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殺戮
時間一晃，過了兩個月。春天的氣息降臨在了這中原大地，嵩山處處洋溢著綠色的生機。樹木花草都在勃勃生長。可是就在這營寨的旁邊，嵩山的腳下，埋葬了近一萬條卑微的生命。
??張石頭覺得這是平凡淳樸的百姓經過了生死輪回，以另一種無私的方式滋養著這片土地。
??他不再是個一無所知的少年，看到那些漢奸兵站在那裏監工時有說有笑，就仿佛為他們驅使勞作死去，埋入這片地下的，不是一萬條生命，而是一萬塊石頭。
??春天來了，卻沒有給張石頭帶來好心情。這些日子來，張石頭感覺鬱悶和憤恨積累的讓他要爆炸一般、無處宣泄。越來越多的事情讓他認清了眼前這幫漢奸兵的嘴臉。這要多麽無恥的人，才會去做那金國走狗、奴役生養自己的父老鄉親、舉刀砍向血濃於水的同胞兄弟！按同一帳篷裏老王的話說：這群無君、無父、無禮義廉恥的王八羔子。
??這天早上，張石頭感覺昏昏沉沉，不免起得有點晚些。還未走到寨門，看見一群民夫圍在門口，兩旁站立著許多持槍的兵士。一定是又發生什麽事了，張石頭心頭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緒，快步走去。
??眼前的景象，令張石頭渾身瞬間麻木。在寨門口豎著兩根旗杆，分別綁著大妞和她母親齊秦氏，都是全身赤裸，雙目被剜，肚子被刨開，早已氣絕身亡。張石頭長這麽大，何時見過這種人間慘境。就算在電影電視裏也是禁播鏡頭啊！這種視覺的衝擊力震得他渾身開始發抖，嘴裏隻會說一個字：
??“這……這……這……”
??身旁老王比他來得早許多，看到張石頭的樣子覺得這孩子被嚇到了。拍拍他的肩膀歎口氣道：
??“見怪不怪了，這世道，人命不如狗！”
??張石頭突然抱住老王的雙肩吼道：
??“這……這是咋回事？”
??旁邊的兵士不耐煩的訓斥道：
??“嚷嚷啥？趕緊去幹活，時候到了！”
??老王趕緊把張石頭拉到一邊，小聲說：
??“你認識？”
??張石頭這時反而沒有流淚，他隻是覺得自己的胸膛快要憋爆了，緊咬著牙說：
??“這是俺鄰居。”
??老王搖搖頭：
??“可憐呐，聽說是昨晚千戶大人想要她母女一同侍寢，當娘的被羞辱不過，用釵刺傷了千戶大人的眼，千戶大人提刀要砍，這女兒死命抱住千戶的大腿，還狠狠地咬了一口。結果就……哎！這完了還用屍首來嚇唬咱，要咱們老老實實幹活。別想那麽多了，還是趕緊去伐木吧，那邊都在點人啦。”
??看到張石頭一動不動，老王猶豫片刻，隻身跑向正在列隊的伐木隊伍。
??張石頭一動不動，仿佛入定了一般。他覺得自己不能動，一動，胸膛就會爆裂。腦子裏隻有嗡嗡聲，什麽事也不能想了。確切的說，腦子已經變成了漿糊。春天的清晨，明麗動人。可張石頭的眼裏，現在就如狂風卷沙、烏雲蓋天一般的陰暗。漸漸地，他感覺到自己不能再呼吸。
??一旁的兵士走了過來，對著他喊道：“那傻小子，杵在那裏做什麽，再不走老子滅了你。”
??張石頭一動不動。
??兵士火大了，拿起長槍用力朝張石頭的胸口刺去，對他而言，殺死一個像張石頭這樣的下賤民夫，就如踩死一隻螞蟻。
??張石頭看著長槍刺過來，隻覺得出奇的緩慢。就像是慢動作影片一樣。堪堪到了胸前，張石頭一手抓住槍頭，輕輕一撇，槍杆斷了，槍頭留在手中。可是自己的力量還是無處發泄，不能讓胸膛爆裂！於是鬼使神差一般將手中的槍頭發力甩向已經傻在當場的兵士。
??槍頭沒扔準，本來是扔向胸口的，可是偏到脖子上了，於是兵士的頸部多了一個透明的血窟窿。那倒黴的士兵嘴張的像個瓢，手裏兀自還攥著沒有槍頭的槍杆兒，直立立的死在當場。
??張石頭忽然間覺得胸膛壓力小了一些。也能勉強緩口氣了。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淋漓感，他驟然明白自己應該做什麽，才能釋放掉胸中這團烈火！
??周圍的十幾名士兵已經發現了這裏的古怪，吆喝著紛紛挺槍圍過來。張石頭不再猶豫，運轉著渾身澎湃的真氣迎了上去。
??一杆槍刺上來，倒退著回去，然後槍杆從這兵士的肚子間透過；
??一杆槍刺上來，向天飛去，然後這兵士的腦袋被拳頭打成五顏六色；
??一杆槍刺上來，人也跟著被拽了過來，然後倒著飛出了十米；
??然後就隻剩下十幾名哭爹喊娘的兵士飛跑而去，大喊“殺人啦！造反啦！救命啊！”
??無數人的目光向這邊望來，無數的士兵向這邊集結。張石頭毫不為意，大踏步走向軍營的寨門。
??千戶杜衝，是個身材高大的魁梧漢子。以前就是個響馬賊的小頭目，後來跟了李成，如今混到千戶的位置上，每天對著數千名士兵吆來喝去，頗有些誌得意滿。然而今天的心情壞透了，左眼被女人刺傷，雖然及時包紮敷藥沒有瞎掉，可將來必然會影響視力，大腿上還被女人咬了一排牙印。雖然他親手對這兩個女人施以極刑，卻仍然滿肚子恨意，將大帳內的東西砸了個稀巴爛，像一頭受傷的獅子一樣，焦躁地走來走去。親兵們都嚇得離大帳遠遠的。
??杜衝正準備親自帶人去齊莊，把這倆女人的全家剁碎了出氣，突然外麵傳來一陣喧鬧，一名親兵跑進來稟報：“大人，有一個人造反。”杜衝猙獰的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
??先前那十幾名士兵早已跑的不知蹤影，其他士兵仍源源不斷的向張石頭湧來，麵對孑然一身的孤獨的造反派，這些漢奸兵還是有著不小的勇氣。
??張石頭隨手扯過來一杆長槍，使出一套少林槍術中有名的槍法：十三槍。這十三槍不是有十三種不同的招式，而是十三槍連出，每一槍的槍式，並不用到老，而下一槍接著上一槍的槍式順勢而出，槍槍追身，槍槍索命，瞬間就放倒了七八人。
??六年的武校生活，使張石頭對少林的傳統武術掌握的十分精熟。然而師父釋永立對他說：武術重在一個“術”字，“術”，就是技藝的意思，含有取巧之道。而內家功夫才是根本。若是內功實力相當的兩個人博弈，“術”就成了取勝的關鍵。但在絕對的內功實力麵前，“術”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張石頭現在對師父這句話深以為然。麵對這群色厲內荏、狐假虎威、隻知道欺壓良善的漢奸兵，他索性不再使十三槍，而是手提兩杆長槍，將內力集於雙臂，見人就是一刺。刺出和收槍的動作快到根本看不見。情況就這麽詭異，一個個士兵倒下去了，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自己身上的血窟窿，到死還是個糊塗鬼。正所謂：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但是沒有強大的內功基礎，快的起來麽？所以師父常說：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
??張石頭此刻就如殺神附體，殺到酣處，直接扔掉手中長槍，拾起散落在地上的一根粗鐵棍，追著人掃，來來去去隻用一招：橫掃八荒。這一下真把人打怕了，再多人壯膽，膽色也是有極限的，因為在鐵棍子周圍三丈之內，所有的人和物都被掃扁了、打飛了、夯碎了。這還是人嗎？比閻王爺還凶殘啊！
??無人再敢近前，千人之多的士兵遠遠綴在張石頭身後，前方的人也立刻能閃多遠閃多遠，給張石頭騰開了一條康莊大道。
??杜衝站在帳外，雙腿已經不會走路了，假如傷眼沒有包紮，估計這會兒就掉下來了。這是一個人在造反嗎？怎麽看著像是一個人領著一群士兵來自家大帳平叛來了？
??杜衝不敢倒架子，兀自盛氣淩人的喊道：
??“你這賊人闖我大營，想造反嗎？還不快快退下，本將軍不與你計較。”
??張石頭用力握了握手中的鐵棍，看著眼前的這位獨眼將軍，平靜地問：
??“你就是那隻傳說中的毒蟲？”
??杜衝哪裏還敢與張石頭計較這口舌，語氣委婉地說：
??“看你頗有幾分蠻力，我一向愛才，若聽本將軍良言相勸，本將軍保你做一名副將。”
??張石頭知道找到正主，反而輕鬆了。閉上雙眼一字一句的道：
??“你是個壞人，俺不能留你在這世上禍害。俺要替大妞母女報仇，俺要替老天收了你，受死吧！”
??說罷眼睛一睜，掄起鐵棍砸了下去。
??杜衝不需要再去齊莊殺人泄憤了。因為他的腦袋瞬間變成了一朵盛開的鮮花，身體卻還站立當場。“砰……”這頭顱碎裂爆炸的聲音讓身後士兵們腿肚子集體抽筋。
??張石頭滿胸的憤懣還未渲泄幹淨，所以第二棍接著又來了。
??“噗……”一個沒有腦袋的身體被鐵棍硬生生砸了進去，鐵棍鑲嵌在了胸窩裏。士兵們的身體像篩糠一樣抖了起來。
??一個橫掃八荒，夾雜著無窮的戾氣，第三棍接踵而至。
??“乓……”殘破的身體被掃的很遠，掛在了營柵間。
??兵士群中發出“嗡”的一聲，全體離亂了。手中的兵器能扔多遠扔多遠，媽呀這玩意兒不是保命的家夥，拿著它把那鐵棍吸過來咋辦？
??張石頭望向密密麻麻的士兵，瘋子一般嗬嗬的笑道：“你們也都不是好人，助紂為虐，今天就讓俺都料理了吧！”
??“跑啊！”不知誰先扯著脖子喊了一聲，淒厲而又尖銳，縈繞在軍營的上空。所有人不分東南西北、不分大路小路、不分入口出口，都朝著遠離鐵棍的方向逃竄。張石頭縱是在這營寨裏追來輦去，砸死不少倒黴鬼，可過不多久，便人去營空，都逃之夭夭了。
??張石頭愣愣的，一個人孤零零站在諾大的營寨內，看著遠處數萬民夫隨著士兵的潰散而趁機逃出生天，雙眼的淚水終於遏製不住，湧了下來。
??若幹年後，這一天發生的故事被無數人編成無數種不同的傳說，又被無數人口口相傳，有後人匯編成冊，書名：“瘋狂的石頭”。
??無數的版本中，要數老王的傳說最有信服力。因為有不少人證實老王和男主角住在同一間帳篷裏。老王說：
??“那是俺拜把子兄弟，是天上的石神下凡，所以俺都親切地叫他石頭，俺倆好的跟一個人似的，晚上餓了，俺把兄弟還從天上給俺帶饅頭吃。手上拿著一柄碩大的石斧，伐木的時候晃一晃，參天的大樹就乖乖倒下來了。那天漢奸兵的千戶毒蟲大人調戲俺兄弟媳婦不成，殺了俺兄弟媳婦，還是俺冒死給俺把兄弟報的信兒。俺把兄弟聽完，怒發衝冠，立時烏雲密布，天雷滾滾。手上的石斧向天一指，娘呀，漢奸兵和他們的千戶大人全都腦袋搬家、屍橫遍野。正所謂：天神一怒，浮屍千裏……”
??好吧老王，你贏了！要俺說，你逃回家就別種地了，埋汰人不是？你應該改行寫玄幻小說，連筆名俺都替你想好了，叫做：王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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