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大哥的戀人
江陵學院的少爺團,名聲一直很臭,朱孝卻想加入,朱義勸他:「那都是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少跟他們來往。」
朱孝嘴裡叼著煙,頭髮剪得很短,每一根都豎著,像只刺蝟,有些不耐煩地撓了撓頭,「什麼叫紈絝?不就是愛玩一點嗎?你要非說紈絝,我以前可比他們還紈絝,大哥你這都是偏見。再說了,你覺得除了他們,學校里還有人願意跟我玩嗎?你就那麼想看見我跟你一樣,每天像個獨行俠一樣形單影隻?」
他們兄弟倆,因為家裡被血洗,確實人人懼怕,無論是老師還是同學都怕跟他們摘上關係,以後倒霉,沒人願意跟他們多交往。朱孝本就是個愛熱鬧的人,這些年確實憋壞了,好不容易遇見一群志趣相投的夥伴,正在興頭上,確實沒那麼容易勸他跟他們劃清界限。
朱義嘆了口氣,也就不再繼續勸,只是提醒他,「玩歸玩,要有底線,黃賭毒都不許碰,碰了一樣我都不答應。」
朱孝攬著朱義的肩膀,哈哈笑起來,語氣有點撒嬌的味道,「大哥,你的語氣怎麼像個條子?放心啦,我們都是學生,碰那些玩意兒幹嘛?都本份的很。放心,放心。」說完,又伸手拿了他的錢包,捏了一疊紙幣出來塞進自己兜里,嘻嘻哈哈道:「大哥我出去玩了啊,今天不回來了,別給我留門了。」
朱孝比朱義要高一些,攬著他肩膀的時候,朱義總覺得身上趴了條大狗,既煩心,又讓人覺得溫暖,也可能是因為血緣,他對自己這個弟弟撒嬌的模樣豪無抗拒力,只能任由他拿了錢提著包消失在門口。
朱義最近得了一些獎,也賣了幾幅畫,手頭還算寬裕,只是要供朱義這樣大手大腳的花銷,還是有些吃力,只能加把勁多畫點畫。
朱義有個青梅竹馬,叫做寧寧,兩人關係一直是「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寧寧似乎很喜歡朱義,但是卻一直遊走在各個富豪相親會,試圖釣個金龜婿;而朱義也似乎很喜歡寧寧,但是她去找別的男人,他並不會生氣,更沒有對她有過明確表示。
寧寧經常說:「等我找到好男人,就養你。」
朱義也會說:「等我成了大畫家,就給你買大房子。」
兩人會牽手,會擁抱,會互相關心,會真心為對方著想,比朋友要親密,但是卻不是戀人。
這種關係一直維持著詭異的平衡,兩人都覺得挺好,朱孝卻很替朱義擔心,每次看到寧寧盛裝打扮去相親會就會提醒朱義,「大哥,你別再搞曖昧那一套了,喜歡就趕緊套牢,不然哪天她真去當闊太太了,你哭都來不及。」
朱義不以為然,「當闊太太有什麼不好?等她當了闊太太就能包養我了,我等著那一天呢。」
在外人看來,朱義和寧寧是很好的一對,朱義的態度讓朱孝抓摸不透,有些擔憂地問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哪裡有問題?比如……生理上……我們是親兄弟,你別不好意思跟我說……」
朱義啼笑皆非,拍他的刺蝟頭,「我正常的很,別胡思亂想了。我和寧寧好歸好,但是當戀人真的不合適。」
到了很久之後,朱孝親眼看到朱義在畫室里和他那個帥氣多金的畫商接吻,才明白,他和寧寧到底哪裡不合適。
性別不合適!朱義喜歡男人。
朱孝被那個畫面刺激到了,足足一個月沒跟朱義說一句話。
在他看來同性戀是恥辱的,噁心的,他無法接受自己的大哥是這樣的人,就更加急切地想要撮合他和寧寧,但很快就受到了二次打擊。
寧寧成了小三,且懷了那個男人的孩子,而最讓他難堪的是,寧寧傍上的有錢人,是自己的好哥們,魯英的親爹。而寧寧似乎鐵了心要當魯英的后媽,短短的三個月,就以肚子里的孩子為代價,逼死了原配,成功成了魯夫人。
魯英並不知道寧寧跟朱孝的關係,親媽死後,每日買醉,迅速消瘦。朱孝看到自己身邊的人,都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團的亂麻,讓他無法理清,只能陪著魯英買醉,而就在某一天酒醒之後,突然想到了一個荒唐的主意。
撮合朱義和寧寧。
他想,他所有的煩惱源泉都是朱義和寧寧。如果朱義和寧寧在一起,就不會成為同性戀,不會跟那個男畫商不清不楚;如果朱義和寧寧在一起,寧寧就不會去破壞別人的家庭,自己的好哥們魯英,就不會如此痛苦。
他想到做到,開始以朱義的名義頻繁跟寧寧通信,又以寧寧的名義跟朱義訴說自己的悔意,兩人一無所知見了幾次面,終於明白是朱孝在搞鬼,但也因此開始聊起最隱私不被旁人理解的心事,重新親密了起來。
朱孝以為自己成功了,卻傳來了自己大哥被魯大慶派來的打手,打到昏迷的噩耗。
那天是魯英的生日,魯英早早就約了朱孝和少爺幫的同學,在別墅慶生,之後又去會所玩了很久,對此一無所知,等再次見到朱義,朱義纏滿繃帶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
他聽同學八卦,說這一切都是因為小三上位的寧寧不安分,試圖包養舊情人,惹惱了魯大慶。
他去找寧寧,寧寧不見了,聽人說,魯大慶已經將她弄殘,賣到山裡當生育機器了。
魯英也不見了。
一夜之間,他失去了所有的人。
而到了後來,他慢慢從悲痛中清醒,才慢慢明白,他被魯英利用了。他的好哥們魯英,將他當成,給自己母親報仇,報復寧寧的工具。
可是誰給魯英的機會呢?
魯英吐出一口鮮血,看著朱孝笑:「是你啊,阿孝。是你一直拚命地撮合你哥和那個婊子,我才讓我爸相信,那個婊子用他的錢包養了舊情人。那個婊子誣陷我媽弄掉的那個孩子,也不是姓魯,而是姓朱的。是你給我的機會,你幫了我多大的忙啊,我真要謝謝你了,阿孝。」
「你住口!」朱孝瞪大的眼睛里似乎能滴出血來,他早已在魯英的聲音里,失去了理智,衝過去按倒魯英,拳頭毫無章法落在他的身上,「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是你害死我大哥的!是你!是你!是你!」
「你打吧,打死我吧。哈哈哈,阿孝,你打死我了,只會更痛苦。我活著你可以恨我,可以騙你自己,你大哥是我害死的,我死了,你去恨誰?你只能恨你自己了,你活著比我死了痛苦……」魯英被打得似乎也神志不清了,滿臉鮮血精神卻越來越亢奮,「反正我媽死的時候,我就已經死了,這麼多年,我藏在這種鬼地方,人不人鬼不鬼地活著,還不如死了痛快。快點打死我,快點打死我,哈哈哈哈……」
魯英這種找死的變態模樣,也是嚇到了吳空,她站在原處手足無措,畢竟朱孝已經瘋得根本控制不住了,誰上前就是找死。
可也不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活活將人打死,吳空無措地扯了扯軒轅卓,焦急問:「怎麼辦?就這麼看著嗎?」
軒轅卓反倒沒有她那麼著急,面無表情看著面前血腥的一幕,「不讓他發泄完,誰也攔不住。」
「可是等他發泄完,魯英也死翹翹了。他會坐牢的。」吳空急了大喊。
軒轅卓也提高了音量,冷漠而嘲弄,「那也是他自己選的路。反正他這人一直都這麼自以為是,以前以愛的名義殺人,現在以報仇的名義殺人。只能說明,他的本質就是個殺人犯,什麼報仇不報仇的都是借口。你能攔著殺人犯殺人嗎?」
軒轅卓一向冷漠,但從未如此尖酸刻過,可就算如此刻薄,也似乎有些道理,吳空竟然無法反駁,頓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朱孝被他的話刺激到,丟開魯英,猛地竄過來,揪住了軒轅卓的衣領,如被激怒的獅子般狂暴地吼:「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
軒轅卓毫無懼意,依舊是那一臉的冷漠和嘲諷,「我說我沒辦法阻止殺人犯殺人,就算勉強阻止了一次,也阻止不了第二次,難道不對嗎?」
「我不是殺人犯!」朱孝怒吼。
軒轅卓挑眉,看象已經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魯英,「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給我大哥報仇!」朱孝吼,「他把我大哥害成那樣,我不該報仇嗎?」
「該!那就繼續打死他!」軒轅卓看著朱孝的眼睛,收起了嘲弄和冷漠,認真而嚴肅一字一句說:「打死他,你去坐牢,以魯家的勢力,判個死刑沒什麼問題,從此之後,你們朱家算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你大哥當年為了養活你,那麼拚命,現在看到這種結局,應該會非!常!開!心!」
軒轅卓的話像一記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朱孝的心上,他的五官因為痛苦而扭曲,猛地鬆開軒轅卓的衣領,對著一旁的樹使勁捶打,彷彿自己的手是橡皮的,即便血肉模糊了,也感覺不到疼。
吳空看著他的手,即便不喜歡他,也覺得難受,她能想象他心裡有多痛苦,那種痛苦是肉體上的疼痛無法比擬的,是真的會將人逼瘋的絕望。
等他瘋夠了,漸漸沒了力氣,滑坐在樹旁,默默流淚,軒轅卓才走進他,蹲下身,平視著他的眼睛,提議道:「要報仇不一定非要殺人。你跟我們合作將魯大慶送進牢里,魯英這種廢人沒有親爹支撐,活著死了有什麼區別?而且……我能讓你再見你大哥一面。」
這話在旁人眼裡,聽起來不但可笑,而且荒謬,要如何再見死去的人一面呢?吳空卻知道,她擔憂地看向軒轅卓,不確定問:「你的意思是……」
軒轅卓點點頭,「就是那個意思。」
吳空不說話了,雖然不確定對別人暴露鏡像的秘密是不是對的決定,但是只要是軒轅卓的決定,她都願意支持。
朱孝也灰暗的眸子也彷彿被這句話點亮了,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軒轅卓的手,「你說真的?真的能讓我再見大哥一面嗎?」問完又似乎恢復了理智,「我大哥都死了,要怎麼見?靈媒嗎?」
「別管怎麼見,總之會讓你見到。如果見不到,你可以打死我,我毫無怨言。」軒轅卓說。
朱孝看著他,也許是太過絕望了,失去了思考能力,也許是被思念沖昏了頭腦,竟然真地點了點頭,「好,我跟你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