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確診
幸虧在屁股兜裏有個錢包，其中有嶽老師的身份證，否則，張石頭連住院手續都辦不了。錢包裏還有千把塊錢，所以幹脆就把五萬元全部預存了住院費。
??辦完住院手續，總算是讓嶽孝娥住進了重症監護病房。護士們開始為嶽孝娥進行各種名目的檢查，血常規、尿常規、肝功能、腎功能、血糖、胸透、心電圖、B超等等。要說張石頭已經對醫生說了是肝髒問題，檢查肝功能不就行了嘛！可你也不能說人家醫院這些檢查項目就一定是多餘的，萬一你還有別的毛病呢？
??不過這些，張石頭並不知道，他被隔離在ICU重症病房外麵，看不到的。他能夠做的，隻是坐在ICU病房外通道的長椅上，默默地為嶽孝娥祈禱，當然還有為高額的醫護費用買單。
??高度緊張的神經，和十天來幾乎沒有合過眼的疲憊，令張石頭在長椅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在夢裏，他又見到了純潔美麗的蕭洛櫻，一身素白色的衣裙，那一雙明眸善睞的藍色大眼睛，還是那麽光彩動人，笑嘻嘻的和他一起在天高雲淡的草原上騎馬，還問他道：
??“石頭哥哥我的匕首丟了，你見到我的那把匕首了嗎？這要是掉落在哪裏，砸到花花草草的也是不該，可若是讓哪個女子撿到，有可能會害了她的性命。”
??張石頭聽了這話，心中羞愧，做不得聲，隻顧著低頭騎馬。不料想騎了一會兒，竟來到一個山泉流水、曲徑通幽的木屋前，洛櫻妹妹不見了，卻看見木屋中走出淡雅溫婉的萬俟萱，一身淡綠色絲裙，秀發上依然係著那根絳藍色的絲帶，飄飄宛如仙子，款款向他施禮道：
??“石頭哥哥別來無恙，小妹這廂有禮了。陰陽兩隔，竟不知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堪堪千百年過去了。若是有朝一日與君相逢，哥哥隻要認得小妹，小妹便心滿意足了。”
??張石頭一想起要不是自己一時間恨得要手撕萬俟卨，萬俟妹妹也不會被逼自盡的，於是哭了起來。萬俟萱見狀，趕忙拉住他的袖子晃道：
??“別哭了、別哭了……”
??驀然間張石頭醒了過來，卻見旁邊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子扯著他的衣袖說道：
??“小兄弟，別哭了，再哭護士就來把你攆走，探視時間馬上就到。錯過探視豈不可惜了？”
??張石頭這才發現自己滿臉的淚水，不好意思的擦了擦淚道：
??“叔，啥時候能探視啊？”
??“每天中午兩點半到三點，還有就是晚上七點半到八點。”
??旁邊一個婦女補充道：
??“現在已經快七點半了，ICU馬上就開門了。”
??男子又說道：
??“這是俺老婆。俺倆一塊兒來看閨女的。你呢？”
??“哦，阿姨好！俺是來看……俺妹子。”
??身旁的婦女關切的問道：
??“你妹子得的啥病啊？”
??還沒張口，張石頭眼淚又流了出來：
??“俺妹子，得的是肝髒上的病，具體怎樣要等檢查結果出來才能確診。”
??“這孩子……家是哪兒的？”
??“登封縣張家溝。”
??“俺們就是新鄭的，比你離得近些。”
??婦女看到張石頭紅腫的雙眼，頓時也落下淚來道：
??“哎，別哭了孩子，你妹子檢查沒出結果，好歹還有個盼頭，俺閨女是先天的心髒病，怕是都沒幾天可活的了，俺那可憐的閨女……”
??男子低聲罵道：
??“嚎什麽嚎？萬一讓你閨女聽到咋辦？要嚎回家再嚎！”
??男子轉頭問張石頭道：
??“就你一個人？你爸媽呢？”
??張石頭搖搖頭道：
??“這個不是俺親妹子，俺爹娘也不認識她，所以沒來，就俺一個人帶她來住院的。”
??“你帶她來住院？沒你爸媽管，你有錢住這ICU?”
??婦女也緊拽著自己男人的胳膊，好奇的看著眼前這個看起來也就是十八九歲的男孩兒。
??“俺師父幫俺借了五萬塊錢。”
??婦女八卦的心立刻便點燃了：
??“這妹子恐怕是你女朋友吧？”
??張石頭搖了搖頭道：
??“不是，俺配不上人家。”
??婦女撇了撇嘴：
??“不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親妹子，這住院看病的錢，怎麽也輪不到你出啊！她爸媽呢？”
??“她……爹娘不在了。”
??“爸媽不在也有她三姑六姨管著呢，輪不到你出頭。你這是單相思吧？你爸媽連她都沒見過，你就為她借錢治病，將來你爸媽知道了……”
??“嘖，你管人家這事兒幹嗎？人家有情有義，用你操這份兒心？”
??男子出言打斷了自己老婆的話。三人正說著，ICU病房區的門打開了，通道內等候的人們，很有秩序的排隊進了ICU。
??張石頭來到嶽孝娥的十六號病床前，恰巧剛才的夫婦二人在隔壁十七號病床前，拉著自己的女兒問東問西。他們的女兒很美，大概十八九歲的模樣，病床上半部被父親搖了起來，小臉蒼白，斜靠在病床上。
??“今天感覺胸悶好點兒沒？”
??“嗯。”
??“隻要聽大夫的，打針吃藥，慢慢就會好的，咱家墨琪最堅強了！”
??“爸……”
??“今天打電話，你爺爺說你弟弟也吵吵著要來看你，你快點好起來，讓你弟弟來的時候，能看到他姐姐的笑臉。”
??“媽……”
??女孩兒的眼睛紅了，心髒的疾病使她呼吸十分艱難，但在父母麵前，她努力讓自己顯得一切安好，可是呼吸的艱難伴隨著一陣陣的心絞痛，還是使她難受的嘴角一抽。閉上雙眼，兩行清淚便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慌得母親趕緊取出紙巾為她擦拭。
??“爸，媽，你們別再……為我花錢了好嗎？奶奶的病也需要錢，弟弟……上學後更要花錢，住在這個病房，一天要浪費多少錢……”
??父親趕緊出言打斷了女兒的話：
??“行了行了，你別說話了，說這幾句看把你累的！錢的事兒你也不用操心啊，咱家有積蓄的……”
??“有什麽積……”
??母親又立刻插言道：
??“哎呀你管錢幹嗎？你乖乖的安生住院，早點兒康複，咱們早點兒出院不就行了啊乖，別瞎想瞎操心的。”
??嶽孝娥依舊昏迷不醒，安靜地躺在病床上，張石頭站在病床前，默默地看著她，聽著十七床一家三口的對話，心裏也老不是滋味。
??此時走過來一名三十多歲的男醫生，對張石頭道：
??“你就是十六床的病人家屬？”
??“是啊，俺就是。”
??“怎麽情況說明裏連電話也不留一個？害得我到處找你。”
??“俺沒電話。”
??“沒電話？手機現在多便宜啊，怎麽連個手機也沒有？”
??張石頭看著這個估計從小都是生活在優渥富足家庭中的白胖醫生，心裏嘟噥道：
??“他娘的要是在南宋的錢能拿過來花，別說手機，就是飛機俺也買得起。”
??嘴上卻依然苦澀地說道：
??“俺窮。”
??白胖醫生無奈的搖搖頭道：
??“好吧，病人的結果出來了。”
??張石頭趕緊問道：
??“怎麽樣？”
??“肝髒嚴重衰竭，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跡了。”
??張石頭聞言心頭亂顫，小心翼翼的問道：
??“大夫……您說怎麽治呢？”
??白胖醫生搖了搖頭道：
??“目前也隻是藥物維持生命，肝髒功能基本無用了，如果用血漿置換來代替肝髒功能，也隻是暫時性的，她現在沒有出現任何並發症，也是個奇跡。”
??張石頭肝腸寸斷，登時便嚎啕大哭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醫生麵前，抱著他的腿哭喊道：
??“大夫，求求你想辦法救救她吧！俺求求你了，俺求求你了……”
??白胖醫生雖說不知道窮苦的滋味，但即將失去親人的感受，他還是深表同情的。趕緊要拉起地上跪著的張石頭，竟然發現這家夥猶如千斤巨石一般，吃奶的勁兒都用上了，也沒拉動他分毫。於是也不再白費力氣，對張石頭說道：
??“你先起來，跪著像什麽話！”
??張石頭兀自跪地不起，他隻好接著說道：
??“目前唯一的辦法，隻有換肝。”
??“換肝？”
??“對，病人的肝髒已經壞死了，唯有更換這一個辦法。”
??“那，那就換啊！”
??“人體的器官哪有說換就換的？活體肝髒可不好尋。”
??張石頭擦掉眼淚，驀地從地上站起來拉住醫生的手說道：
??“這好辦，用俺的，俺的肝髒給她。”
??白胖醫生哭笑不得道：
??“肝髒可不同於腎髒，人體的腎有兩個，割去一個腎還能活；肝可就一個，沒了肝就必死無疑的。”
??張石頭毅然決然道：
??“沒事的，大夫，隻要能救了她，俺就是死了也值。俺不怕死，你就拿俺的肝救她吧！”
??白胖醫生也不知道這傻小子是真傻，還是在裝傻，但是話必須和他講明白：
??“你就是願意捐，我們也不敢用啊！割了你的肝髒，那就等同於謀殺。我們醫院是治病救人的，可不是殺人的。就算你願意捐半個肝髒給她，那也需要你們兩個血型一致，你們是親人嗎？”
??“這個……不是。”
??“不是直係親屬，捐贈也是不允許的。那你的血型是什麽？”
??“俺的血型……學校體檢的時候說俺是A型血。”
??“你看，你倆血型也不一致，她的血型是B型，器官移植如果血型不同，目前隻有國外有少數成功的案例，血漿置換有很大風險，咱們醫院可不行。”
??張石頭帶著哭腔吼道：
??“那你說咋辦？”
??“這裏是ICU，別在這裏吵吵！”
??ICU病房區的護士長出現在他們麵前，白胖醫生衝她歉意的笑了笑，對張石頭道：
??“如今隻能向國家紅十字會申請A型血的活體肝髒，看看他們有沒有，如果沒有，那就需要排隊等候。這樣吧，等你探視完，去我的辦公室找我，咱們查一查。以後有什麽事，也去那裏找我。我是她的主治醫生，十一樓肝膽外科的陸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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