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營救
第二天一大早，牢房甬道內就傳來了張石頭的喊聲：
??“老孫哥，老孫哥，在嗎？別睡啦，起來收屍嘍！”
??老孫昨晚睡得很不安穩，被張石頭的喊聲驚得眼皮直跳。揉了揉惺忪的雙眼，一溜煙跑到張石頭的牢房門口。
??“哎呦我的張小爺，您這一大早吆喝什麽呢？昨晚你倒睡得踏實，我可是起來好幾回呢！”
??“老孫哥，您瞧瞧這哥仨，昨晚就毒發身死了。直挺挺的躺在那兒等您收屍呢！”
??老孫不信，衝地上那三人吆喝幾聲，卻沒任何回應，於是慌了神兒。打開牢門近前一探，三人俱都臉色烏青，死去多時了。
??“哎呦我滴娘啊……”
??老孫嚇得心驚肉跳。
??“這、這、這……昨晚上還好好的，這是怎麽啦？”
??“俺不是和你說了嗎？昨晚進來時就已經身中劇毒，你還不信。這回信了吧？趕緊收屍吧！”
??其他獄友伸著脖子、立著耳朵，都在那裏觀聽偷笑。還有不少幫腔的：
??“是啊，昨晚上他們仨坐在那兒，就開始發毒了。”
??“嗯，我們都是看著他們毒發身死的。”
??“他們三個還央求張小將軍幫他們驅毒，小將軍也盡力了，奈何中毒太深啊！”
??老孫覺得腦子不夠用了，哭喪著臉說：
??“你們既然知道他們死了，為什麽不喊我一聲，怎麽到早上才讓小將軍通知我？”
??“哎呦哥哥，我們剛嚷嚷幾聲，您就叫我們閉嘴了，誰還敢言語？”
??老孫欲哭無淚，跑著稟報知府俞俟去了。
??俞俟聽了老孫的匯報，親自帶著仵作進了張石頭的牢房查驗。經仵作驗看，果然是全都毒發身死，但身上也有不少外傷。尤其張三雙腕骨折、胸內滿是毒針，李四左手腕骨碎裂、肚子被打癟，王二麻子背內也滿是毒針。顯然是生前經過了殊死搏鬥。
??但所有牢內的犯人都異口同聲的說，他們三人是安靜的、祥和的、快樂的死去。
??俞俟不是傻子，心裏已經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不禁惱怒至極。這是皇上親自交代的人犯，要好生看管著，這顯然是秦府繞過自己，走了通判黃大人的路子，安排進來的殺手。可他是知府，皇上要是知道了，定要怪罪於他。他清楚地記得皇上說的那句話：
??“好生看管，莫要有什麽差錯。”
??俞俟黑著臉對老孫說：
??“張石頭是皇上要求定要看顧好的人。你和黃大人做下的好事!我什麽也不知道，你去通知黃大人過來善後吧。然後就不要來牢裏當值了，去東市坊巡街去！”
??老孫委屈得老臉快變成了麻花，還是不得不跑去黃大人那裏通報。這通判黃丙玉，對張石頭的案子不是很清楚，要是知道皇上對張石頭十分看重，打死他也不敢去拍秦熺的馬屁。聽了老孫的通報，倒也不是很在意。還安慰了老孫幾句，承諾過一些時候再想辦法給老孫謀個好差。
??老孫在衙門裏混了幾十年，怎會沒有一點兒眼力勁兒？這件事情已經猜出了七八分，心裏話你黃丙玉坑我坑的還不夠嗎？你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居然還裝做若無其事！
??嶽孝娥早晨給張石頭送早點，恰好看到了幾名衙役將三具屍體搬出牢房。忙問張石頭，張石頭嘿嘿一笑：
??“秦熺這傻蛋兒不知從哪裏網羅的高手，確實都很有兩下子。昨晚上俺都給料理了，你莫要擔心。”
??嶽孝娥聽了一下經過，心中很是惶恐。尤其張石頭講述張三袖中的暗器，嶽孝娥曾聽師父蔡紅雙說過，那是江湖上盛傳已久的大殺器“千機匣”。秦熺一計不成，必會再出毒計。自古隻有日日做賊，哪兒有日日防賊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回到家中，嶽飛還未去樞密院當班。嶽孝娥便把事情講述了一遍。嶽飛嗬嗬一笑：
??“這倒是個契機，待為父再想想辦法。”
??上午巳時剛至，嶽府來了一位訪客。一名年輕的小娘子自稱前來拜訪嶽孝娥。嶽孝娥出來一看，竟是那天張石頭在街上救下的姑娘。嶽孝娥雖然生氣，但還是依禮將人讓進了正廳。
??萬俟萱年方十六，與嶽孝娥年齡相當，論過生辰，比嶽孝娥還小兩個月，美貌氣質也不相上下。不同的是，嶽孝娥是一雙神清氣爽的杏眼，萬俟萱是一雙脈脈含情的鳳眼。她是當朝監察禦史、右正言萬俟卨的獨女，自小師承有“千古第一才女”之稱的女詞人李清照。雖隻有十六歲，琴棋書畫、詩詞才學卻已經名動臨安。是萬俟卨的掌上明珠。李清照也對自己的這位弟子十分滿意，曾說過：
??“萱兒若為男身，必登頭甲！”
??李清照老師你也真是的，這麽美麗聰慧的姑娘，要是變成男人，不知要哭瞎多少臨安才子！
??當然，臨安才子絕不包括秦熺秦少爺。雖然秦熺一直以臨安才子自居。逢詩會必去、遇文集必往，卻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不是這些臨安的才子佳人自命清高，不屑於拍秦檜的馬屁，而是秦少爺那譽滿臨安的臭名聲和他那一肚子隻有壞水兒沒有筆墨的學問。
??上月的西湖詩會，本來是許多慕艾萬俟萱的臨安才子尋機與心中的女神交流指教的大好時機。秦少爺一來，色迷迷的雙眼就盯上了萬俟萱。分開眾人就欲拉姑娘的手，嚇得萬俟萱慌不擇路的逃了。令眾多臨安才子恨得咬牙切齒，卻對秦熺無計可施。
??臉夠厚、心夠狠、腹夠黑，是秦熺的處世之道。你奈我何……
??直到那天遇到了張石頭，橫行無忌的秦少爺才遇到了克星。萬俟萱秉承了李清照憂國憂民的愛國思想，對北伐也是一直殷切期盼、熱切關注著。對坊間流傳的張石頭那些傳說，也早就心向往之。竟不期在自己最無助、最惶恐的時候，這位傳說中無敵的英雄少年，奇跡一般來到了麵前，舉手之間便將臨安府無敵的惡霸打得屁滾尿流，解了自己的困境。
??每個少女心中都有一名自己傾慕的英雄。
??張石頭，這個男孩兒，看似與自己夢想中的英雄不太一樣，不是那般斯文儒雅、彬彬有禮，但那雙眼睛卻明亮清澈、虎虎生威，強壯挺拔的身體、滑稽憨厚的肢體語言、一張略帶嬰兒肥的白皙臉龐，讓萬俟萱有種似曾相識的親切感。
??難道他就是我前一世的情人？
??少女的心一旦萌動，思潮便不可遏止。回到家中坐在梳妝台前正自胡思亂想，父親便回來問她街上發生的事。萬俟萱如實相告，卻沒料到自己的父親轉臉便將自己的恩人賣給了秦檜。等自家丫鬟將打探來的消息告訴她後，萬俟萱氣的偷偷哭了好幾場。奈何是自己爹爹做的好事，做女兒的又怎能指責他呢？
??萬俟萱紅著臉對嶽孝娥說道：
??“姐姐與張將軍的相救之恩，小女子沒齒難忘。那日我爹爹不了解情況，便代我向衙門陳情，還望姐姐莫要怪罪。”
??嶽孝娥冷笑一聲：
??“怕不是不了解情況，是懼怕秦相國的權勢吧？”
??萬俟萱尷尬萬分，臉色更加緋紅。低頭羞愧，卻無言以對。
??自古中華便是以孝為先，當著人家女兒的麵，數落人家父親，嶽孝娥也覺得有些過分。於是轉而溫和的對萬俟萱說道：
??“罷了，姐姐有些失言，萬俟妹妹千萬別往心裏去。隻是妹妹今日前來，有什麽指教？”
??萬俟萱叫貼身丫鬟拿出一封信，交給嶽孝娥說道：
??“這是妹妹親手所書，將那日經過寫得明明白白。可是苦於投遞無門，便想將此物交給姐姐，請姐姐給嶽大人，嶽大人必能直達天聽，洗刷張將軍的冤屈。”
??嶽孝娥展開一看，果然是將那日的事情如實寫了。有了這封信，看來張石頭有救了。於是高興地對萬俟萱說道：
??“承蒙妹妹相救，我哥哥如能出獄，必定登門相謝。”
??萬俟萱聽了，也開心起來。
??“那日以為姐姐自稱張將軍的妹妹，必是姓張。原來不是張將軍的親妹妹。我也是費了好多功夫，讓丫鬟們幫忙打聽出來，嶽姑娘與張將軍的關係。坊間流傳的張將軍孤身虎穴救美人，原來救的就是姐姐！你可要給我好好講講。”
??兩人迅速熱絡起來，嘰嘰喳喳的說了個沒完。
??待到中午時分，萬俟萱剛走，嶽飛回來了。嶽孝娥將那封信交給嶽飛。嶽飛看後說道：
??“此物由我轉交皇上，怕是不妥。”
??嶽孝娥一想，確實如此。自己父親正在想方設法淡化和張石頭的關係，豈能由他交給皇上？本來高興的心情又變得暗淡了。
??轉念一想，又說道：
??“那女兒就直接投到臨安府衙。”
??“不可！你投到臨安府衙，還不如交給為父上呈。那萬俟卨之女都不相信他臨安知府俞俟，你以為俞俟會把此物轉呈給皇上嗎？他多是會悄悄塞還給萬俟卨的。”
??嶽飛沉吟了一會兒，說道：
??“倒是有一個人很合適。”
??“誰？”
??“禦前中軍統製楊沂中。他負責宿衛皇宮大內，可時時麵聖，而且皇上對他十分信任。此人與為父還有些交往，為人忠誠正直，是個君子，我們二人有幾分交情,以前軍中諸將結為兄弟，楊將軍排行第十，為父稱他為‘十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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