡然自得。
??李彌遜之所以一時死不了，是因為剛弄死四個名臣，秦檜即便不再顧忌趙構的感受，但也要顧忌一下同黨爪牙們的心裏承受能力，且先緩過一年半載的，再回過頭來收割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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