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神刀
唐朝之前，日本始終被各國稱為倭國，在倭人熟悉了語言大意之後，自惡其名，在唐朝武則天時期，倭國正式改名為日本國，意思是“日出之國”。
??日本與中國，一衣帶水。與其他許多番邦小國一樣，奉中國為上國。在宋朝被蒙古滅亡之前，日本人對中國的經濟、文化、政治、軍事等方麵取得的成就，真的是頂禮膜拜，打心眼裏尊崇。而且亦步亦趨，有樣學樣。日本國內也是以習漢學、說漢語、執漢禮為最高榮耀。直到崖山海戰，南宋滅亡，日本人也絲毫不給蒙古人一點麵子，始終堅定地奉大宋為上邦之國，絕不臣服於這幫來自北方的、毫無禮儀文化、粗鄙不堪的蒙古強盜的統治。想當年，蒙古鐵騎舉世無敵，踏平了歐亞大陸，無一國不臣服。當然，不臣服的，都被滅國了。比如金國、西夏、南宋。一個小小的日本，連草原上的雄鷹都用不了兩個時辰就能飛個來回，如此的彈丸之地，誰給了他這麽大的膽子？忽必烈大怒之下，對日本發動了兩次大規模的討伐，卻都功敗垂成。最後隻能唾麵自幹、飲恨咽下了這口氣。自此，日本人的心態就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原來堂堂的泱泱大國也不過如此，我大日本原來也可以成為不可戰勝之國。直到元朝滅亡、朱元璋稱帝以後，日本對中國的尊崇之心已不複存在了。對於日本人而言，真正的中華上邦，早已湮沒在曆史長河之中……
??拋開釣魚島的問題不說，拋開甲午戰爭、抗日戰爭不說，我們必須承認，日本是一個堅韌不屈、善於學習的國家。人家的氣節，僅從對大宋的忠誠、對蒙元的抗爭，就可以看得出來。
??人必先自辱，而後人辱之。是我們自己不修身、不強大，引來了日本侵華的災難。我們中國的千萬憤青們，何不以史為鑒，總結一下自身的不足，借鑒一下人家的長處，把口水用到國家的富強發展上，豈不強於對日本人的滔滔謾罵？
??更何況，日本人，本就是我們華夏的後裔子孫，相煎何太急！你不信？不信可以去問問秦始皇和徐福，他們可以告訴你。
??此時的日本，處於平安京時代。在位的崇德天皇，實際上是他父親鳥羽上皇的傀儡。再過一兩年，就會在他父親逼迫之下讓位給他的兄弟近衛天皇。這裏麵的關係錯綜複雜，咱們也不必去理會日本平安京時代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了。但這個時代，日本的武士集團已經崛起，大有無法抑製的苗頭。
??此次作為日本賀宋正旦使的，是崇德天皇的心腹大臣，藤原賴長。崇德天皇皇位眼看不保，派遣藤原賴長前來，也是希望此番能得到南宋的助力。
??藤原賴長是日本有名的學者，在漢文化方麵頗有造詣，是個中國通。大朝會上這一幕發生的時候，他的腦子也沒閑著。
??這是天賜良機，給我天皇啊！
??藤原賴長一看，趙構還在躊躇中，立刻出班跪地，用一口流利的漢語奏道：
??“啟稟大宋皇帝陛下，我大日本國願意替天朝上邦教訓一下這個無知女人。他們一個小小番邦，蠻夷之地，居然敢口出狂言，挑釁天朝上邦，是可忍孰不可忍！君憂臣辱、君辱臣死。我大日本國的崇德天皇，對大宋皇帝陛下的一顆忠心，日月可鑒！請陛下恩準我的請求，否則今日我就死在這大慶殿上。”
??趙構聽了，十分受用。和顏悅色的安撫道：
??“貴使快快請起，千萬莫要自尋短見。你和你們天皇的忠心，朕已知曉。奈何人家是要與我大宋男兒一決高下，你們外邦人怎好插手？”
??藤原賴長仍紋絲不動的跪在地上說道：
??“啟稟大宋皇帝陛下，我使團中有一名武士，此人本是天朝上邦的百姓，因海難流亡到了我國，被我所救，此番前來，也是順道送他回到故國的。此人武功不可匹敵。在我國內，被武士們稱為‘神刀’，實在是個少年英雄。他本就是天朝上邦之人，自然可以參加比武招親。”
??趙構聞言忽然警醒：“少年英雄……”
??眼光向大慶殿上撒去，竟真的看到了那個伸頭伸腦、好不安分的傻小子，身穿正四品武官朝服，正在被禮部禮儀官小聲嗬斥。
??“嘿！朕怎麽就忘了他呢……真的是當局者迷。”
??趙構從龍椅上一躍而起，麵帶謎一般的微笑，威嚴的說道：
??“比武招親之事，朕，準了！”
??天子一言，何止駟馬難追！
??皇城司與大內總管，立即遵從趙構的旨意，在大慶殿外的廣場，迅速開始搭建一座擂台，及周邊的看台。
??午時賜宴，又是一番熱鬧的場景。南宋的百官，對於皇上這次的舉動，都持了支持的態度。畢竟萬邦來賀的大朝會上，絕不可以不應戰，否則就丟大人了。可是接下來這種輸贏都沒麵子的局麵，該如何應對，沒人知道趙構的心裏怎麽想的。但不管如何，這種千載難逢的兩國之間比武招親，絕對是大有看頭。甚至所有外國使節，都興奮異常。能身臨其境、親眼目睹即將到來的南宋大國皇宮大內裏，這場國與國的比武招親，大開眼界之外，更是回國後畢生都能炫耀的資本。
??日本的武術說到底都是源自中國。隻是在日本又經過了鑽研和演化。比如日本著名的空手道，原名叫做“唐手”，一次世界大戰後，日本人取其諧音，改稱“空手道”。日本人最喜愛的武士刀，也是出自“唐刀”。忍術的理論基礎是由中國傳到日本的孫子兵法而來，雖然在平安京時代已經有了發展，但忍術目前隻是一個研究山中伏擊技巧的流派。對於擂台上當麵鑼對麵鼓的決鬥，沒有絲毫發揮的空間。
??而藤原賴長敢放言教訓祁連公主，憑的是他手下一名極其出色的武士。當然，對女人的輕蔑，也是他信心的源泉。這名武士絕不是宋人，而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但他從小跟著藤原賴長，學會了漢話，勉強能糊弄一下血統身份。趙構召見他之後，發現他說著夾生的漢語，還甚不流暢，就知道他原來是個冒牌貨。不過這沒什麽關係，他隻是一個馬前卒，做做前戲而已。連人家祁連公主都不在意，誰還會去刻意揭穿他的身份呢？
??然而這名年方二十的日本武士，武功究竟如何？若是上場便打敗了李青青師姐妹二人呢？莫要小看了扶桑武士。畢竟他們的武功，也是起源於中國。他叫藤原勿，是藤原賴長的家將，也是一個用刀高手。被人稱為“神刀”。他的父親是“一刀流”流派的創始人，在他很小便去世了。然而“一刀流”的武功絕學他卻繼承了下來，甚至青出於藍。
??這個“一刀流”，不是日本江戶時代那個北辰一刀流，不是殺人隻用一刀，而是一刀便退，絕不貪刀。但是出刀的速度，也絕不是尋常高手能躲得過去的。一年前藤原賴長在家門口被行刺，十五名黑衣蒙麵刀客撲向他，眼看就要亂刃分屍。藤原勿出刀了，一刺一收、一刺一收，就這樣，刺出十二刀，十五名刺客無一活命。為何？其中有三刀是一刀穿倆。
??所以說，江湖上藏龍臥虎。你若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倒黴的日子就離你不遠了。然而趙構不懂武功，卻為何篤定“神刀”必輸呢？
??這源於雲霄宮的強大！
??雲霄穀內雲霄峰，
??雲霄峰上雲霄宮。
??雲霄仙子展雙翅，
??翩翩飛舞雲霄中。
??世人不知雲霄外，
??天上宮闕是幾重。
??但見仙子踏歌去，
??悠悠白雲悠悠風。
??西夏境內，祁連山脈裏，有個卓爾山，距離卓爾山西北麵一百二十裏的地方，有個雲霄穀，雲霄穀的正中有一座萬丈高聳的山峰，叫做雲霄峰。這個雲霄峰就如一個萬年石柱一般，挺拔峭立，千百年來，無人能夠登上這雲霄峰頂。然而就在五代十國期間，有一位來自中原的無名無姓的女子，登上了雲霄峰頂。並開宗立派，在雲霄峰頂建起一座雲霄宮，自號：雲霄宮主。
??沒人知道她的武功有多強，但這首詩歌卻傳唱了一百多年。祁連境內的百姓，無不對她頂禮膜拜，尊稱為“雲霄真人”。西夏建國一百年間，也沒有一位皇帝敢打雲霄宮的主意。雲霄宮始終保持著與世無爭的態度，與西夏國的皇室關係不冷不淡。要說唯一與西夏皇室有過一次交集的，便是十幾年前夏崇宗李乾順登峰托女之事。
??趙構遠在江南，雲霄宮的大名也如雷貫耳。這也是常情，你想，趙構才是真龍天子，卻還要蟄伏在臨安府的皇宮中。而雲霄宮的人，卻如仙子一般，能翱翔於九天之上。假如這是傳說，那這個傳說也太囂張了。還偏偏有許多去過祁連山的人，回來信誓旦旦的講，的確親眼目睹過雲霄仙子展翅飛翔的奇妙情景。
??趙構作為皇上，完全能領悟到西夏皇室的無奈。若不是雲霄宮有大神通，哪一位皇帝會容忍在自己的領土內，有這麽一群跳出皇權統治之外的階層？所以趙構不會把寶押在日本武士身上。
??午宴結束後，趙構便率領文武百官和各國使節坐在擂台的周邊看台之上。剛一坐定，便將張石頭傳來。
??“張愛卿，這些時日修養的可好？”
??“皇上，托您的福，俺玩兒的好、睡得好，吃嘛嘛香！渾身爽利，嘿嘿！”
??“嗬嗬，好，很好。愛卿，此次的比武招親，你怎麽看？”
??“好玩啊！一定大有看頭。俺可是頭一回看比武招親，好期待哦！”
??“……”
??“就沒有一點別的想法？”
??“啊？難道……皇上，您別嚇唬俺！俺可不敢娶什麽公主，那公主是什麽身份？娶回家裏還不得天天燒香磕頭一樣當菩薩供著。更何況剛才吃飯的時候，俺聽同桌的官員說，這位公主年紀已經二十六歲，大俺八歲，比村子裏俺表嬸還大兩歲呢！”
??趙構聽了哭笑不得。你當這是尋常人家找媳婦呢？這是兩國的邦交，是政治！別說大你八歲，就算大你八十，皇上要是下了令，你張石頭照樣得把老奶奶娶回家做媳婦。
??好在趙構還真沒打算讓他做西夏國的駙馬爺。
??“休要羅唕！這場比武招親，關係我朝顏麵。其中的幹係重大。自己好好思量，朕，不再與你言明。一會兒在一旁認真地觀摩。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朕若要你上場的時候，你必須有必勝的把握。”
??張石頭還想換上一副苦瓜臉，奈何看到趙構雙眼射來的威嚴目光，隻好低頭唱諾。
??中間的擂台已經成型，尚在進行加固當中。秦檜作為宰輔，此時並不在天子身旁。因為在皇宮大內中舉辦比武招親，這麽八卦的事情，早就瘋傳到後宮嬪妃們的耳朵裏了。也真是可憐這些美女們啦，一入皇門深似海。白日看天上日出日落，晚上紅燭獨枕到天明。好不容易皇上來了一趟，卻是上下其手，最終不能得門而入。孤獨寂寞冷，空虛饑餓寒！這種境地，也不比被金國擄走的女子強多少。
??一個比武招親，絕對能讓這群怨女們容光煥發、喋喋不休的議論半年以上。所以當一群鶯鶯燕燕來求皇上開恩的時候，趙構大度的允準了。於是趙構的身邊，全是翠翠紅紅、百花竟開。
??秦檜手撚胡須，麵無表情的向身邊坐著的萬俟卨問道：
??“萬俟兄，你怎麽看？”
??“大人，此事必有蹊蹺！”
??“哦？皇上明擺著是要你那未來女婿去做西夏國的東床駙馬，這還能有什麽蹊蹺呢？”
??“相國大人，皇上若如此做，就算張石頭那小子贏了，我大宋也顏麵盡失啊。而且這傻小子豈能做得了我家女婿？下官那日將他打出府去，還吩咐萱兒痛斥了他一番。若想登我府門，除非他親自向相國大人您請罪，征得您的原諒。相國大人，下官對您可是一向敬仰啊！”
??秦檜眯起三角眼，撚著胡須微笑道：
??“好說、好說。小子們胡言亂語，我怎會放在心上？”
??“古人雲：‘宰相肚裏能撐船’，誠不我欺、誠不我欺！”
??萬俟卨一邊拍著秦檜馬屁，一邊也有些懊惱。秦檜話裏的挖苦，他豈能聽不出？奈何皇上這意思，明顯是要張石頭去打擂。可我這準泰山怎麽辦？我女兒怎麽辦？夾在張石頭和秦檜的恩怨當中，本就受了不少氣，為了這聖眷正隆的無敵女婿，我忍了。可眼看要竹籃打水一場空，萬俟卨能不鬱悶麽？
??說話間，擂台已經搭好。
??因為此事事涉兩國邦交，禮部侍郎陳桷上台致詞。概是兩國交好，為進一步加深友誼，特設此比武招親的擂台雲雲。在最後，才說出了重點：一方認輸或雙腳離開擂台則判負；南宋打擂者，不許使用兵器、不許打傷西夏公主。
??最後這一條說出來，滿場沒什麽異議，這在情理當中，本是應有之意。本來嘛，人家是女孩子，而且身份尊貴，又是來招親的，怎能辣手摧花？當然是要讓著人家一點了。
??可是祁連公主李青青，卻一點也不領情。飛身一躍，跳上擂台。此時已換下盛裝，一身素衣輕衫。微風吹拂，衣帶飄飄，宛如畫中仙子。雲霄宮出來的人，就算是如廁，也要帶著優雅的仙氣。
??“本姑娘不同意”！
??陳桷忙上前施禮：
??“公主，您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麽？”
??“比武就是比武！休要讓打擂者束手束腳，喜歡用什麽兵器，盡管向本姑娘使來，更別怕傷了我。隻要有本事，就算砍了我的頭顱，那也是本姑娘技不如人，無怨無悔。”
??“公主，您這是比武招親，又不是生死仇殺，這萬一要是真的刀劍無眼，傷了公主您的玉體，這親事，還能招麽？”
??看台上一片哄笑，祁連公主卻絲毫不惱，笑吟吟的回道：
??“若有本事傷了我，甚至斷我一臂，本姑娘依然守約嫁給他；若是我死了，也是他家的鬼。”
??無論結果如何，祁連公主這一番話，博得了滿場人的尊敬。
??陳桷無奈，搖搖頭下了擂台而去。在他看來，這西夏國就是來結梁子的。本來自己這邊以男鬥女就落了下乘，若是在明麵上讓她三分，無論輸贏，也有個台階下，可人家全給堵死了，一點後路都不給留。
??陳桷剛下台，“神刀”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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