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嬤嬤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著日頭剛剛好的停在了最高的地方,中午日頭最熱的時候,老嬤嬤此時終於算是有心情搭理她們這些個等著領銀子的人了。
“按院子名字過來領錢。”
婉雲眼睛刷的亮了,不是因為要發錢了,而是因著她終於可以回去了。
墨畫是大太太的院子裏的,除了老夫人此時住著的梨春園之外,就是她們了。墨畫跟婉雲和柳絮打了個招呼,就往前走去。
老嬤嬤抬眼掃了一眼來領錢的墨畫,微微點了點頭,旁邊的小丫鬟立馬從竹筐裏摸出一個不大的小銀角子遞了過去。
府裏的下人們,說實話,養活自己的從來都不是自己的月例銀子,而讓自己生活的好的,一般都是主子賞賜下來的。
墨畫即便是府裏數得上號的人物了,也不過到底就這麽一小角的銀子。婉雲歎了口氣,哪怕這一小角的銀子,自己還沒有賺上呢,倒也沒那個時間去嫌棄。
墨畫的一應物品領完了,要走的時候拐到了婉雲她們這邊,把自己手裏剛得了的一小點兒布料遞了過來:“你倆拿回去吧。”
這布料是細棉布,說實話在府裏,二等以上的丫鬟們就沒有人再穿這個了,不過是按著月例,每個月都發上一點兒罷了。
婉雲和柳絮倒也不跟墨畫客氣,聞言點了點頭收了回來。
“柳絮,這墨畫姐姐這次得了的都是細棉布,咱倆肯定是還不如她呢。”
“也,也興許咱倆運氣好呢?”
婉雲瞪著眼睛幽幽的瞧著她,這話你自己信麽?
墨畫都已經是大夫人跟前兒的人了,她都沒得了,咱倆這倆還在大少爺院子裏的二等丫頭,能得了好東西?
柳絮訕訕的扭過了頭,“哎,快往前竄一竄,一會兒可就到我們了。”
柳絮的個子長得不矮,力氣也大,婉雲跟在柳絮的身後是舒服的要命。
等到了她們兩個的時候,各個框裏麵的東西還剩下許多。她們院子裏的女人本來就少,其他人倒是不用她倆幫著登記,她倆也比旁人要清閑許多。
“名字,在哪兒上工,可是家生子。”
小丫鬟聲音脆脆的,隻看了一眼婉雲和柳絮就低頭準備記錄。
“姐姐好,我們是彭雲齋的,婉雲和柳絮,都是家生子。”
婉雲從柳絮的胳膊旁邊探出了一個小腦瓜往大框裏看了看。框裏除了還有好多的串成一串兒串兒的銅板之外,還有些許的布料散落在裏麵。
婉雲看著兩摞布料,捏了捏手指,果然不大一會兒,小丫鬟拿過來的是跟墨畫差不多的細棉布。
細棉布什麽的,在普通農戶人家裏也算的上是很不錯的了,但是說實話,這細棉布在她們這些個二等丫鬟這裏就已經是用不上了的。
“姐姐,可否把這個換一下?”
柳絮皺著眉頭看著發放到了自己手裏的棉布,想要讓小丫鬟幫忙換一下。
誰知道小丫鬟頭不抬眼不睜的敲了敲桌子:“大家都發的是這個,你挑什麽挑。”
“下一個,該到誰了,自己自覺點兒,不然一會兒我們可就收工了。”
原本覺得小丫鬟說話清脆的聲響,此時也變成了聒噪。婉雲看了一眼柳絮並不太好看的臉色,拉了拉她的衣袖。若是單單隻是她們彭雲齋的月例不對的話,她們還可以說點兒什麽。
但是墨畫是大太太那兒的,還不是領了這些個細棉布麽。想來那些剩下的綢緞,又八成都是落在了二太太院子裏的那些個人手裏麵了。
柳絮瞪著眼睛看著那個小丫鬟,就是不樂意挪地方,大有一股子想要跟她死抗到底的氣勢。但是即便婉雲願意陪著她一起,也架不住身後的那些人根本不會同意啊。
後麵的嬤嬤推了推婉雲:“你們倆領完了趕緊走吧,在這兒杵著也要不來什麽了。”
“我說,你們到底走不走?若是不走,”
“怎麽回事兒?”
還沒等小丫鬟說完話,一直坐在後麵紋絲不動的老嬤嬤捏著雞毛撣子站了起來。那臉拉的特別的長,原本就嚴肅的麵孔,此時看起來特別的凶。
婉雲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著對方是負責給自己開錢的人,在老嬤嬤開口的那一瞬間下意識的就把身板挺得直溜溜的。幸好她此時是站在柳絮的身後,才沒在老嬤嬤的麵前丟了人。
“嬤嬤,”雖然婉雲覺得自己身體的條件反射有點略微的丟人,但是看著對麵那位叫了一聲嬤嬤之後,還瑟縮了一下的小丫頭,頓時覺得自己還是能夠拿得出手的,起碼她現在還沒腿軟呢。
老嬤嬤拿著雞毛撣子掃了她一眼,回手就抽了她一下:“一點兒小事兒都解決不了,太太讓你何用。”
“你們怎麽回事兒?可是不滿意自己的月例?”老嬤嬤抽完小丫鬟,轉頭目光直直的看著柳絮。
“不是不滿意,嬤嬤還請息怒,這個,我姐姐也不過是想著換一塊兒布料,想跟這位小姐姐說一下,既然小姐姐不願意,那我們就不換了。”
婉雲拉過要張口說話的柳絮,笑眯眯的開口說道。
二太太現下頗有點神經質,是誰招惹誰完蛋,她們能不惹事兒還是不要惹事兒的好。況且,她們兩個也不過是個二等的小丫頭,不是婉雲看不起自己,就自己這身份,在這偌大的何府裏不知凡幾,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自己出了事情,大少爺和大太太會跟此時有點魔症了的二太太對上。
“現下倒是會說話了,剛才幹什麽去了。”
婉雲使勁兒拉著柳絮要動彈的手,依舊笑眯眯的看著老嬤嬤。
“既然這麽不想要月例,那就把剛才發了的,就都還回來吧。”
真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
婉雲眯了眯眼睛,她倒不是真的稀罕這點子的東西,說實話,這一串兒銅錢,還比不過平日裏她們在大少爺那裏浪費的一碗茶貴呢。
但這好歹也是自己的東西不是,就這麽平白的被人要回去,心裏是不舒服極了。
婉雲是打算好好跟老嬤嬤說道說道的,但是架不住她身邊還有一個不穩定的因素,柳絮,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