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上班
趙構當然沒有讓藤原賴長失望，順水人情做得十分愉快。給日本的鳥羽上皇捎去了一封國書，俱言上皇應當安享富貴，莫要再插手國家大事，否則遠在萬裏之外的趙某人會很生氣、後果會很嚴重雲雲。就仿佛是給他的哥哥宋欽宗寫的一般，言辭鑿鑿、語氣凜冽。藤原賴長自然是喜出望外、如獲至寶。當然，效果如何，趙構就不去操心了。
??紹興十一年的春節，張石頭過得很愉快。
??趙構對他恩寵有加，賞賜了不少金銀綢緞、貢茶貢酒。甚至還真的命令張俊送來了一個巨大的銀球：“沒奈何”，張石頭感覺賺大發了。萬俟萱也常來串門，還幫助宮娥們將自家府宅裏裏外外，操持的井井有條。張石頭啥心都不用操，每日裏便是與陸遊和親兵們廝混在一處，大魚大肉、美酒佳肴。本就有些嬰兒肥的臉龐，看起來更是肥了一圈兒，白裏透紅、與眾不同。
??其間李顯忠特意登門拜訪，答謝張石頭為促成他與祁連公主親事所做的努力。恰逢張府正在歡宴，於是喝了個痛快，與張石頭又結拜為兄弟，相約十月過後一起去西夏迎娶祁連公主，然後便告辭了張石頭，回他的駐地鎮江府去了。
??這個新年，對於張石頭來說，除了沒能與嶽孝娥廝混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麽的開心。但是春節快樂的時光短暫，轉瞬就到了正月十六，張石頭該上班啦！
??張石頭是禦前中軍副統製，自然要去禦前軍報道。禦前中軍，隸屬於殿前司，是皇上的直屬衛戍部隊，負責皇城的安全。禦前中軍統製楊沂中也是殿前司的最高指揮官，殿前都指揮使，張石頭的頂頭上司。自從趙構收了嶽飛、韓世忠、張俊等人的兵權，便取消了前、中、後護軍的番號，將所有軍隊改稱“禦前諸軍”，也就是皇上的直屬部隊。禦前諸軍所分三司：殿前司、馬軍司、步軍司，又以楊沂中所掌握的殿前司最為精銳，可見，趙構對楊沂中十分倚重和信任。事實上，楊沂中一生，也沒有讓趙構失望。
??張石頭這身功夫，到哪裏都是個寶。楊沂中對這個憑白撿來的寶貝自然是嗬護有加，關照備至。安排張石頭巡檢督導禦前中軍的操練，並負責教授槍棒武藝。事實上，張石頭倒是成了禁軍教頭。禁軍，是軍隊中的精銳，而禦前中軍更是精銳中的精銳。這些兵士平日裏趾高氣昂、目空一切，十分的桀驁不馴。經常在臨安府惹是生非，甚至欺負其他各司士兵。自打張石頭做了教頭，便再也無一人敢胡作非為，個個夾著尾巴做人。
??張石頭一個黃毛小子，有這麽大的魅力？
??其實軍隊裏就是這樣，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
??張石頭早就從親兵們打探的消息中知道了這幫大兵們的德行。上任便撂下狠話：
??“俺張石頭教你們棍棒拳腳，可以讓你們在戰場上以一敵十，殺敵報國。但是可不是讓你們用來欺負良善的，誰敢胡作非為、倚強淩弱，俺張石頭伸出一個小拇指，就可以廢了他全身功夫，趕出軍隊。來來來，現在有誰不服的，人數不限，直接放馬過來！俺要是用了第二根指頭，俺就當你們的馬夫、隨你們的姓！”
??張石頭沒有迎來挑戰者，倒是迎來了一片嗷嗷的叫好聲！
??就一個字：“服”！口服心服。
??張石頭沒有露任何功夫，但是他的傳說早已將這些大兵們的耳朵都磨出老繭來了。誰敢不服？
??臨安街頭的治安果然好了許多。再也不見禦前中軍的士兵惹事了。偶有與其他司的官兵發生齷齪，禦前中軍的大兵們鼻子一哼：
??“小樣！懶得搭理你們。張將軍將他一身蓋世武功都傳給我們啦。和你們動手就是我們張將軍說的‘恃強淩弱’懂麽？來來來，有誰不服的，叫你們指揮使和我們張將軍打聲招呼，隻要張將軍同意，人數不限，直接放馬過來！俺要是用了第二根指頭，俺就當你們的馬夫、隨你們的姓！”
??至此，張石頭舒適安閑的職場生涯開始了。
??每日皇城值房裏喝喝茶、看看邸報。定期傳授功夫，抽時間下去檢閱一下各營的操練情況，順便與這些大兵們聊天打屁、天地海吹，再不失時機地露一手絕世神功，眾人驚佩的無與倫比之下，傳說便又如長了翅膀一樣，傳遍整個禁軍和臨安府的大街小巷。
??無敵，是多麽的寂寞……
??一晃眼，三個月過去了。
??寂寞的張石頭這一日照常坐在值房中，泡上一杯香茗，端起邸報正在觀詳。其實朝廷的邸報，是由進奏院編輯，樞密院核準發行。樞密使張俊是什麽人？在趙構和秦檜的授意下，一直是報喜不報憂、刻意的粉飾太平。若是按邸報上的描繪，你會發現南宋早已是太平盛世、穀黍滿倉，金國乃天下第一等熱愛和平的睦鄰友好國家，甚至不遺餘力的幫助南宋各地百姓重建家園。
??張石頭看得味同嚼蠟，然而這數月間，他始終貌似津津有味的看邸報，實則這些毫無營養的文字，他連一句都沒記住。可依然每日都拿起身邊的邸報，看的顛來倒去。無它，閑得慌！
??這時值房裏進來一個人，張石頭抬眼一瞧，一張英俊的麵孔上，堪堪少了兩顆大門牙。認識，正是同僚，禦前中軍副統製史文鬆。
??史文鬆今日顯得格外的狼狽，不僅是嘴上少了兩顆大門牙，甚至一瘸一拐，嘴角還抽著涼氣。
??張石頭的親兵早就將史文鬆那些破爛風流事打聽的清清楚楚，所以張石頭對史文鬆這個人，一直不甚感冒、不冷不熱的。這時見狀，也隻好趕緊放下邸報，上前扶道：
??“哎呦，史大人您這是怎麽啦？這是被驢給踹了，還是被馬屁給嘣著啦？”
??史文鬆聞言心裏暗罵：
??“你他娘的才被驢給踹了，你全家都被驢給踹了！”
??臉上卻堆滿了痛苦的表情：
??“嗨，甭提了，今日出門沒看黃曆，下轎的時候把腳崴了！”
??“哦哦，原來如此。不是俺說你啊，史大人，就這麽點兒腳程，坐啥轎子呢？和俺一樣，走路來上班，還能鍛煉身體，多好！”
??“嗬嗬，我豈能比得了你？張大人你還是個後生小子，龍精虎猛的，我這家裏妻妾甚多，嘿嘿，你懂的！”
??史文鬆一邊說著跑風漏氣的話，一邊用著是男人都懂的眼神笑著向張石頭示意。
??“張大人府上那十六名姬妾，想必也是無比受用吧？聽哥哥一句話，別看你現在年輕氣盛，可若是日日在脂粉堆兒裏打滾，不懂得一些調理之道，將來到了哥哥我這個年紀，悔之晚矣。年輕的時候，莫要處處都使狠用強，須知‘過滿則虧’，要學會‘居移氣、養移體’啊，有句話說得好：‘色字頭上一把刀’，哈哈！”
??張石頭那點兒嘲諷式的幽默，在這個大淫棍麵前，實在不夠看。幾句話便說的張石頭滿臉通紅，不知如何作答。
??男人之間一旦有了女人的話題，似乎就變得立刻親近了起來。
??史文鬆將坐在圈椅中的身體向張石頭這邊攏了攏：
??“張老弟，你那十六名姬妾，雖然是國色天姿。可是按照規定層層遴選，結果樣子都多有相似之處，差不太多的。”
??張石頭笑了：
??“不然！世上每一個女人都是一道不同的風景。這要看你如何去品味。”
??性情質樸的張石頭，居然也偶有語出驚人。史文鬆聞言果然拍手叫絕：
??“張老弟雖然年輕，卻果然是歡場高手。哥哥我佩服、佩服！”
??張石頭又局促了，臉一紅：
??“哪裏哪裏？肺腑之言而已！”
??史文鬆靠近張石頭，親切地拍著張石頭的臂膀：
??“張老弟，再美的風景鎖在屋裏品玩的久了，也覺得乏味。莫如與哥哥我換幾個姬妾如何？哥哥我家裏的可都是絕色美人，定不會叫老弟失望。”
??張石頭立刻正色道：
??“史大人，這女人也是人，怎可以當做玩物互相交換？怪不得同僚見了你都躲的遠遠的。朋友妻不可欺啊，史大人！”
??史文鬆臉色一黑，複又堆滿笑容：
??“哎呦喂，瞧你說得這麽正經，隻是姬妾而已，又不是妻子。”
??張石頭腹誹道：
??“妻子？你偷人妻偷得還少麽？”
??“得得得，算是哥哥話有不妥，行了吧？不過今日老弟需幫哥哥一個忙。”
??張石頭警覺地瞥了一眼史文鬆：
??“俺能幫什麽忙？俺可不會拐騙人妻……”
??“瞧你說的，哥哥怎會是那種人？這不是腳崴了麽，剛才路上碰見大內總管馮公公，他叫我去他那裏拿幾副專治跌打損傷的藥膏，可老弟你看我現在這個樣子，走的成麽？”
??“叫軍士幫你取來不就成了？”
??“人家馮公公是大內總管，皇上身邊的紅人，叫一個普通軍士前去，豈不是掉人家身份麵子？何況普通軍士入得了大內嗎？怎麽，這點兒小忙，也不肯幫哥哥一下？”
??張石頭雖然對史文鬆不感冒，但是卻拉不下臉皮。畢竟同在一個屋簷下，有份同僚之誼。
??“好吧，俺替你跑一趟，可是俺這幾個月根本沒在皇城裏轉過，不認識路啊！”
??“這好辦。竇泥丸？”
??門外立刻閃進來一名兵士，麵白無須、身形消瘦。
??“史大人，有何吩咐？”
??“你隨張大人去尋馮公公一趟，給張大人帶路。對了，張大人，今日皇宮內的暗語是‘天子不舉、臣子代勞’，你可記好了。遇到有人阻攔，便將暗語說出，即可暢通無阻。”
??這個竇泥丸似乎從來沒見過，但張石頭沒有多想，隻是覺得這名字實在有趣。趕緊念誦了幾遍：
??“天子不舉、臣子代勞。嗯，記住了。隻是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史文鬆一臉的風輕雲淡：
??“張老弟，僅有武功可是不行的。想要位極人臣，有空可要多讀讀書啊！天子不舉、臣子代勞，意思就是說，皇上日理萬機，許多沒想到或做不了的事情，就應該由臣子們替皇上效命、拾漏補遺。”
??張石頭臉一紅，人家史文鬆說的不錯啊！不懂得一點經史子集、之乎者也的，怎麽在宋朝混？
??哎，沒文化，真可怕！
??張石頭就這樣，掉進了秦檜為他精心織就的陷阱當中，居然還渾然不覺。哼著小曲兒，跟著兵士竇泥丸，歡快的走向皇宮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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