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詩
尷尬的赤裸裸相見場麵，總算是糊弄了過去，而如今眼前麵對的是一群在穿著上顯得五花八門、但個個都吃得油光滿麵的山匪。張石頭又想起了昔日與江北義軍並肩作戰、攪動中原風雲的好日子，但那時候始終在溫飽線上掙紮的義軍，明顯沒有這幫人氣色好。
??本來張石頭是不願意趟這趟渾水的，可是這幫山匪堵了城門、斷了去路，加上負責駐紮登封的千戶羅成良，也就是齊慶生的大舅哥，和登封縣的知縣胡德庸，當然，嶽孝娥隻承認他是偽知縣，兩人一起苦苦哀求張石頭幫忙解了這個危局。
??兩個金國的官，求他這個南宋的將軍剿匪，這聽起來很可笑，但如今金國在中原的統治形勢就是如此。自鼓動並派兵支持任得敬與西夏皇室的那一場大戰過後，金國對中原的掌控已經完全無力為繼，為數不多的兵力都收縮在比如汴梁、洛陽、潁昌等大型城市裏，像登封這種小縣城，還駐紮八九百兵力的，已經是極少數。之所以沒有將他們調防至大城市裏屯兵，實在是羅成良手下這幫兵痞，戰鬥素質極差，本就是以前從各處抓來的隨軍苦力，除了吃拿卡要，一無是處，遇到戰爭，他們隻會自亂陣腳、倉皇逃命。所以索性將他們留在本地駐防，自生自養，至少不使疆土淪喪到反軍手中。
??羅成良焉能不知自己手下都是什麽貨色？雖然圍城的隻有六七百山匪，可是他絲毫也不敢出城決戰，那無異於找死。
??山匪由三家組成，領頭的是劉家溝的劉黑子，而南山坳的程破天和白雲寨的賈閻王這兩個大當家，是劉黑子請來助陣的。三股山匪聚集了六百多人，揚言有人敗壞他們的名聲，要來討個公道。不過這個公道有點兒貴，三十萬貫！若是不給這三十萬貫，破城之日，便要雞犬不留。
??其實登封這個窮地方，還真沒多少油水可刮。禍雖然是羅成良的妹夫齊慶生惹出來的，但知縣胡德庸咬著牙拿出一些錢財，又從鄉紳那裏籌到一些，合在一起也就是五萬貫。張石頭單槍匹馬，雖然名頭很大，但保不齊山匪會不給他麵子，若是有了這五萬貫，張石頭便好辦事了。
??張石頭的褡褳裏的幾百兩銀子，那是羅成良孝敬的，拿人手短，怎麽著也得幫襯人家一下。嶽孝娥與嶽盼盼不放心，定要跟著一起來，反正談好了便一甩馬鞭，三人順勢南下，於是讓她二人裹了蒙麵巾，跟在張石頭身後，三人三騎，出了城門，來到山匪的麵前。
??報上自己的名號，劉黑子果然很給麵子。急忙在馬上抱拳行禮道：
??“哎呦，不知竟是鼎鼎大名、如雷貫耳的無敵小將軍張大人，失敬失敬！”
??張石頭一瞧，有門兒！誰知道說了自己的來意，劉黑子卻笑了：
??“張將軍，你南朝的官兒，跑到中原來做說客，會不會管得有些寬啦？你來看看，我左邊是南山坳的程當家，右邊是白雲寨的賈當家，身後是我的兩個結拜兄弟鬼見愁、鑽山豹。還有我這裏千百個弟兄都等著米下鍋，若是您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想把三十萬貫變成五萬貫，弟兄們還不喝西北風去？張將軍還是策馬一旁，看我三部人馬如何攻下這個破城門，屆時少不了張將軍的酒肉，哈哈哈！”
??張石頭問道：
??“劉大哥攻下登封，真的要雞犬不留嗎？”
??“嗬嗬，他們要是識相，乖乖送上三十萬貫，我又豈會屠城？”
??張石頭歎了口氣，又問道：
??“請問劉大哥哪裏人氏？”
??“登封縣劉家溝的。”
??“老鄉啊，俺是張家溝的。你逼迫登封縣送你三十萬貫，縣上湊不來錢，最後還不是要搜刮老百姓的？人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劉大哥您這樣做，不羞愧麽？”
??劉黑子可不是義軍，更不是善男信女，拉起人馬上山當了土匪後，自己村子劉家溝裏有個美貌少婦，劉黑子讓她丈夫親自把女人送到寨子裏供他玩樂。女人的丈夫帶著妻子逃跑，被劉黑子半路抓住，當著這個女人的麵，他把人家丈夫剝皮、挖心，殘忍到了極致。他之所以叫劉黑子，不僅僅是長得黑，更是因為心黑手狠。
??義軍隻針對金國的官兵，不會對中原百姓濫殺無辜，自然沒有劉黑子這樣真正的土匪過得逍遙，他們無論官民、無論貧富，隻管殺人、劫財、劫色，哪管洪水滔天。
??有人有槍就是王！劉黑子雖然有些忌憚張石頭，但猛虎架不住群狼！好不容易說服南山坳和白雲寨一起出兵、幹票大的，六七百人浩浩蕩蕩的來了，你張石頭站這裏一白唬。我們就撤兵，那我劉黑子以後不用再混了！
??所以聽完張石頭的話，劉黑子朝地上吐了口濃痰：
??“張將軍的嘴，最好還是少管閑事多吃飯。”
??嶽孝娥還沒說什麽，身後的嶽盼盼卻忍不住了。
??“孝娥，這能忍？”
??嶽孝娥輕聲道：
??“且看石頭哥哥如何應對。”
??“嗬嗬，還能如何應對？已經被人家鄙視了，幹他們啊！”
??“不可衝動，先忍一忍。”
??嶽盼盼聞言拿眼認真的打量了嶽孝娥一番道：
??“你是我認識的那個嶽孝娥嗎？難道穿越會改變人的性格？你在我心中偉大的形象，被我編了一首詩來讚美你，你可願意聽？”
??“盼盼姐所作詩詞，想必是極好的！妹妹洗耳恭聽。”
??“你可聽好了，這是姐姐的處女作：
??我妹嶽孝娥，
??人狠話不多。
??一把水果刀，
??殺人血成河。
??今天點死穴，
??明天闖賊窩。
??惹誰別惹我，
??我叫嶽孝娥。”
??吟罷嶽盼盼瀟灑的將秀發一甩，得意地問道：
??“怎麽樣，還行吧？”
??嶽孝娥噗嗤一笑道：
??“好詩好詩，盼盼姐真乃大才，小妹拜服！那你想怎麽做呢？”
??嶽盼盼眼眸放光，小聲對嶽孝娥道：
??“給他們加把火，一點就著，跟著我來做。”
??張石頭還在搜腸刮肚，琢磨著怎樣勸誡劉黑子，卻不料劉黑子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自己身後。張石頭回頭一看，差點兒沒哭出來，兩個大美女把蒙麵巾都摘了，正衝劉黑子笑呢！而且吧這滿臉的笑意，頗有些勾引的味道……
??劉黑子一指張石頭身後道：
??“張將軍既然說了，我劉黑子給你個麵子。這樣吧，留下五萬貫，還有你身後這兩個小娘，今日便放過登封縣。”
??張石頭登時大怒：
??“俺若是不肯呢？”
??劉黑子自負地說道：
??“那你要問問我身後千百個弟兄答不答應！”
??張石頭忽然陰轉晴，滿臉堆笑道：
??“劉大哥不愧是大當家的，豪氣！小弟那是相當的佩服，不過此事俺需要和這倆小娘商量則個，還請劉大哥稍候。”
??劉黑子笑了，心裏話：
??人道“不是猛龍不過江”，可你也要先看看地頭蛇是誰！
??張石頭撥轉馬頭，回到嶽孝娥二人身前。
??“兩位姑奶奶，你們是不是要玩死俺啊？”
??嶽孝娥吐了吐舌頭，把手一指嶽盼盼：
??“盼盼姐讓小妹這麽做的。”
??張石頭一臉的求學好問：
??“這是有什麽深意嗎，還是俺太笨沒有體會到？”
??嶽盼盼笑道：
??“有什麽深意啊，就一個字：‘幹’！”
??“幹……幹什麽？”
??“幹掉他們啊！”
??張石頭哭喪著臉道：
??“姑奶奶，你當俺是孫悟空嗎？六七百號人呢！”
??“嘿，這算什麽！孝娥可給我講過你的輝煌事跡，和楊再興一起大戰十萬金兵，這才幾個人？”
??“俺滴姑奶奶，和楊大哥一起血戰小商橋的，可不光是俺，還有數百嶽家軍的勇士。一個人再勇猛，對付十幾二十人不成問題，可是數百人蜂擁而上，誰扛得住？最要命的是，俺還得保著你們兩位呢！尤其是你還不會武功。”
??嶽孝娥笑了，指指身後背著的一張弓道：
??“幸虧向羅千戶要了一把弓。一弓在手，暫時倒不需你來護佑。”
??嶽盼盼聞言做了個鬼臉道：
??“看來我倒是成了個拖油瓶？”
??張石頭愁眉苦臉：
??“如今怎麽辦？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過，那劉黑子的心眼也不少，離俺足有四、五丈，想暴起殺他又太遠……”
??嶽孝娥笑道：
??“這有何難！”
??沒過多久，劉黑子便見張石頭領了其中一個小娘子過來，雙方的馬匹越來越近，劉黑子本能的警覺起來，身後的二當家和三當家立刻駁馬而出，擋在劉黑子身前。
??待到雙方僅剩兩馬之隔，張石頭勒馬停了下來，向劉黑子一抱拳：
??“劉大哥，先把這小娘送過來，另一個脾氣倔，還需俺再勸她幾句。”
??劉黑子看了一眼嶽孝娥，美得渾身止不住的亂顫：
??“好說、好說！”
??嶽孝娥的馬徑直到了劉黑子這一邊，眼看張石頭撥轉馬頭又要回去，嶽孝娥喝道：
??“張石頭，你這個小賊，竟敢把本姑娘賣了，且吃我一箭！”
??說著，嶽孝娥取下彎弓，搭箭便射。
??劉黑子這邊竟一時無人阻攔，人人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心說張石頭活該吃這一箭，一個美得不能再美的小娘，就這樣拱手相送了……
??劉黑子更是大樂，眼瞅著張石頭驚慌失措的又把馬頭駁了回來，卻不料他自己脖子一涼，一枝羽箭當中穿過。
??說時遲那時快，張石頭從馬上飛身而起，落地後緊接著一個箭步，直向劉黑子身前的二當家鬼見愁撲去，鬼見愁還在發愣，便被張石頭扭斷了脖子，奪去了手中的大刀；張石頭又借著鬼見愁的馬背做跳板，高高躍起，一道白光後，三當家鑽山豹的腦袋就滾落馬下。
??倏忽之間，劉家溝三個當家的命殞當場，還沒等眾人驚醒過來，張石頭便將手中的刀向地上一插，喊道：
??“諸位莫慌，本將軍隻誅首惡，其餘概不追究！”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