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坐在上首的皇帝看著底下跪倒了一片,隻唯有魯王爺僵硬著脖子臉色難看的站在大殿裏,簡直顯眼的不能再顯眼了。聖上的眼睛眯了眯,半晌笑了一聲:“既然愛卿們這樣說,那少不得也是要把這案子重新過審的。”
這大殿裏跪倒的人裏麵有幾個是何瑞的至交好友,但大多數都是沒甚關係的,甚至還有些與他政見不合。若不是這樣,他怕是都要以為,這大殿裏的群臣並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何瑞的了。
原本利用了何瑞,對他有了幾分愧疚,也消散了許多。既然要審,就讓他們審,既然當初選擇了何瑞這個人,那就隻能讓他倒黴到底了。
聖上既是答應了下來,大臣們不論心裏是怎麽個想法,信或是不信的,都沒有什麽再說的了。畢竟聖上應承了下來,他們再多嘴的話,那就不是一個臣子應該做的了。
聖上宣布了下朝,幾個老大人互相看了看,沒有多說什麽,但多年的默契卻是知道,這事兒怕是沒完。
周老禦史從跪在地上,就一直沒有起來過,此時即便掰扯贏了,臉色好上了不少,但此時再想要起來,也是已經挪不動了腿腳兒了。
“周老大人,您這是何苦了,下次可萬不能這樣,若是真出了點兒什麽事兒,怕是我們就要成了那罪人了,還不得讓周兄記恨上了我們啊。”
周老禦史順著攙扶著他的人緩了緩勁兒,顫巍巍的站了起來,捋了捋保養的很好的胡子,瞪了說話那人一眼:“你以為我想這樣?”
好想誰的腿不是腿一樣,哼。
俗話說老小孩兒,小小孩兒。這周禦史雖然平日裏精明的很,但在那不太重要的場合,周老禦史一點兒都不自己覺得自己有點兒脾氣有什麽不對的。“這事兒,你們抓緊點兒時間,”怕是還沒完呢。
周老禦史說完話就感覺自己被攙扶著的胳膊一緊,歎了口氣,不再談這個話題,看了一眼這大殿裏四處都存在,隱在角落裏的小太監們,眯了眯自己精明的眼睛:“行了,快送了我老頭回去吧,這歲數大了,真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這腿隻跪了一小會兒就不成了。”
周老禦史說完,那腿腳就像是瞬間沒了力氣一般,側歪在了周圍的人身上,那堪比演技帝一般的動作神情,簡直扶著他的人哭笑不得。若不是他一直扶著周老禦史,發現他脈搏強健的很,怕是連他都要相信了。
不過,這兒著實並不是個什麽好的談話的地點,心裏也對周老禦史這個算得上是本朝活的年歲最大的老禦史的那點子的保命本事有數。
這禦史這個位置,說實話,真真的就是個消耗品,做了禦史的,就沒有一個不想著怎麽名留青史,當然,即便原本不想著這事兒,也被自己的同行們,那些個名留青史的狂熱分子給攛掇的慢慢的也就更改了自己原本的設定。
這種長時間的洗腦之後,隻要有那麽點兒的風吹草動,這些個禦史絕對是衝鋒在戰鬥第一線的地方,奮勇拚搏。你聖上若是聽了他們的,那他們就有了幾分自得,瞧,這是自己引導了聖上走上了正確的道路,妥了,這點子的成就感就跟吸毒一般,無限讓人上癮。畢竟聖上是一國之主,他們當不了聖上的老師,但他們能引導了聖上順著自己的想法走,這也著實不錯的很。
當然了,若是聖上不聽他們的,那就更好了。正好發愁自己沒有名留青史的機會呢,可不,這下聖上親自把機會送到了他們的麵前,這誰不要,豈不是誰就是傻子麽。
死諫,必須得死諫,若是能一腦袋在大殿上碰死了,算是他們得了,若是沒有,那就再自己偷偷的在沒人的角落裏使使勁兒,爭取自己能在剛一回家的就是咽了氣兒。
這可不就在向天下,向先帝訴說了自己的忠誠麽。
所以說禦史是多麽奇葩的存在,而這裏最奇葩的就要數周老禦史了,別人都死諫的時候,他老神在在的呆著,別人給他洗腦的時候,他就比別人狂熱的多。所以哪怕現下他的歲數最大,堪稱一代禦史典範,那也沒有半個同行對他起了什麽不好的心思,反而倒是越發的尊重了起來。
這種不給自己添麻煩的人,還是頗得了頭前兩位帝王的心的。所以哪怕現今的聖上對他看不順眼,也是輕易動不得的。
周老禦史回了家,就囑咐了人盯緊了這事兒,就沒有再上早朝給聖上找不自在。
隻是,這事兒即便是下麵的人抓緊了幾分,但到底也是有上麵的意思在,以及魯王爺的手。原本對何瑞存著幾分愧疚,倒也讓那滿朝文武給弄得消散了些許,隻唯餘下了一點子的君臣之儀罷了。
婉雲聽到了何府出事兒的時候,已經是何子晉他們進了天牢裏的兩天之後了。帶回話兒的不是別人,正是柳絮和小六子兄妹倆。柳絮來的時候,身上的衣服宛若乞丐,臉上也被塗的黑乎乎的,別說是外麵根本就沒有見過柳絮的人能不能認得出來她了,就是婉雲也是愣了好大一會兒,才認了出來。
原本聽著莊子外麵有人找,謝貴生他們是都提起了心的,沒想到嚴陣以待的結果竟然是看見了莊戶帶著小六子兄妹倆過來了。
柳絮眨巴著眼睛看著婉雲,登時眼圈兒就紅了起來。謝貴生他們謝過了帶了人過來的莊戶,領著小六子和柳絮就進了莊子。
原本給婉雲的那些個下人們都在院子裏,此時一看見小六子和柳絮的裝扮,心裏都是清楚了幾分的。
他們當初跟婉雲走,也是因著大少爺給他們身上安置了任務,有些話不用說明,但誰都知道自己的主子,怕是要出事兒。現下看著小六子和柳絮,他們這些個人心裏反而帶著一股子的塵埃落地的感覺。
“怎麽了這是?可是府裏出了什麽事兒了?”
婉雲對著謝王氏微微晃了晃頭:“娘,我先帶著柳絮進去梳洗一下。”有什麽事兒大可以問小六子。
“嗯,娘是著急了些,你先帶著柳絮進去吧,娘這就給你弄熱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