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失戀
場面實在太尷尬了,會場漸漸靜了下來,一向鬼主意很多的吳空也愣住了,不敢看軒轅卓,開始跳著去抓那幅畫,可是舞台天花板很高,畫至少在兩米的位置,她一米六的身高,怎麼跳都夠不著。孟桐江源看到趕緊衝過來幫忙夠那副畫,周栗扯著畫衝上台,尷尬地對台下的軒轅卓說:「我們準備的這幅畫,那個純屬意外,純屬意外。」
舞台上幾個女孩蹦跳著去夠氣球,畫面實在滑稽可笑,可是因為太尷尬了,每一個人笑,可越是這樣,氣氛就越是可怕。就在這種讓人無法呼吸的時候,更戲劇化的事情發生了,兩個紅色的氣球突然約定好了一樣炸了,「砰砰」兩聲,那副豬八戒照鏡子的漫畫就那麼忽悠悠落下來,正蓋在吳空揚起的臉上。
會場里開始爆發出一陣竊竊笑聲,有人還在嚷:「這真是我今晚看到的最好看的節目了,猴兒不愧是猴兒。」
軒轅卓就在這樣的哄鬧中,冷冷地起身,邁開長腿走上了台。
他今天晚上並沒有演出,穿得十分隨意,簡單長褲和帽衫,襯著修長挺拔的身材十分賞心悅目,只是那張常年冰冷的臉上,竟然掛上了一絲笑。
嘲諷的、蔑視的、譏笑。
自他走上台,吳空就不敢動了,那幅「豬八戒照鏡子」的漫畫還蓋在頭上,她能夠透過薄薄的畫布看到他,以及他臉上的笑。
「吳空是吧?」軒轅卓開口說話了,他特有的冰冷的男低音,彷彿不摻雜一絲的情緒,「好玩嗎?有意思嗎?你知不知道,貴社團壓軸表演完之後是什麼節目?是校長的演講時間。對,他會講學校的歷史,老生常談,並沒有你這一齣戲有意思。可是,這枯燥的演講是我們學校一百年的精魂所在,你這一出是什麼?」
吳空後腿了一步,緊緊捏住了衣角,她甚至沒有勇氣將那副漫畫從自己頭上拿下來,彷彿剛才站在舞台上的,那個充滿勇氣的姑娘不是她。
她說不出一句話來,軒轅卓繼續說:「你剛才說喜歡我,想跟我交往是嗎?我現在回答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我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你這種做事不顧後果,任意妄為的女人。」
說完,他轉身,在眾人或驚訝或不滿或欣賞的目光中,徑直離開了體育館。
所有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吳空身上,吳空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被凍住了,全身一動也動不了,過了好久才突然將臉上的畫抓下來,咬著牙,飛快跑出了體育館。
吳空一口氣跑出了學校,像一頭悲憤的小驢子,埋著頭揮著淚,一刻不停,跑出了這輩子最好的長跑成績。
幾個小時的晚會結束,天也早已黑了,大學外面的街上已經燈火通明,夜市上人聲鼎沸,她頂著艷麗的舞台妝,穿著戲服,從這頭走到那頭,最後坐在燒烤攤上,要了一箱啤酒,連灌了五瓶,直灌得自己的人性得到了升華。
她開始發酒瘋,攬著來問她要酒錢的小老闆掏心掏肺。
「老闆,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我從小就乖巧懂事,人見人愛,我幼兒園的時候給老師講笑話唱歌跳舞,老師喜歡我;小學演話劇給學校拿了不少獎,老師也喜歡我;我爹吳大柱,雖然總笑話我是兒子……」
說到這裡,她湊近老闆耳朵,神秘兮兮道:「告訴你個秘密啊,其實我是個女的。」說著拍了拍自己的胸,「雖然平了點,但絕對不是兒子,我喜歡當女兒,能穿小裙子,能當小公舉。哦哦,繼續說吳大柱,吳大柱平時叫我兒子,跟我稱兄道弟,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坐公交車出門,一個大叔摸我屁股……呵呵,大叔有眼光……吳大柱不幹了,下車追了那色大叔足足五條街,直到那大叔痛哭流涕,跪地求饒,吳大柱才放下手上的搬磚。他愛我,我們倆鐵!」
燒烤攤的小老闆,也不過二十齣頭,還是個半大的小夥子,被一個濃妝艷抹的姑娘攬著肩膀掏心掏肺,還是有些羞澀,同時又充滿了嫌棄,畢竟……姑娘看起來並沒有錢結賬。
「我媽范女士,嬌氣玻璃心,因為我不吃菜里的葫蘆卜都能哭一場,說我不孝,糟蹋她的一片心。可是你知道不?我上幼兒園的那天,范女士踩著小高跟,在幼兒園牆外,各種攀爬監視,被門衛發現,扭送進派出所。我媽,愛我!」
「我的室友們,更不用說,都是老鐵,她們愛我。當然,我也愛她們,我愛她們所以對她們表達好感,盡量讓她們感覺到我的愛,然後她們就會愛我,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的……就應該是這樣的才對……」
說到這裡,一直嘻嘻笑笑的醉貓,表情突然垮了下來,說哭就開始嚎啕大哭,「可是,軒轅卓……我都對他那樣表達愛意了,他怎麼還說討厭我啊……為什麼啊?」
這邊驚天動地的哭聲,引起了圍觀,小老闆終於按耐不住,搖了搖吳空,「行了,姑娘,我不要你錢了還不行嗎?」
吳空還是繼續哭:「不行,哪能不要錢?做點生意容易嗎?哪能人家姑娘一哭你就免單,太敗家了,這樣可不行。我還沒說完呢,剛才說到哪了?」
小老闆扛不住了,掰開她的胳膊,將她按在桌子上,「行行行,你愛給錢就給錢,不給錢我也認栽了,行了吧?我還得做生意呢,你找別人聊吧?」
說著就迅速閃進了燒烤架後面,吳空拽都沒拽住,幸好這個時候,吳空找到了新的聊天對象,否則真會朝著燒烤架撲過去。新的聊天對象是一隻黃褐色的大土狗,土狗正在她腳下找吃的,她拎著啤酒瓶,蹲下來開始跟土狗聊人生:
「狗子,你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麼對我?我從小就乖巧懂事,人見人愛,我幼兒園的時候給老師講笑話唱歌跳舞……」
狗子可能覺得她有病,吃的都不要了,扭頭就跑,吳空好不容易逮著個可以說話的,哪裡那麼容易放過,於是拎著酒瓶,開始追狗。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狗子鑽進一個橋洞,不見了蹤影,吳空也想跟著鑽進橋洞,然後……卡住了……
吳空使出吃奶的力氣,想將頭拔出來,可是怎麼使勁都拔不動,她被卡得死死的。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上天要這樣對我?」像個大型蘿蔔一樣,卡在橋洞里的吳空又開始哭,哭了一會,也許是身體里的水分流失的差不多了,身體竟然有些鬆動,她心裡一陣驚喜,然後使出全力掙扎,好不容易將頭拔了出來,卻一個沒站穩,仰面掉進了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