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羈押
你還真不能小瞧了嶽孝娥的本事！
??作為一個現代人，從小便被汽車方麵的知識耳濡目染，短時間便學會開車，並不是什麽稀奇事。但是嶽孝娥作為一個宋朝人，對於這種機械的東西，是完全陌生的。從零開始，在這十幾公裏的山路上，一學便會，掌握並駕馭汽車奔跑，除了起步時油門的深淺還有些不熟練，過彎、會車，竟也無人能發現這是一個本對汽車一無所知的人，拿著全車五人的性命在這彎彎曲曲的山路上練習。也就是嶽盼盼這種女孩兒，別說是張石頭，隨便換個人也不敢讓嶽孝娥摸一下方向盤。車後坐著的三名村民，竟也不害怕，不是他們天生膽子大，而是並未意識到風險，尤其為他們開車的是這樣一位美若天仙的女孩子，注意力一旦放在女子的相貌上，還會感覺到危險嗎？有個詞兒形容的很貼切：色膽包天！
??弓箭，其實就是一種簡單的機械，嶽孝娥不但對機械的東西有異於常人的天賦，更對汽車這樣的現代機械產生了濃厚的興趣。若不是身臨其境、親眼所見，即便在南宋的時候張石頭將這些事情告訴她，她也不太會相信。四個輪子的車自己會跑，而且還跑的飛快，更不可思議的是，少林寺上方的空中盤旋著的一架直升機，剛才去縣醫院的時候，嶽孝娥遠遠地看呆了。當然，對於她來說，來到現代後不可思議的事情遠遠不止這些，在省城中州二院的時候，她身上連著的各種監測機器，就令她看得匪夷所思，等到好一些的時候，小花攙扶她上衛生間，在衛生間洗手池的牆麵上，她第一次通過玻璃鏡子清清楚楚的看到了自己的長相，這種纖毫畢至、能完全還原人相貌的玻璃鏡，與她床頭梳妝台上擺放的銅鏡，根本不能相提並論。中州二院送給張石頭一部手機，張石頭又在車中的扶手箱裏找到了嶽中麟老師留下的一部手機送給了嶽孝娥使用，別看這部手機還沒有巴掌大，但是裏麵包含的現代科技，可以說是應有盡有，聲、光、影、網絡、信息、交際、通訊等等等等。假如一個從古代穿越而來的人，想讓他或她能夠快速地適應並掌握現代社會的生活生存節奏，送一部智能手機，隻要玩轉了、玩熟了，便可以成功的融入到現代社會中去。
??嶽孝娥雖然一時還沒有把手機玩透徹，但是對於汽車，儼然像是一個老司機了。將三名骨折的村民依次送回家，她將車開到張石頭家的院門外，瀟灑的打了一把方向，猛踩刹車、一個急停，然後掛在空檔深踩了一下油門，發動機發出了巨大的咆哮聲，嶽孝娥的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意。她知道情郎聽到這聲音，一定會跑出來接她的。
??可惜她失算了，出來迎接她的，不是情郎，而是爹娘。
??張石頭的遭遇，嶽盼盼並不意外。這種民間的大規模械鬥，若是出了人命，甚至會驚動到省裏的。如今有鄉裏的派出所出麵幹預調查，再正常不過，什麽動靜都沒有，才是不正常。
??嶽孝娥也不意外。別看大宋朝的政治相對明清時期，比較清明，“皇權不下鄉”是發生在明清時期，對於鄉間這種大規模的械鬥，正是縣衙裏的胥吏上下其手、左右撈錢的機會。隻要是“人治”的社會，就不乏陰暗的角落。但嶽孝娥不同於未來的婆婆桂花，她絲毫沒有慌張，因為這件事中，幕後黑手最大的官職，是個什麽縣公安局長，抓一縣的刑名。這在宋朝是個什麽玩意兒？連官職末流的主薄都算不上，充其量就是負責刑房的典吏。是吏，不是官，這在古代是有著天壤之別的。嶽孝娥這眼界可不是一般的高，刑房典吏算個什麽東西？竟也敢在堂堂大宋正一品少保嶽飛的女兒麵前興風作浪！
??雖然已經滄海桑田，朝代已不是那個朝代，天空也不是那個天空，即便是回到南宋，嶽飛也已經被害，可是嶽孝娥那份屬於英雄之後的驕傲，她的父親曾經煥發出的無上榮光，使她根本沒有將這些蠅營狗苟放在眼裏。
??小花見到嶽盼盼，高興的蹦了起來道：
??“這下俺哥有救了！盼盼姐他爹是個大官兒，盼盼姐，趕緊想辦法救救俺哥啊？”
??嶽盼盼聽了這話，心中有苦說不出。
??沒錯，嶽盼盼他爹的確是省政法委副書記，但是嶽盼盼在這個家庭中的地位，有些尷尬。嶽盼盼的母親在她六歲的時候便因病去世了，她父親沒過兩年便續了弦。後母這麽多年來在人前沒有虐待過嶽盼盼，表麵功夫做的倒是挺足，但私下裏對嶽盼盼的憎惡露於形色。滿滿的母愛，她嶽盼盼沒有資格享受到，因為那些是給她同父異母的弟弟的。至於父愛，起初父親重男輕女的思想就比較嚴重，自從弟弟出世，父愛在她身上，便更加的減少。一開始嶽盼盼認為這是弟弟把她應得的父愛給搶走了，但隨著慢慢長大懂事了以後，聰明的嶽盼盼發現，其實她的弟弟也沒有得到充分的父愛，因為她們的父親，滿腦子都是官經。每天都在削尖了腦袋往上鑽營，又有多少心思放在這一雙兒女身上呢？她母親在世的時候，父親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他的父親是一個正直敢言、有報國之誌的父親。可是自母親死了，後母來到之後，每日與父親談的便是誰誰誰升官了、誰誰誰發財了、誰誰誰一飛衝天、誰誰誰跟著受益。在後母的世界觀中，如今社會什麽都是虛的，甭管用的什麽手段，升官發財就是人生的贏家。在後母十幾年如一日的不斷教育和灌輸下，父親的官果然越做越大，但身上的人性卻也越來越淡了。在她這個家中，幸虧還有個乖巧懂事的弟弟，對她這個同父異母的姐姐十分親昵，她也對弟弟十分的愛護，否則嶽盼盼人生中成長的道路都不知道能不能挨過來，更別說能夠形成如今正直而又充滿愛心的的品德。
??幫助張石頭辦理肝髒捐獻的倫理證明材料，這種事情嶽盼盼的父親隻是舉手之勞，最多打幾個電話，就能讓女兒還了人情，惠而不費。然而眼前這件事情就不同了，這表麵看似是一起尋常的鄉間械鬥，但是一旦牽涉到政府官員、牽涉到諸多方麵的利益糾紛，她的父親多年來已經在官場修煉成精，絕不會輕易來趟這池渾水。最重要的是，這池渾水裏，趟不出他父親需要的利益，誰肯幹？政法口，要幹就得抓住大案要案，一戰而破，既得名又得利，像這種鄉村械鬥的小案子，裏麵還牽涉到政法口公安機關的頭腦人物，管這種事，不但得罪了台麵上的同行，甚至連他背後的一連串關係都會得罪，屬於典型的四處不落好，像她父親這種官，要是還和以前那樣正直敢言、遇見不平便要擼起袖子管一管，怕是很難做到如今的高位，雖然他的高位在嶽孝娥眼裏也不過如此。
??但是嶽盼盼不能把肚子裏的苦水倒給張福栓一家人聽，小花這麽一嚷嚷，她也隻好滿口答應了下來，並且立刻給自己的父親打了電話。
??晚飯之後，自告奮勇去鄉裏探聽情況的二蛋騎著摩托車回來了。進了堂屋之後便嚷嚷道：
??“盼盼姐，俺快渴死了，給俺倒杯水唄？”
??嶽盼盼還沒動，小花就趕緊去灶房舀了一瓢井水捧來，二蛋揶揄道：
??“小花……你咋恁勤快哩？”
??小花瞪他一眼道：
??“快喝，喝完了說說俺哥現在咋樣。”
??福栓在一旁道：
??“別喝的太猛，對身體不好。慢慢喝，不急。”
??二蛋就著瓢喝了一大口，擦了擦嘴道：
??“俺一路跟著他們回到鄉派出所，他們不讓俺進去，俺就悄悄繞到他們派出所西邊的院牆那裏，爬上牆頭往裏看。石頭被他們帶進一間屋子裏，過了半個多鍾頭又被帶了出來，手上多了一副手銬，被他們關進了另一間屋子裏。然後就沒動靜了。對了，這間屋子和別的屋不一樣，門是兩道，還都是鐵的，應該是專門關人用的。”
??桂花聽完眼圈就紅了：
??“戴了手銬，不是說好了讓石頭去問話的嘛，帶上手銬是啥意思？把石頭關起來，這不是當犯人了嗎？”
??福栓心中早有預料，聞言沉默不語。過了一會對小花說：
??“小花，帶你娘回屋去吧，爹和二蛋再說幾句。”
??小花很懂事，依言拉著娘便出了堂屋，進東廂房去了。
??嶽盼盼這時候才出言分析道：
??“沒有轉去看守所，說明暫時沒有定義為刑事案件；也沒有轉去拘留所，說明暫時還沒有定義為治安案件；如今估計派出所還需要調查取證，所以隻是對石頭實行暫時羈押。其實這案子可大可小，雙方都參與了械鬥，也都不同程度的受了傷，若是派出所居中調停，這根本不值得立案。但若派出所立案調查，首先應該調查的是，這幫黑社會性質的人，為什麽來村口打人鬧事，又受了誰的指使。假如派出所偏袒黑社會那一方，僅憑他們那些斷胳膊斷腿的人，鑒定出幾個傷殘，是輕而易舉的。再把石頭按刑事犯罪來判，那可就麻煩了。”
??福栓的臉上，擰起一團烏雲：
??“派出所肯定偏袒那群潑皮無賴，他們本來就是和張家五常一夥的。俺現在擔心的不僅是他們要給石頭安個罪名，憑張家五常的手段和心性，俺擔心他們會在所裏對石頭下黑手。”
??嶽盼盼聽了搖頭道：
??“伯父，您多慮了吧？派出所再有偏袒，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執法犯法。再說了，即便那個派出所所長和張家五常有交情，整個派出所好多人呢，其他人絕不會當睜眼瞎，看著他胡作非為的。”
??福栓苦笑了一聲道：
??“你是在省城長大的吧？鄉下農村這裏的事兒，哎，怎麽說呢，不能按照城裏的思維來對待。對了孩子，你父親回話了嗎？”
??嶽盼盼表情尷尬，嚅囁著說道：
??“吃完晚飯那會兒，我爸爸來電話了。不過……不過他說……他不能幹預地方上的司法，所以……對了，我爸爸還說，那張家五常在省裏有關係，好像是省公安廳的一個副廳長。”
??福栓已經聽明白了話裏的意思，並不為難嶽盼盼，對她說道：
??“張家五常的老二張常海，就是縣公安局的局長，娶的老婆就是省公安廳副廳長的女兒。你父親不幹預地方上的司法，做的是對的。是俺疾病亂投醫，倒是給你父親添麻煩了。”
??嶽盼盼聞言小臉臊得通紅，二蛋為了心中的女神，趕緊出言遮掩道：
??“那栓爺你看石頭這邊咋整？要不要俺喊上咱村兒裏幾個後生，去鄉派出所鬧他們去，就算在他們派出所門口鼓噪幾聲，他們也不敢輕易對石頭下黑手了。”
??福栓聽了正在沉思，一直默不作聲的嶽孝娥卻開口說道：
??“爹，您和娘別擔心，這件事就交給孩兒來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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