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造勢
秦檜當然忌憚皇上的感受，可他也知道，趙構目前絕對離不開他，就如魚兒離不開水一樣。想要成功的鏟除掉國內的隱患，壓製主戰派的氣焰並與金國達成苟和，離開秦檜，他趙構真的做不到。因為趙構是皇上，皇上要做什麽，是不能自己站在台前下手操刀的，皇上需要一個代理人。無疑，秦檜就是上天降下來給他趙構所用的。因為在上述的幾個人生理想上，他們倆絕對可以稱為：同誌。
??秦檜當然也想慢慢的、悄無聲息的尋機幹掉張石頭，可是張石頭那番話裏，已經讓秦檜寢食難安。那張石頭分明是知道了些什麽。從萬俟卨的府中回到家，秦檜焦躁的思來想去：張石頭究竟從何而知、知道了哪些內容、知道了多少？
??這不能怪秦檜缺乏定力。但凡古往今來的奸細，一旦身份暴露，都必會死的很難看。這是關係到秦檜滿門身家性命的大事。若要以為秦檜是個視死如歸的人物，那就大錯特錯了。真要如此，何必當初呢？
??兩害相權取其輕。張石頭必須死！至於趙構那裏，目前最能倚靠的唯有他秦檜，雖然會對他秦檜更加猜忌防範，但比起目前張石頭的威脅，怎麽都值了。於是秦檜向萬俟鬆下達了命令：無論用何種手段，盡快殺掉張石頭。
??秦檜摸不透張石頭，但他的確把趙構算的死死的。
??現如今紅的發紫的少年英雄張石頭，府上被人掛了索命鬼麵的消息，就如長了翅膀一般。不到午時，整個臨安府，包括周邊府縣，都已經家喻戶曉了。就連一群穿著開襠褲、提著張氏金箍棒和弼馬溫草料的毛孩子,都在那裏爭得麵紅耳赤。
??“我娘說，張石頭是要和牛頭馬麵打架，你那扮相絕不是牛頭馬麵！剛才那回合不作數，重來！”
??“你曉得什麽？俺家隔壁的老王頭是衙門裏的人。今天早上來俺家幫俺娘修床，俺親耳聽到他說張石頭這回要和閻羅王決鬥。”
??“為啥那個老王頭總是幫你娘修床？”
??“俺哪知道？俺爹死得早，你問俺俺問誰啊？你莫要打岔耍賴，這回該你扮閻王啦，吃俺一棒！”
??路邊的三歲娃娃都知道的事，趙構如何不知！一大早，內府侍衛統領就將這個消息稟報了趙構。
??趙構昨夜仍舊宿於馮美人的寢宮，聽了侍衛統領的稟報，坐在寢宮外殿之上的趙構，麵上陰晴不定。
??秦檜果然和江湖上的勢力有勾連。而這個江湖勢力之龐大，內府侍衛已經詳細稟報了他，這令他如何不忌憚。但這還不至於讓趙構感到有致命的威脅。
??因為但凡古往今來，如秦檜這般的高官，若是與軍隊勾結，那便是有了造反的企圖。誰都知道“槍杆子裏麵出政權”嘛！若是官黑勾結，充其量也隻是欺壓民意、打擊異己而已。
??讓趙構還比較放心的是，秦檜在幫助他掌控軍隊權力上，一直都是不遺餘力的。但是荊軻會這種龐大的黑惡勢力，尤其還是幾百年來以暗殺為主業的幫會，令趙構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惱怒和擔憂。
??有得必有失！趙構為了達到打壓國內主戰派，促成與金國的媾和，自然要將權力放給秦檜，讓他到台前為自己的政治目的搖旗呐喊。所以哪怕秦檜用什麽肮髒的手段、做了許多卑鄙的勾當，他也隻能捏著鼻子認了，還要為秦檜撐腰做主、拿錢買單。因為他趙構讓秦檜所做的，本來就是許多見不得光的事。
??就好比秦檜是他趙構豢養的一條狗。趙構覬覦鄰居家的一塊牛肉，指使秦檜這條狗去悄悄偷回來。哪知秦檜糾集了一大群惡狗，不但搶回了牛肉，更是咬傷了很多人。那趙構也隻能偷偷地藏起牛肉，誠懇地向街坊鄰居道歉，還要賠上一大堆的醫藥費。待得回到自家中來，想要關門訓狗，卻發現滿屋子尖嘴獠牙、殺氣騰騰的惡狗，充滿敵意的瞪著他。
??張石頭是趙構刻意拉攏的人才，他秦檜不是不知道。兩人之間的恩怨，趙構前一陣子自認化解得很好。既讓秦檜下得了台麵，又使二人矛盾暫時埋起來。突然之間秦檜搞這麽一出，所為何來？
??在萬俟卨的府上與張石頭相會，秦檜當然是做得十分隱秘。讓趙構知道他秦檜也想拉攏張石頭，隻會比如今派人暗殺張石頭更令趙構不安。
??趙構不會傻到將秦檜招來質問，當然秦檜也決計不會承認。聰明人，誰也不會將這層窗戶紙捅開。但是任由荊軻會如此放肆的刺殺朝廷命官，朝廷的尊嚴何在？趙構覺得秦檜一向老成持重，這次的事情做的，實在有些過分。
??其時秦檜現在也是有苦說不出。命令是他下達的，可也沒讓荊軻會如此高調的謀殺。他與趙構一樣，撒出去的狗，還沒弄到肉，便已經給他惹了一身騷。秦檜在自家府內氣的跳腳罵娘，荊未晚的心情卻是大好！
??一個江湖黑幫，敢明目張膽的叫囂刺殺皇上欽封的禦前中軍副統製、朝廷正四品武將，古往今來，也隻有荊未晚敢這麽做。
??這絕不僅僅是因為有秦檜在背後替他撐腰。張石頭，這個名頭實在是太響亮！如今無論是在軍中、民間、江湖上，到處都在傳頌著他的威名。若是張石頭這樣的人都死在荊軻會的手裏，世上還有誰，不畏服荊軻會？
??荊未晚的野心，可不是僅僅想在江湖上叱吒風雲。但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荊軻會本就是江湖上勢力最為龐大的組織，若是不能先一統江湖，把天下諸多的義軍收納到自己的囊中，僅僅倚靠秦檜的官方勢力，也隻是為他人做嫁衣，自己的宏圖霸業永遠不可能實現。
??無論這一日臨安府為了他張石頭，多麽的喧囂鼎沸，張石頭卻是美美的將回籠覺睡到了下午天色將黑。這一天，親兵們牢牢地把守在張石頭的臥室外，寸步不敢離開。
??其時，荊軻會之所以故弄玄虛，懸掛索命鬼麵，又以兩日為期，實則就是要通過這種造勢，令人坐臥不安、提心吊膽、草木皆兵。如此兩日下來，未戰，便已經必敗矣！所以，對於張石頭這樣的大名人，自然不會立時前來索命，總要將他貓戲耗子一般，玩弄到最後，方會下手。
??張石頭的回籠覺，沒有回到洞房花燭夜的蔡京府，這令他惋惜不已。但是，生死大敵之前，張石頭年輕的身體，通過大周天的運轉，將全身調理的內力充盈、舒舒爽爽，一掃這些天來的頹廢。
??起得身來，張石頭一伸懶腰，愜意的大聲吟道：
??“大夢誰先覺，平生俺……”
??陸遊卻是不管師父的詩意大發，聞聽房內張石頭已起，立刻在門口喊道：
??“師父，弟子有事向師父稟報！”
??“額……”張石頭又伸了一個懶腰：“這天都快黑了，有什麽事啊？好吧，快進來吧！”
??陸遊心裏不禁好笑，我要不來，你是不是又要睡到明天早上？等明早我來，你是不是又要接著睡回籠覺？我這師父，當真是英雄本色！大難臨頭，居然可以睡得昏天黑地。
??陸遊雖然年紀小，比張石頭小了兩歲，可是人小鬼大。心思比張石頭不知要多多少去了。
??師父師父，事師如父。陸遊從小接受的是正統的思想教育，對張石頭持禮甚恭。可張石頭卻把他當成自家兄弟一般，從無擺過師父的架子，還總是摟著他和親兵們的臂膀說說笑笑。說是師父，更像是好朋友。自從拜了張石頭為師，在張石頭的悉心傳授下，陸遊才真正領悟到了中華武學的真髓。雖時日尚淺，但陸遊聰明絕頂，悟性驚人。本來武學的心意法門就是一種晦澀難懂、存乎於心念之間的東西。張石頭手腳並用，連說帶比劃，親兵們聽的似懂非懂，陸遊卻是心領神會。中華武學的博大精深，令陸遊歎服，更對張石頭無比尊崇。
??師父有難，弟子責無旁貸。看到師父大難臨頭，還如此沒心沒肺的睡覺，他陸遊的小腦袋瓜可沒有歇息片刻。這一天的時間，陸遊在臨安府的大街小巷、勾欄瓦肆轉來轉去，得到了不少信息。歸納分析後，他察覺到了荊軻會的用意。先撇開秦檜不談，荊軻會如此造勢，無非是要借師父的腦袋揚名，而這兩天索命，更是一種殺人於無形的手段，所謂“攻心為上”！
??陸遊看出了端倪，自然也有了應對之方。
??將自己所想告訴了師父，張石頭卻是輕輕的一笑：
??“你說的應該是這理兒。可俺的命也不是誰能借去揚名立萬的。你以為俺是傻乎乎的在這裏睡大覺麽？這一天的時間，俺已經恢複了元氣，如今渾身舒暢、精神十足，不再是前些日子飄飄擺擺的病體了。要嚇唬俺，他們可是想多了。”
??“師父，您武功蓋世，這我知道。但是那荊軻會，是一個數百年的神秘殺手幫會，處心積慮要您的命，必定無所不用其極。如今我方在明，彼方在暗，防不勝防啊！”
??張石頭想到了臨安府大牢的那一夜，“千機匣”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不由的點點頭：“你說的俺也曉得，可有什麽辦法？”。
??“師父，我有一計，可以讓如今的劣勢消弭。荊軻會如此造勢，如今臨安府已經家喻戶曉，想必是已經有了對付師父您的計謀。但是他們的計謀首先是要將您假定在咱們這座府宅內，然後圍繞對府宅如何發動攻勢來進行的。”
??張石頭疑惑的問道：“何以見得呢？他們就不怕俺跑了？”
??陸遊嘿嘿一笑：“以您的名聲，天下皆知。決計不會因索命鬼麵上門便逃走。若真的逃走，也逃不過荊軻會在咱們府宅周圍布下的眼線。不但成全了荊軻會的凶名，更讓其方便對您沿路伏殺。”
??張石頭撓撓頭笑道：“說的不錯！哎呦，這荊軻會果然把俺吃的死死的。小陸快來教教俺怎麽破。”
??“師父，既然敵人如此造勢，我們也可以順勢而為。隻要跳出這座宅子，不但令他們先前準備的殺招廢掉，更可以將敵暗我明的局勢變成平局。”
??張石頭又疑惑了：“剛才你不還說俺不會離開這裏麽？離開之後更加被動不是？”
??“師父，越是敵人想不到的，越是出其不意的妙棋。”
??張石頭的腦袋搖的像個撥浪鼓：“不成，俺才不怕他們！更不會逃走，俺丟不起這個人！”
??陸遊笑道：“師父，咱們當然不會逃走。咱們隻需離開這座宅子，選一處開放的地勢，坐等荊軻會前來。那時整個臨安府必然有許多人前來觀戰。我們在明處，他荊軻會豈不也在明處了？比如今我們困守在府內，府外諸多人等張頭縮腦卻看不見裏麵情況，荊軻會卻可以從容施展各種殺招的局麵，豈不是強過許多？索命鬼麵，限定是兩日內取人性命。兩日過而人未殺，必要遵守江湖規矩，永不來犯。明日我們尋一處好地方，坐等他們一天，且看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如何施為。明刀明槍，我想師父絕對可以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妙啊！你小子的腦袋就是好使。可是選在何處呢？”
??“冷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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