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吵吵嚷嚷的聲音並沒有嚎多久,何瑞何大老爺微微的皺了下眉頭,那邊兒唐管事就嗬斥了一句:“都閉嘴,莫不是嫌棄懲罰不夠?老爺還沒有說什麽呢,就在這兒哭,要哭滾出去哭,若是心有怨恨,一會兒可有你們真正哭的時候。”
唐管事目光灼灼的看著跪在地上的那幫子人,嘴角輕扯了一下,露出一個在下麵人眼裏無比猙獰的笑容。
唐管事說話管用不管用?那自然是管用的,他對著府裏的除開主子之外的人都是一貫的沒有任何講情麵的時候。
現下人說話都是愛含蓄,做事情也是若對方不是什麽要搏命的愁人,也慣愛給人留一線的,但這些私底下默認的情形在唐管事的跟前兒那是扯淡,壓根兒不存在的。
院子裏的人如同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安靜如雞。
不一會兒墨生又一次回到了院子裏,他的身後也跟著一連串兒的人,老老少少的都有。
何瑞何大老爺抬了抬眼皮子,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那些個被猛然之間叫過來的家人要說什麽都不知道吧,那絕對是不可能的。前腳兒這幾個管事兒的還被叫到了大少奶奶那裏呢,之後就被挪到了老爺這兒,若是說是讓他們這些個人得了什麽賞賜的話,這話說出來怕是連他們自己都是不相信的,這點兒自知之明大家也還是有的。
大少奶奶那裏雖然沒有過多的探聽到是因著什麽緣故,之後又是發生了些什麽事情,可到底主子的情況他們多少也是能夠看得出來的,不說那墨生小哥兒和唐管事的麵色,就是自家老爺瞧著他們這些個人的臉都不怎麽好看,這還有啥不明白的。
那些個剛過來的人互相看了看也沒有人肯在這個時候大著膽子跟自家老爺說點兒什麽,紛紛垂著頭跪在了地上。
要說平日裏仗著主子的脾性好,她們多少還敢開了口說點兒逾越的話,但現下?嗬嗬,誰有那個膽子呦。不過是這幾年好過了些,但他們這從生下來就不能丟棄的看人臉色的本事可還沒有丟掉呢。
院子裏原本隻有幾個跪著的,現下可倒好拉拉雜雜的一大堆,跪滿了整個院子裏。
老的少的,大的小的,年齡最長的都已經蹣跚著走路,眼瞧著腿腳都不怎麽好了,甚至還都可以追溯到了老太爺的那輩兒去的,而最小的還在母親懷裏嗷嗷待哺呢。
有那小兒憋不住這種氣氛渾身不安想要咧著嘴哭,連忙被抱著他的母親捂住了嘴,驚駭莫名的微微抬頭看了一眼唐管事,發現上麵的人並沒有關注到她們的動靜之後,連忙把孩子的小嘴兒捂著的更加的嚴了點兒。
她一個為人母親的能不心疼孩子麽,可這個時候可萬萬不是心疼孩子的時候,若是一個不好,怕是就要帶累了全家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再心疼也是萬萬不敢出了這個頭的。
“可是都來了?”
墨生垂首應了一聲,眼睛瞥了一眼那已經轉涼了的藥湯子,輕輕的說道:“老爺,這是大少奶奶特特吩咐了人給您送過來的。”
何瑞何大老爺嘴角抽了抽就想要當作沒有聽見,他的身體是不怎麽好了,但也沒有到了要喝藥湯子的地步。不過是覺得尷尬,不太想要出了自己的院子罷了,哪兒就值得喝了這種東西了。
何瑞何大老爺反正是不會承認自己怕苦什麽的,隻想要佯裝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清楚就可以了唄。
墨生再想要說點兒什麽,但唐管事就先行一步開了口:“老爺不想喝,那就不喝,”
墨生微微的皺了下眉頭,那邊兒何瑞何大老爺則是讚賞的看了一眼唐管事。到底是老太爺身邊兒出來的人兒,也算得上是跟自己從小一塊兒長大的,情分在這兒擺著呢,總是向著自己的。
但何瑞何大老爺前腳剛鬆了口氣兒,後腳唐管事就對著墨生揮了揮手:“這碗已經涼了,吩咐了廚下,再給老爺準備一份兒。”
何瑞何大老爺頓時感覺一口氣兒憋在了胸口,比著剛剛還要不舒服。
“老爺還是莫要辜負了大少奶奶的一片心了,您也是知道的,大少奶奶還得管著二少爺小世子和小久少爺呢,若是知道您不喝藥,怕是要來看看的。”
要說何瑞何大老爺現在最怕什麽,那就要算得上是婉雲了。他倒也不是怕了她,而是站在她麵前就有點兒氣短,就有點兒像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人家的最短一般,總之就是滿身上下的不自在。
何瑞何大老爺沒好氣兒的看了一眼唐管事不吭聲了,轉過頭看向下麵的人,也沒有了那麽多的耐心,直接開口說道:“你們原本都是這府裏麵的老人兒了,有些事兒怕是老爺我不說,你們自己心裏都是有了成算的。老爺一直都念著你們當初跟著我去了邊城的情分,但你們怕是有些已經忘了當初的情分了吧?”
何瑞何大老爺一開口,這院子裏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一點兒。
跪在第一排的看了看唐管事的表情之後,揣測的輕輕的開了口說道:“老爺,奴才們知錯了。”
何瑞何大老爺歎了口氣,這口氣仿佛是歎在了他們的心口上似的,讓人比著剛才還難受。
到底也是祖祖輩輩的都在何府裏麵待著的,腦子裏麵即便是有再多的小算盤兒,但平日裏的時候卻是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自己往日裏跟自己的同伴兒們爭的也不過是主子們的寵罷了。此時主子歎了口氣,那是比著讓他們把自己的身家掏出來都要難受些。
跪在地上的管事們頓時有點兒喏喏的不知道要怎麽說了。開口求情?他們自覺沒有那個臉麵,但不求情?哪怕他們不往後麵看,也知道自己的家人盡皆都在自己的身後。
家裏麵的小輩兒不乏有得了主子青眼的,可盡皆都因著自己的緣故此時丟臉的跪在了這兒。
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兒,主子家好了,即便是當了主子家裏麵的奴才們那也是榮耀的很。
當初他們既是沒有在何府倒了的時候離開,也未嚐沒有人覺得何府既是當初能那麽輝煌,這以後也未必沒有再赫赫揚揚的時候。
大少爺多麽出色,多麽優秀,他們自己心裏明白。更何況京城裏麵的勢力盤踞甚多,那可不是一句簡簡單單的懲罰就能全然斷了個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