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記

  溪然來到燈火憧憧的幻境樓時,霧晚並不在。他身著一身白衣,有濃濃書卷氣息,眸子澄澈如天空,向幻境樓裏的姑娘們問:“霧,霧晚,平時會去哪裏?”


  那個自稱是霧晚好姐妹的鸞鳴揮了揮手絹,倚著門框,吃吃笑道:“誰知道呢,像霧晚那麽受歡迎,說不定是哪個張公子的桃花園中賞月觀花,就是在哪個李大人的小轎子裏。”


  溪然心一痛,他捂著胸口,喘不過氣來。是他溪然沒有能力,不能讓心愛女子過上普通幸福安穩的日子,反而,反而被那些富貴權高的人折騰。


  總有一天,他溪然會憑借自己的力量,護霧晚一生安穩,一定,他暗暗發誓。


  “那麽,請將這個傳送給霧晚,多謝。”溪然從袖中拿出枚打磨好的用紅繩細心串好的圓潤透澈的珠子遞給鸞鳴,道謝,離去。


  “為什麽不挽留他呢?為什麽要撒這個撒呢?”鸞鳴看著越走越遠,在形形色色人群中逐漸消失淡去的身影,喃喃自語道。霧晚從暗中出來,淡淡說道:“幻境樓隻是一場夢,夢醒人皆空,過客化雲煙,不可生情。幻境樓樓規你忘了嗎?”


  鸞鳴挑眉反問道:“這樣癡情的男子可不多見,若你。”霧晚打斷了她的話:“莫要再說了,這條路本是我一人鋪成,後果我還不清楚嗎?況且我隻是一舞伎,他也隻是一書生,天生哪有成全之事?”


  霧晚豔麗的麵頰隱藏在半暗中,今日她畫了梅花妝,襯得那眼眸流光溢彩,媚情入骨。但偏生麵若冰霜,毫無表情,倒也是別樣的美。


  鸞鳴輕笑一聲,目光卻茫然的看著人聲喧嘩處:“我又何曾不知曉,說到道,情緣兩字誤人。霧晚,你雖言無情,但已被情所纏。”


  “罷了,你好好想吧。”鸞鳴歎了口氣,將珠子遞給霧晚,離開了。


  霧晚愣愣盯住珠子,不是寺廟裏常見的祈求煙緣的一種,而是主持那裏才有的。溪然怕是費了不少心思才得到的吧。原來略有氣惱,現在也隻是一片悵惘。該怎麽辦呢?霧晚歎了口氣,將珠子係在脖間。


  幻境樓是舞樓,裏麵雖說幹淨,但畢竟不好聽。溪然是書生,她自然不能扯累他,誤了他。但是霧晚是不會放棄溪然的,決不會。幻境樓裏的姑娘自幼生長在這裏,沒有親人,沒有溫暖。若要離去,得體現出幻境樓多年撫養等價值的東西來。

  窗外下著的雨越來越大,傾天之勢。這時,窗邊的霧晚的眸子逐漸清醒,一股強烈的信號幾乎要摧殘掉她。


  溪然,溪然,溪然,等我。


  次日,霧晚前去溪然家。溪然家位於一山林間,道路險阻,花草掩於林間,蝶飛蜂舞。等霧晚到時,裙擺已沾染上不少泥土,人也是狼狽的很。她叩了門,守在門口。不多時,溪然出來推開門,見了她,不言語。


  “阿晚,我要去京城,你且等著我,若,若我不回來了,你就不等我了。”溪然出聲。霧晚從袖口中拿出一串紅線圓珠子,與昨夜溪然交於她的一樣,這是,她昨夜冒雨求的。


  她記得天要亮時,雨停下了。老主持將她請了進去,問她:“施主,你這樣如此,命注姻緣也不可改變。”她冷的打著哆嗦,卻強撐冷靜:“隻要這一世,他好,就行了。”


  霧晚淺淺的笑:“阿然,好,我等你。”她為溪然係上那串珠子,許下一生的心願。


  一過就是十年。


  十年裏,溪然入了宮,得到聖上重用,一時是名滿京城的才子。霧晚卻不在了,那場大雨讓本就虧損的身子,愈發嚴重,未等到來年春天,就已香消玉損。


  那日,她求了佛。許下三個願望,以自身為代價。


  願中沒有自己,隻有溪然,她最愛的人。


  第一願,溪然安康穩世,


  第二願,溪然功成名就,


  第三願,溪然姻緣美滿。


  又過了好多年,溪然早己迎娶聖上三公主,有一子一女,幸福自在。可謂是長安城權名雙收的人。但一日冬天,他翻找書籍時,發現一串圓珠子。背後細細刻著:幻境。


  記憶紛至遝來,溪然想起那個總是笑著的少女,還沒說話,淚卻先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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