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就計
按萬俟鬆交代的情況,眾人直奔徽州而來。
??荊未晚如今是徽州兵馬鈐轄,化名秦山海。特意向秦檜要了這個從六品武官,雖與師弟七品縣令的文官比起來,含金量遜色一些,但是手下有兵。能夠直接參與到南宋軍事事務當中,對荊未晚來說,是個極好的學習機會。想要在這亂世之中,成就王圖霸業,不會用兵是決計不行的。
??徽州,古稱歙州,宋徽宗宣和三年(1121年),改歙州為徽州,府治今歙縣。明清時徽商稱雄中國商界500餘年,有“無徽不成鎮”、“徽商遍天下”之說。徽文化也成為中外學者重點研究的中華三大地域文化之一。宋時徽商雖還未稱雄中國商界,但是也已經十分興盛。
??不過,徽州不是個軍事重地,能夠供荊未晚驅策的地方廂軍也隻有三千人。一直認為自己兵少將多,手下高手無數。誰知道一個張石頭,就令他荊軻會的氣焰大消。如今秦檜密令他全員蟄伏,不許再有任何異動,就仿佛潛伏的間諜,完全保持靜默,以避過趙構的暗中調查。
??荊未晚也知道,他遇到了這一生最強勁的對手。恨隻恨師父未將本門絕學“滿天星”傳授於他,否則要殺張石頭,也隻是一瞬間的事,何至於此?論陰毒,杜二娘的胸器連荊未晚也懼怕三分;論實力,鐵拐老是本門公認的頂尖高手。荊未晚雖不妄自菲薄,但是他承認,麵對張石頭這樣的對手,他連五成的把握都沒有。所以必須忍,忍到機會的出現。
??兵馬鈐轄隻是一個跳板,荊未晚豈會甘心止步於此?這幾個月來,他韜光養晦,每天都按部就班的工作,也令荊軻會全員不許有任何動作,甚至情報工作都全部停止,真正做到了靜默。這也是趙構派出許多人馬打探,卻毫無消息的原因。秦檜對此非常滿意,荊未晚也趁機提出想更進一步的想法,由兵馬鈐轄升為徽州防禦使、指揮使這個從五品武官。然而秦檜苦於荊未晚在軍事上寸功未立,不敢貿然提拔。於是這幾日,荊未晚正在思謀,如何運用手中三千兵馬,剿滅幾股往日不遵他號令的綠林豪強,以謀進身之資。
??這一日,荊未晚正在兵馬衙門裏琢磨計策,忽有兵士來報,說有皇上派遣的欽差大臣路過此地,要見這裏的軍事長官。指揮使一職空懸,荊未晚便是這裏的實際最高軍事長官。於是不敢怠慢,立即帶人迎了出去。
??然而見到所謂的欽差大人一行,荊未晚不免疑惑了。一身粗布衣裳的憨小子,身邊跟著一個半大的小書生,乍暖還寒之時,手裏居然搖著一柄鵝毛扇,後麵一群年輕後生,穿著各異。哪裏有半分欽差的儀仗?
??荊未晚雖然心裏疑惑,然而依然上前施禮道:
??“下官徽州兵馬鈐轄秦山海,不知欽差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那粗布衣裳的憨小子抬頭望天,居然一副愛理不理的表情。身邊小書生卻搖著鵝毛扇笑嘻嘻的回道:
??“秦大人,這位是禦前中軍副統製張石頭將軍。今奉皇上的差遣,路過貴地。冒昧登門,還望見諒!”
??荊未晚聞言雖大吃一驚,卻麵露誠惶誠恐之色:
??“哎呀,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張石頭張將軍啊!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快快快,裏麵請,裏麵請!”
??到了正廳,各人落座,親兵隻有兩人跟在張石頭的身後佇立,其餘皆在廳外守候。
??荊未晚麵色如常,依然做足了禮儀。令人奉上茶水後,小心翼翼的問道:
??“不知這位大人如何稱呼?”
??小書生笑道:
??“秦大人客氣了。小生陸遊,乃是一介布衣,承蒙張將軍看得起,做了張將軍的幕僚。”
??這時候張石頭發話了:
??“什麽幕僚?是軍師!”
??陸遊心裏那個無奈啊!路上說好了別亂說話的,怎麽開口就來?軍師是一種官職,能隨便叫嗎?拿幕僚作軍師,你以為你是王侯啊?
??陸遊尷尬的向荊未晚笑道:
??“戲稱、戲稱而已,秦大人莫要見怪。”
??荊未晚並不理會這些小節:
??“不知欽差大人此行,皇上派何差遣,欲往何處公幹?下官可派兵士沿路護送欽差大人。”
??這位欽差大人張石頭,忽然又變成鼻孔朝天,一言不發。
??陸遊接口道:
??“不瞞秦大人,此行乃是奉皇上的秘旨辦案。還請秦大人屏退左右,以宣皇上密旨。”
??屋子裏頓時剩下了張石頭、陸遊和荊未晚三人。
??張石頭將密旨遞給荊未晚,荊未晚看後,小心翼翼的卷好,又雙手奉還給張石頭。整個過程莊重而又肅靜,荊未晚雖然心中波瀾起伏,麵色卻絲毫不漏破綻。
??陸遊心中不由得讚歎,果然是梟雄本色!
??荊未晚沉吟片刻,問道:
??“皇上聖明,隻是不知這剿滅江湖幫會的任務,下官能盡什麽綿薄之力呢?”
??陸遊道:
??“實不相瞞,此番確有仰仗秦大人之處。我等一路暗訪,已經查出荊軻會的巢穴所在。然則敵眾我寡,故而前來向秦大人求援。”
??荊未晚麵露喜色:
??“哦?這太好了!難得欽差大人看得起我秦某,敢不盡力?隻是不知那荊軻會的巢穴在何處?”
??陸遊道:
??“此乃機密。為防消息走漏,此時還是不宜說出。請秦大人速速集合全部兵馬,聽張將軍號令便可。”
??荊未晚心念鬥轉,腦袋就如一台計算機一般,迅速進行了無數的計算和分析。
??皇上的密旨看過了,沒有問題。眼前人物的身份,結合以前情報,應該可以確定必是張石頭無疑。然而此番以欽差的身份突然降臨徽州,其中必有蹊蹺。若說自己已經暴露了身份,卻又不像。否則何以會找自己借兵,而不去府衙或江南東路安撫使司?可是如此言之鑿鑿,自己若將三千兵馬集結後交付於他,他以欽差身份當場宣布捉拿自己,自己豈不是作繭自縛?這個險絕對不能冒!
??荊未晚斟酌再三,說道:
??“還請欽差大人見諒。三千兵馬分駐徽州各處,不是一時就能集結。況且,大規模的兵馬調動,下官必須上報江南東路經略安撫使司。這中間一來一回,隻需一日功夫。正好也可將兵馬集結完畢,您看這樣行麽欽差大人?”
??陸遊臉色一沉:
??“秦大人,皇上密旨已經與你看過。各州府文武官員均需全力配合,張將軍可便宜行事。難道秦大人是有意推諉嗎?”
??張石頭立刻雙眼一瞪,撅著嘴唇,鼻孔裏發出一聲長長的鼻音:
??“嗯……?”
??荊未晚慌忙道:
??“下官豈敢!隻是這兵馬集結,的確不是一蹴而就,萬望大人海涵。大人先請用茶,容下官想想辦法。”
??開玩笑麽?荊未晚的茶誰敢喝!
??其實這茶水裏真沒毒。張石頭一行來的這麽突然,荊未晚也無暇動手腳,何況凝脂粉此等寶物,荊未晚怎會隨身攜帶?
??可是小心駛得萬年船,陸遊正色道:
??“秦大人,我等奉聖諭而來,可不是到您這裏喝茶聊天的。”
??荊未晚連忙道歉:
??“是是是,下官知錯。您看這樣行嗎?如今已是申時末,諸位上官一路遠來,下官必要盡一盡地主之誼。太平橋西端的太白樓,是我家祖業。江南各色名吃應有盡有,遠近聞名。不若今晚就在這太白樓,為欽差大人一行接風洗塵。同時下官這邊全力安排兵馬調度,爭取明日午時之前,將三千兵馬全數交予欽差大人使用。”
??陸遊沉思片刻,望向張石頭:
??“大人您看……?”
??張石頭舔舔嘴唇,咽了一口唾沫道:
??“果然是什麽好吃的都有嗎?”
??荊未晚笑道:
??“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裏遊的,隻要大人喜歡,必定奉上。實不相瞞,太白樓的大廚,是下官從東京汴梁的樊樓花重金挖來的。”
??“恩……太白樓,聽起來不錯的樣子。那就這麽定啦!小陸啊,咱們先去找家客棧住下。秦大人,我等奉的是密旨,行事要低調,更要保密,切不可外傳啊!”
??就這樣,張石頭一行揮手而去。
??對於荊未晚而言,今日張石頭前來,到處都透著蹊蹺,到處都暗含危機。臨安府秦檜大人那邊,居然也未有半點消息傳來。張石頭究竟查到了什麽?手中究竟有多少底牌?這三千兵馬他究竟想要用來做什麽?
??這些疑問已經容不得他去細細研究了。無論張石頭知道了什麽,隻要死了,就都不重要了。無論是化解此次的危機,還是以往的恩怨,尤其是張石頭,已經成為了他成就一番霸業的攔路虎。所以張石頭這次自己送上門來,必須死!
??在自己的老巢徽州,在自己的產業太白樓,在荊軻會諸多供奉高手的環伺中,張石頭這二十人,就如羊入虎口一般,會悄無聲息的死去。如今世道不太平,欽差在江湖上遭遇毒手,這很正常。作為徽州兵馬鈐轄,有秦檜大人在朝中撐腰,即使為欽差的死背上一些責任,那也是超值的。
??張石頭與陸遊,隻是拿這三千兵馬嚇唬荊未晚的。他們也不想將荊軻會的蓋子當眾揭開。否則,趙構必然會馬上下一道旨意,宣張石頭回京複旨,那還怎麽繼續玩下去呢?福國長公主那裏可在殷殷期待呢!
??所以當荊未晚正在算計如何讓張石頭等人靜悄悄的死去,張石頭他們也正在感歎,今晚徽州兵馬鈐轄將會莫名其妙的與世長辭。
??這正是:
??一個戲台兩家唱,
??各憑演技看誰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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