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拜師
公元2014年7月14日的早晨,卻沒有多少的涼意。
??河南大旱!很多河道甚至水庫的河床都變成龜裂狀。張石頭坐在雞鳴山的山坡上,嘴裏叼著一根狗尾巴草,望著山下的莊稼地,心裏不禁一陣黯然。這賊老天,你倒是下雨啊!家裏四畝莊稼地全都種了玉米,今年的收成怕是要慘了。一想起瞎眼的奶奶、咳喘的父親、還有即將上初中的妹妹,張石頭濃濃的眉毛擰成了疙瘩。家裏本就艱難,今年這日子可咋過啊……
??張石頭今年18歲,在嵩山武校習文學武六年,上月底開完畢業典禮後,張石頭已經成為了一名嵩山武校的畢業生。可師父釋永立讓他再留下來一段時間。對他深入輔導少林內功的心意門。
??少林功夫天下聞名。但是按師父說的: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可是修習少林內功,沒有少林密不外傳的心意法門,終老一生也無法窺伺門徑。而少林內功的心意法門,極少外傳。張石頭卻是個特例。因為他是師父釋永立最青睞的親傳弟子。
??說起釋永立收張石頭為徒這事兒,要數福旺叔最知根知底。
??六年前也是七月的一天,福旺叔正在自家玉米地裏鋤草,挨著自家隴頭的玉米地就是福栓家的,福栓父子此刻也正臉朝黃土背朝天。張石頭剛剛小學畢業,而妹妹小花也到了上小學的年紀。窘迫的家境已經負擔不起兩個人的上學所費。一邊鋤草石頭一邊向他爹表明想綴學在家幫父母務農,將來長大點兒就出外打工,不僅可以供養妹妹讀書,還可以貼補家用。福栓叔聽了兒子這番話,看了看石頭,拿了脖子上的汗巾幫石頭擦了擦額頭上被玉米葉子刮傷滲出的血,笑著說:“俺的兒長大了、懂事了!”
??不遠處的福旺叔笑笑說:“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嘛!石頭這小子從小就有一身蠻力,莊稼把式將來要比你強哩!還記得不?他六歲那年俺去你家串門,他在院子門口光著腚跑,俺就上去逗他,彈了他小雞雞一下,這小子馬上就急眼啦。一手捂著襠,跳起來就朝俺肚子上擂一拳,好家夥沒想到力氣跟牛一樣,把俺打個仰白叉啊,肚子疼了三天哩!”
??知子莫若父。六歲的娃娃一拳打倒壯漢這麽匪夷所思的事兒,別人聽了權當是個笑話。可福栓叔卻大笑著對福旺叔說道:“這小子下手從來就沒輕沒重!那事兒過後俺就給他立下規矩,不管是誰逗弄他,都不許他還手,虧得是你,換了別家的娃,說不得打出大毛病哩!嫂子還可勁埋怨俺,說絕不會是六歲小兒打他家漢子的,定是咱倆又出去惹事兒啦!”
??張石頭在一旁嘿嘿直笑,不好意思的抹了一把汗。抬頭看見母親從埂上走來,挑著兩擔水,立刻丟下手裏的鋤頭,迎上母親。卸下母親肩膀上的扁擔,一手拎一個水桶,輕快地跑了回來。福旺叔看到嘖嘖稱讚:“瞧見沒,這一個桶怕是也裝了四五十斤的水吧,他拎著就跟沒事兒人一樣,天生神力啊,這牛小子!”
??田桂花頭上挽著個單螺髻,插一根木釵,上身穿著一件乳白色的粗布碎花立領小口長衫,下身著一條深藍色的束口長褲,幹淨利落、大方得體又盡顯窈窕的身材。衣襟上精致的梅花扣更是點綴的古樸溫婉。
??福旺叔又道:“瞧人家桂花妹子,這哪兒像倆娃子的娘啊,剛才還以為是哪家來串親戚的大姑娘哩!哎,桂花啊,俺央你得空教教俺婆娘這些手活,省的她到處串門子,成不?”
??田桂花聞言羞澀的一笑:“福旺哥又取笑俺哩!在娘家時俺娘教的這點兒粗活啥時候成寶了?”說罷對石頭喚道:“盛一碗給你福旺叔端去,挑兩桶就是怕你們爺仨不夠喝,尤其你這頭水牛!”
??福栓叔喝著婆娘遞來的水,說道:“咱娘在家裏,有石頭搭手,你就趕緊回去吧!”
??“不礙事,小花在家裏照應著咱娘呢。恁們先歇會,喝點茶,俺來幹!”
??福旺叔笑道:“俺兄弟是嫌這兒日頭曬,心疼你哩!”
??福栓叔指著福旺叔笑罵道:“你這張嘴啊……明知道你嫂子臉皮兒薄!”
??不遠處村西口的路上,釋永立雙目緊緊地看著張石頭,像是發現了絕世珍寶一般!剛才張石頭雙手拎水桶的一幕強烈地震撼了他。喃喃地說:“這才多大的娃,奇才、奇才啊!”
??身邊站著的是本村張家五常的老五張常武,這兩年張常武不知費了多少口舌,動用了多少關係,想把少林武僧的總教頭兼嵩山武校的總教練釋永立拉到自己的中原武校來任職,哪怕是掛個名得空來指點一下都成,就是為了釋永立這個名頭!張常武就是從嵩山武校出來的,對釋永立的功夫名望門兒清!可是無論他開出什麽樣的條件,釋永立始終沒搭理。本來就是出家人嘛,尤其釋永立性情耿直,一直以武修禪,其他事不願多管。好不容易托了縣裏宗教局一領導的情,才請動釋永立來張家溝吃頓家宴,可釋永立席間看到張家五常極盡炫耀自己家族的財勢,更是淡漠如水。整場宴請吃的了無生趣。陪著笑送釋永立到村口,看到他對本村少年張石頭如此喜歡,心裏不禁怒罵:“這死禿驢,席間央他幾次收二哥的娃做徒弟,都搖頭不語。”臉上卻堆起了笑容:“永立師傅,這是本村一個破落戶的娃子,從小憨頭憨腦的,而且膽小如鼠,村兒裏其他娃子,就算比他年齡小的,都敢揍他,他也不敢還手。”
??“是嗎?”釋永立聞言卻更加愉快,笑著道:“那說明他還不能很好地控製內力,出手必傷人。小小孩子能做到如此克製,大善!阿彌陀佛!”
??張常武再也克製不了自己的嫉憤,冷笑一聲道:“一個十幾歲的娃子,從沒見他練過把式,談什麽內力?那倆水桶看著不小,裏麵裝的水怕是也就蓋個底兒吧?”
??“剛才那個女子挑著水桶,扁擔都壓彎了,目測這倆桶重量沒有一百,也得八十!百十斤的家夥他能拿的這麽輕鬆,兩膀的氣力少說也得有五百斤,才能這麽舉重若輕啊。人的內力有多強,力氣就有多大,力氣隻是內力的外在表現,由內而外罷了。所以內力有先天所得也有後天所練。似他這種先天擁有的渾厚內力,後天練起來,更是不可限量啊!”
??張常武不禁反唇相譏:“依你這麽說,外家功和內家功還有分別嗎?”
??“外家功是注重練習將內力集中到一點或一麵,比方說鐵布衫,就是將內力運至體表一處,以力抗力,才會顯得刀槍不入。不然以人之血肉,如何能抵擋得住尖槍利刃呢?說什麽有的功夫能練就銅筋鐵骨,那根本就是外行!人的血肉能變成銅鐵一般嗎?哎,不懂科學就是文盲啊!”
??張常武的嘴巴差點掉到肩膀上,鬱悶到想死的心都有!這還是個和尚嗎?怎麽就突然對自己講起科學?活了三十多年了,突然發現自己竟被變成文盲……
??釋永立絲毫沒有察覺到張常武被嚴重鄙視、嚴重傷害的心靈,直朝著張石頭所在的玉米地走去。
??田桂花看見一個僧人打扮的魁梧漢子走來,停下手中的活,站在丈夫的身後,扯了一下福栓叔的衣角。
??釋永立說話不會拐彎抹角:“施主,這孩子可是你家的?”
??福栓叔心裏突然緊張起來,“是啊!這位師傅是……石頭!你是不是惹事兒啦?”說著向張石頭喝到。
??張石頭摸摸自己的腦袋,呐呐的吐了一句:“沒有啊……”
??張常武快步跟了過來喊道:“福栓,這是少林寺的武僧總教頭釋永立大師,全國聞名哩,咋沒一點兒禮數?”轉頭又笑著對釋永立道:“鄉下人,沒見過啥世麵,別見怪!”
??田桂花在娘家的時候聽父親提起過釋永立大師的名字,趕忙盛了一碗水給自己丈夫說:“俺爹也提過這位大師的法號,很佩服哩!”
??福栓叔斜眼看了一下張常武,雙手將水遞給釋永立道:“大師莫見怪,地裏沒啥能待客的,不嫌棄的話先喝碗水解解渴吧!”
??釋永立雙手合十道了一聲謝,大方的接過碗一飲而盡。然後抿了一下嘴角,嗬嗬的笑道:“施主別誤會,俺是看見這孩子拎著兩桶水就跟拎倆玉米棒似的,從小練過麽?”
??這麽一說,福栓福旺都哈哈笑了起來。福旺叔從自家田裏鑽出來說:“這位大師,不瞞你說,石頭這娃打小就是天生神力。俺說了恁不一定相信,他六歲的時候要是遇上水滸傳裏的鎮關西,三拳也能打得他爬不起來!”
??眾人都笑了起來。張常武卻撇嘴道:“俺就不信!平日裏三腳也踢不出個屁來,還是神童啦?”說著走到張石頭的麵前,伸出手指點向張石頭的胸口。張常武從八歲起就在嵩山武校習武,二十多年的修為雖沒有登堂入室,卻也絕對是個練家子,尤其在鐵砂掌中浸淫了十數年。這一指緩緩而出,留了極大的餘地,若點在普通人的身上,也不會造成傷害,卻定要被他的指力推倒。沒想到張石頭受了一指,紋絲不動,騷了騷頭,還嘿嘿傻笑。
??張常武的臉驀地熱了起來,爆吸一口氣,將力量運至掌心,就要拍出。不料釋永立一個閃身,就立在了張石頭的麵前。拿起他的手腕,靜靜地搭脈良久後,興奮的說:“果然天生奇才啊!內力渾厚綿長。試著探了探他的氣海,貌似沒有氣海。常人氣海在臍下三分處,而他貌似全身都是氣海,每一處皆有源源不斷的渾圓內力湧出,不!應該這麽說,常人氣海在臍下一點,而他的整個身體就是氣海。有容乃大啊!這是天縱之姿,無與倫比、無與倫比!隻是這內力卻毫無章法、四處貫流,這是還沒有學會駕馭和運用啊!”說罷低頭問張石頭:“你是不是經常感覺體內如有泉湧一般,或有如水流一般到處亂竄?”
??張石頭表情非常認真,連連點頭:“何止是水流,有時候感覺像身上到處都是螞蟻在爬,麻麻的、癢癢的。”
??“嗬嗬,真是一塊兒天然的璞玉啊。”釋永立轉身握住張常武的手,高興的說:“今天多虧你的邀請,真是來對了!”張常武本來表情如喪考妣,聞言突然一振:“那大師答應來執教啦?”
??“呃……兩位施主,貧僧想要收這孩子為徒,你們要是答應,明天就讓他去嵩山武校報道。”釋永立轉身避過張常武那張精彩的臉,對張石頭的父母道。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所有人都呆立當場。田桂花首先反應了過來,麵露喜色,拽拽福栓叔的衣角:“他爹……”
??福栓叔沉默了一下,緩緩說:“去上武校啊……這個,隻是已經……供他上初中都費力,這武校能上得起麽?再說武校天天練拳腳,文化不學咋行?”
??釋永立聽了不由得輕鬆一笑:“這嵩山武校是我寺開辦的,習文練武麵麵俱到,作息教學也和正常的學校一樣。家境不好的,教務處可以免掉一切習宿費用,貧僧在武校裏,這點薄麵還是有的。”
??“哎呦,這是……這是活菩薩啊!”田桂花聽聞喜極而泣。福栓叔微微一怔,確沒料到如此好事,轉而對張石頭喝道:“大師慈悲為懷,能看上你是你的造化,還不去給你師父磕頭!”
??張石頭倒頭便拜。福旺叔也樂嗬嗬的過來道喜。田野裏立刻充滿了歡樂的氣氛,除了張常武咬碎牙齒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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