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標題2

  吃完飯後,鳳音就讓人將夜夕送走了,說隔幾日再把往生花送過來給他。聽這話的時候,夜夕當即心裏就“咯噔”了一下。


  靠……居然還有人敢在他麵前欠賬的?!當他傻呢?不成,絕對不成。


  於是他瞬間將劍抽了一截出來,麵無表情的看著鳳音,以示威脅。鳳音靠在大殿門口,勾了勾嘴角,不屑的“切”了一聲:“我好歹是一屆帝君,你還信不過我?”


  夜夕不說話,繼續沉默著看著她,劍又□□了一點點。這種行為果斷的打擊了鳳音的自尊心,她忍不住嘴角一抽,接著道:“你信不過我也該相信你自己,以你這種戰鬥力,我少凰宮給你燒了都可能,我哪裏來的膽子賴你的帳?”


  聽到這話,夜夕點了點頭,算是認可,這才收起劍,轉身,走人。


  看著麵前人遠走的背影,鳳音忍不住麵部抽搐起來。


  ——好想毀約怎麽辦!

  當然,鳳音畢竟還是個遵守約定的好神仙(?),夜夕走後不久,她便讓人準備了去忘川河的源頭。早在來之前,她便讓人提前清理了地盤,到的時候,忘川河源周邊一個人都沒有。她讓木子悠先退了下去,自己一個人站在忘川河邊,發了片刻呆後,翻手念了口訣。


  頃刻間,忘川水倒流而回,卷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中間處,空出了一條狹長的通道來。無數冤魂魍魎從那通道處尖叫著湧上來,鳳音迅速將一道早已準備好的符紙翻手扔出,符紙瞬間在空中無限擴大,符上赤字一筆一劃對應著化作道道金光直刺而下,當即將湧出的鬼魅刺殺在原地。


  趁著這片刻,鳳音縱身一躍而入。無數陰氣湧了上來,鳳音身後金翅全展,將那些邪氣隔絕在外。


  然而越往下墜,這些邪氣越是不可抑製,化作張張人臉,在她周身尖叫,拉扯,上演一幕一幕,曆曆往事。


  他們尖叫著湧上來,努力去碰撞鳳音的身軀。鳳音咬了一口牙苦苦支撐,許久,終於是沉到了底部,一把抓起那最後一朵往生花,轉身便往外飛身而去。


  然而無數雙手瞬間破土而出,死死抓住了她。


  “孽障!”鳳音一聲清喝出聲,銀劍猛地斬向了那些蒼白的手。瞬間金光暴起,引得一震動蕩。更多的冤魂湧了上來,前仆後繼,撞開了那金色的結界,瘋狂的啃噬上了鳳音的血肉。


  鳳音一劍一劍劈砍而過,往上衝去。眼見要到河麵,一雙手猛地抓住了鳳音的腿。鳳音下意識揮劍斬下,臨到那人手臂,卻又猛地頓住了。


  那是夜夕的臉。


  少年夜夕在洪荒時,最後的笑容,他靜靜看著他,背後是洪荒滔滔洪水。然後他對她慢慢綻開笑容,眼裏滿是水汽。


  “阿音,救我。”


  他說。


  猶如日日夜夜夢中所見,一次又一次,她就這樣看著他被那洪水所吞噬,然而她卻無能為力。那種無力感一次又一次重溫,自己一直仿佛是在他離去那夜,在那個人間小道上,用劍奮力揮砍著那已經無法再進去的入口,哪怕費盡心力,卻也再不能靠近半分。


  。。


  她不由得微微一愣。呼喚出那人的名字:“夜夕……”

  便就是那片刻,無數雙手一擁而上,猛地將她往下拉扯著拽下去。


  她幾乎是忘記了掙紮,隻能是呆呆看著那少年從下方飄湧上來,所有的聲音消失了,所有的人都不見了。哪怕是周邊奔湧的洪水,都再沒了聲音。


  少年的發絲和衣衫在水中張揚開來,每一個動作都是這樣慢。他緩緩張開雙臂,慢慢抱緊了她。


  “阿音,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那是一種自毀的絕望。


  她呆呆看著他,片刻後,竟是笑了起來。無數鬼魅猛地撲上,咬住了她的血肉,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河岸之上,那張壓抑著邪氣的符紙猛地爆開,華光大作,射向四方。再沒了壓製,鬼魅歡快的從那漩渦中間飛湧而出,帶了尖利的叫聲,朝著幽冥司外衝去。


  正在幽冥司批閱文書的葉笑執著朱筆皺眉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金光,正要說什麽。然而不過片刻,瞳孔猛地一縮,瞬間衝了出去。


  葉笑來到忘川河邊的時候,木子悠已經帶人控製住了局麵,隻是鳳音困在裏麵,一直沒有出來。葉笑立刻又通知了天界的眾人,接著準備進去救鳳音的時候,突然看到有個身影從旁邊猛地躍入了忘川河中。


  這一變故讓葉笑愣了愣,片刻後,她立刻反應過來,沉著麵色守在邊上,讓大家四處各自處理手中的事物。


  跳下去的是夜夕。


  長恒山離幽冥司本就不算太遠,事發的時候,夜夕原本正坐在自家院落裏下棋,旁邊突然傳來了一陣金光,那真金光帶著的氣息熟悉又親近,他不知為何,瞬間就猜到了那個人是誰。


  他想,他最近如果不是身體不好用,就是腦子不好用。不知怎麽的,在反應過是誰來的瞬間,他突然覺得心跳得飛快,站起來就衝了過去,速度快得連自己都反應不過來。全套動作行雲流水,利索得仿佛當年在洪荒打架時的條件反射。這是這反射的時間太長了一點,他一回頭,已經跳進了忘川河,拉住了那個精血被忘川河裏的陰氣吸了個七七八八的女子。


  他不願意下忘川河拿往生花就是這個原因。陰氣太重,迷惑人心的東西太多,要是一個不小心,那就是萬年靈力的事兒。他自己對自己的修為還不是很滿意,不想浪費一點修為。


  可是,誰能來給他解釋一下,他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掀桌。


  抓著鳳音被啃噬得鮮血淋漓的手臂,他淩空一點,拉著她迅速往上升去。恍惚之間,她似乎睜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滿是欣喜深情,看得他心上一跳,然而不過片刻,又緩緩合上了眼睛。


  他忍不住心裏越發煩躁起來。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真他媽煩。煩得他一上岸,就把手裏的女人摔在了地上。


  原本想狠狠摔,但不知道為何,臨下手時終究是軟了心,於是采取了一個看似粗魯,實際卻不太用力的動作,把人砸到了地上。


  鳳音倒在地上,瞬間引起了陣陣驚呼,木子悠當即就上前來,抱著鳳音喊了兩聲:“主子?主子?”之後,立刻抬頭怒目看向一旁麵色有些不善的夜夕,咬牙道:“你為何要這樣對我家帝君?!”

  聽木子悠的問話,夜夕淡淡瞟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個不屑的笑容,隨後轉頭對葉笑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接著甩袖就走,倒的確像是一個做好事不留名的好神仙。


  這是做好事不留名這事兒,換誰來做,葉笑都相信。唯獨是夜夕這廝,葉笑卻是押一千兩銀子都不相信他不帶私心。畢竟對於這種上他們家做客都要順道帶走杯子、自私自利小氣到家的神仙,做好事還不留名?算了吧。


  但若不是做好事,他到底為什麽來呢?還來得這樣及時這樣衝動,葉笑左思右想,在把鳳音被抬回去,迷迷糊糊醒過來的瞬間,她反應過來了。


  她迅速把自己的想法與姐妹分享。


  “他一定愛上你了。”葉笑看著她,說得一臉認真。正在喝藥的鳳音忍不住噴了葉笑一臉的藥沫星子。


  “不要在我喝東西的時候說笑話!”


  而於此同時,奉了老婆之命前去打探口風的百裏君華,也踏上了夜夕的地盤。他先客客氣氣的讓人遞交了拜帖,然後得知夜夕在後山後,百裏君華便搖了折扇直接去了後山密林,結果一踏進林子,就遠遠看見夜夕正在院子裏進行大規模破壞性行動。一劍斬斷千百樹,劍氣帶起萬葉花。百裏君華勾起嘴角走了過去,搖著折扇道:“看你劍氣淩亂,想必心中煩悶,我來猜猜?”


  “你猜?”夜夕頓住了手中的動作,站在原地,挑起眉來。百裏君華翩然一笑:“莫不是喜歡上了鳳音帝君吧?”


  聽到這話,夜夕倒是頗為意外,片刻後,他忍不住歎了口氣:“你又被逼著看你家那口子寫的隻有你會看的小說了吧?腦子還沒清醒過來呢?”


  說著,他還怪同情的補充了一句:“我也知道你辛苦,那麽個大男人天天看那些小姑娘才看的東西,也的確容易出問題。我要喜歡那姑娘,以我的個性還藏著掖著在這裏練劍?肯定立馬去告知碧華一聲然後轉頭上門培養感情去了,你還以為我還像那些你夫人寫的那些小說裏為了推動劇情死活不肯說話的傻子一樣?啊哈,你果然在成親後智商被拉成和你媳婦兒一個水平的了!”


  “那是情趣,”聽完這麽一大段話,百裏忍住了直接衝上去揍丫的衝動,依著大樹展開了手中的小扇,笑得甜蜜又溫柔:“你這種光棍了百八萬年的單身漢,是不懂的。”


  “當然,”在夜夕打算再次出聲的時候,他繼續補充了句:“你這種職業光棍在麵對愛情的時候,也會比較迷茫外加手足無措,然後找出種種理由借口來欺騙自己和大眾,”說著,他合上折扇一指一臉糾結表情的夜夕:“比如說你現在這樣。”


  夜夕崩潰了,他覺得再和百裏君華說下去,自己的智商將會無限下降。他的友人已經被婚姻洗腦,和他攀談就是一種錯誤。於是夜夕直接提劍劈了過去,百裏君華勾了勾嘴角,折扇一擋,一個風遁術便消失在了他麵前。


  夜夕懶得再追,退一步倚在樹幹上,低頭看向了腳下的土地,眼中神色晦暗不明,也不知是在想這些什麽。


  片刻後,他勾了勾嘴角:“後天就碧華生日了,瞎說些什麽呢。”


  晚上回家後,百裏淡定的給葉笑匯報了消息。這個消息以兩個字簡言概括:“沒戲。”


  其實百裏也知道,依照著夜夕那說做就做的性子,若真看上了鳳音,絕不會這麽扭捏著。隻是為什麽出手救她,他倒是的確沒有猜想出來。這話說出口後,葉笑便沉默了下去,不知在想些什麽。見妻子情緒不好,百裏便追問了句:“你是在擔心鳳音麽?”


  “嗯。”葉笑皺著眉,倒也坦然承認:“我怕她……絕望成了習慣。”


  “我覺得她情緒不對……上次在忘川河的事情,我找了天地鏡來看,當時她明明可以從忘川河裏跳出來的,結果她是自己放棄的。忘川河裏的鬼魅能看破人心,他們幻化出來她心裏那個人,就是夜夕。”


  “其實她的確也和我提了一些,”葉笑歎了口氣:“我自己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昨個兒我看天地鏡裏那個鬼魅幻化出來的景象,倒的確……是過於慘烈了些。我也沒想到少年夜夕對鳳兒是那般情深意重,他在幻境裏那麽沒了,我覺著,鳳兒這活下來的一點點念頭,也就跟著沒了。”


  “她現在不過就是自己給自己找事兒做,我就怕她什麽時候覺得沒事兒做了,就……所以我便想,好歹先找個念想給她。”


  “先要有想活下來的念頭,剩下的什麽,才能獲得啊。”


  說著,她便將頭靠在了百裏身上。百裏抱過她,沉吟了片刻:“其實,要給她找事兒,我倒想起一個事兒。”


  “什麽?”葉笑有些疑惑。百裏皺著眉:“原先我不大願意說,是覺著,鳳音若是知道了,對她未必好,傷害太大了些。可是若她自己……那倒不如告訴她。”


  “唔,且先說出來聽聽。”葉笑思量著開口。


  “我前幾月雲遊三界,遇到了清和的魂魄。”說著,百裏攤開手掌,一個小瓶在他手中慢慢顯現出來。小瓶裏麵裝著一個正在閃著的瑩綠色的光團,葉笑用神識探了探,的確是清和上神的魂魄碎片。雖然這是很小的一塊,若要將清和整個魂魄拚湊起來,需要千百個這種碎片,但是有這一塊,已經證明清和的魂魄並非煙消雲散。


  “我將他拘了回來,原本想著,先放著看。畢竟,其一,清和上神離世,本就是天命,遵循天命,未必不好;其二,若要複活他,需要的代價太大,三界除了鳳音,約莫也不會有人花費這麽代價去複活一個已經死去了太久的上神了。其三嘛……”說到這裏,百裏麵色慢慢沉了下來,帶了些肅然:“清和上神當年的死……我一直覺得蹊蹺了些。”


  “蹊蹺在何處?”


  “這個麽……”百裏轉頭看了她一眼,倒笑了起來:“等我確定一下,再告訴你也不遲。”


  “也好,”夫妻這麽多年,在善解人意方麵,葉笑一向自認為是做得很好的。百裏說等等,她也就不強求,回到原先的話題道:“那按你的說法,咱們就先緩緩,看看鳳兒的狀況再說。”


  “我隻是……”她有些無奈的笑起來:“我也不過是被藥君那些話嚇到了而已。”


  ——笑笑,人心也是可以要人命的。鳳音的心若真死了,那她自己,也就活不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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