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宇扭了扭手指,小聲的嗯了一聲,隨即那小腦袋瓜就落在了桌子上,手指在桌麵上扣了扣,雙眸落在了婉雲的身上:“雲雲你說,母親是不是變了?”
婉雲吹了吹已經書寫好了的宣紙,把它放在了一旁,身子坐直了些許,想了想嗯了一聲:“……對你來說,大太太可能是變化的太過於大了點兒,所以你有點兒難以接受麽?”
“對我來說?那她對哥哥不是那個樣子麽?”何明宇撓了撓腦袋看著婉雲含笑的雙眸,轉瞬回憶起了小的時候大太太對他大哥的樣子,鼻尖聳動了一下。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原本覺得自己挺委屈的,可後來想一想自家大哥,瞬間就感覺自己的那點子委屈著實是算不上什麽了。起碼自己小的時候還得到過大太太的照顧呢,但自家大哥貌似從自己小的時候就甚少能夠得到了大太太的好臉色了。
何明宇訕訕的笑了:“哥哥也是怪不容易的啊。”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做這種歎息的語氣,還是挺奇怪的。
婉雲摸了摸小孩兒的小腦袋:“大太太被送回潁州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吧?”
抬手招了招那邊兒已經吃好了,一邊兒時不時的往她們這邊兒看一邊兒自戀的梳理著自己的羽毛的幼鷹,把自己手裏的已經幹了的宣旨疊好,細細的卷了,塞進了那個不大的竹管兒裏。
竹管兒不大也就一個指頭的長度左右,幼鷹很是乖巧的看著,隨後把自己的小腳爪往前一伸,壓根兒就不用婉雲叫它抬腿兒。那細小的繩子拴著竹管兒就這麽綁在了它的腳爪上,幼鷹歪頭看了看,自己還好奇的晃了晃自己的腳爪,隻是單隻腳站立在原本就對它來說滑滑的桌麵兒上,一個劈叉頓時驚得那幼鷹驚叫了好幾聲。連滾帶爬的撲騰著翅膀飛離了那桌麵兒,那小嗓音基本上是在扯著脖子叫喊的樣子惹得何明宇不由得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小孩兒原本帶著幾許沉鬱的麵孔也瞬間燦爛了起來。
婉雲彎著眉眼抱起了幼鷹,撫了撫它的翅膀:“去找何子晉,他會給你好吃的的。”說完,放飛了幼鷹。
雖說整個車隊表麵上都接受了它的存在,但說實話這種東西並不是我說我接受,我就可以不害怕的。那些個富商聽見盤桓在自己腦袋上麵的鳴叫聲,連頭都不需要抬一下就猜到了那是什麽,瞬間就冒出一腦門子的冷汗感覺自己的頭皮都在發麻,那帶著笑的臉都僵了。明明心裏害怕的要死還要硬生生的挺著,裝作自己現在很好,壓根兒就不害怕的樣子跟其他人互相點了點頭,隨後立馬轉身縮回了車廂裏,馬車的門簾往下一拽,就當自己此時困了,極其的需要在馬車裏休息一小下一般。
車隊裏的小東家顯然也是聽見了那幼鷹的鳴叫,側著身子歪躺在軟塌上,唇角微微的勾了起來。這小東西當年還是他們一群人找回來的,給了那郡王府的小東西,倒是沒想到,這小東西輾轉的竟是到了別人的手裏。
“主子,那幼鷹奴才怎麽看著那麽眼熟呢?”
小廝有點兒疑惑的抬頭看了看天上飛著的小東西:“主子,這莫不是咱們抓回來的那隻吧?”
他說話,但是他的主子卻是沒有半分想要搭理他的意思,即便天上此時飛著的真的就是那隻他們當初抓回來的那隻又如何,左不過現下也是別人的了,還能做什麽念想。
小東家又翻了個身,緩緩的睡了過去,那小廝半天都沒有得了自家主子的回音兒隻能訕訕的縮回了脖子放下了車簾兒,自己縮在角落裏安靜了下來。
那幼鷹在天上盤桓了幾圈兒,似是在跟誰告別似的,之後,就緩緩的飛遠了。
看著幼鷹在天空飛遠成了個墨點兒之後,婉雲放下了車簾兒,轉頭看著眼巴巴望著她的何明宇:“怎麽了?”
何明宇晃了晃頭:“雲雲,你剛剛說大太太的事情,是不是大太太又出了什麽事情了?”
說實在的,何明宇對許氏在這一段兒時間也算是重新認識了一遍。對他來說,小的時候的那個疼愛他的母親仿佛已經死在了記憶裏麵一般。再一次見到了許氏的時候,他不是不激動,但比著他心裏麵的激動來說,他更加的失望。
沒有一個真心疼愛自己孩子的母親是認不出來自己孩子的,而大太太許氏就沒有認出來他,亦或是壓根兒就不想要認他,或是根本就顧不上他罷了。
而再一次見到了大太太的時候,大太太甚至連個正眼都沒有瞧了他,這讓他的一聲‘母親’含在了嘴裏,吐不出,咽不回。
跟大太太相處的這一段兒時間裏,簡直是就是在不斷的刷新著他印象裏的母親的形象。到了最後何明宇是不想要再看的,他不想讓自己腦子裏活著的母親,疼愛自己的母親到了現下竟是被現下這個對自己漠不關心的母親都給衝散了。
他還是希望自己的母親能夠如同小的時候那般喜愛自己的,但那樣的母親卻是隻有他的記憶力才會有的。
何明宇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並不會再往大太太的身邊兒湊了,因為他知道即便他湊了過去,得到的也並不是什麽貼心的問話,而是一個冷漠的眼神罷了。
他甚至不明白,一個母親怎麽可能說變就變,變化的這麽快,讓他沒有一點點的準備。
何明宇有點兒走了神,婉雲輕輕的給他倒了個茶水,溫暖的茶水輕輕的觸碰了何明宇的小肉手,暖暖的溫度讓何明宇有些許的回過了神,臉上露出來的表情卻是比哭都要難看。
扯動了幾下嘴角,何明宇吸了吸鼻子:“大太太可是失蹤了?”
婉雲愣了一下,似是沒有想過何明宇竟是會這麽猜測,不由得有些許疑惑:“……為何會這麽說?”
“不是早就有預兆了麽。當初父親把她挪走的時候,她就不樂意,現下父親想要讓她回了潁州,她是一定不會回去的。”
何明宇雙手捂著那溫茶,搖了搖頭:“這沒有什麽不好說的,我知道你們不怎麽想要告訴我,不過,我自己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