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何樂而不為
我能察覺到風晨霆關注的目光，不過我選擇忽視，我自己也不知自己此刻是什麽心境，我覺得自己是豁然開了竅，看事物有一種煥然一新的目光，我想，我已經準備好忽略往事，隻向前看向前走。
我一直以來自卑著的身世，被王大仔的爆料牽引出來，被遺棄的身份使我贏得了公眾的同情心，麵對網絡上開始有人費勁費力發動為我尋親的行動，我自一笑而過。
我一直都知道父親是誰，住在哪裏，我從不找他，以前尋親，我找的也是母親不是父親。
在我的記憶裏，他是遺棄我的罪魁禍首，若不是他對母親始亂終棄，母親不會不要我，我不找他，是因為我知道他一直清楚我在哪裏。
隻要喬達房想找我，他隨時可以。
而我幼年時候的等待，在長大後已經成了漠視。
從知道曾翠屏是他的姘頭後，我是越發瞧不起喬達房了，離開我母親時，冠冕堂皇的為了愛情，到頭來還不是用更年輕的曾翠屏，傷害了那個他愛的女人。
就算我再不屑喬達房，他是我血緣上的父親，我是他唯一的女兒。
或許是老天給了他報應，除了我，喬達房再沒有親生子嗣，此前我從未想過要與喬達房有什麽往來，不過現在，該是我見喬達房的時候了。
當我告訴風晨霆，幫我安排與喬達房見一麵的時候，風晨霆卻猶豫了。
“瑾兒，我愛你是因為你是你，不是因為你是誰。”他說，他太明白我對喬達房的抗拒，太明白我對喬達房的厭惡，他不想我做讓自己為難的事情。
然而，我很清楚，隻要我往前走一步，無形中有可能會幫到他十步。
“我知道，”我說，“我很謝謝你支持我的所有決定，很謝謝你對我的好，但是，晨霆，我必須自己強大，強大到足夠站在你身邊，我希望你理解我，我不是女強人也不想當女強人，我隻是希望讓自己成為那個配得上你的女人。”
說的，未必是我全部真心，卻也，不是假話。
我無法阻擋自己的感情，風晨霆是我的初戀兼第一個男人，恰好我也是風晨霆的初戀兼第一個女人。
我想，沒有女人可以阻擋這種愛情的吧，反正我是已陷了半個身子，再在他身邊多停留一刻、再多看他一秒，我都怕自己就會動搖，就會臭不要臉地逼著他娶我。
當下的我無法拒絕風晨霆的一點點示好，哪怕他也就是喂我吃一個葡萄，我都會有想說我愛他的衝動。
還未分離，我已經想都不敢想風晨霆不在身邊的日子，不能想！
幸好，風晨霆好像也不想和我分開。
這部劇走的是都市輕喜風，整個取景多會在C市完成。在風晨霆安排我住進C市最豪華的酒店後，他輕描淡寫地告訴我，這段時間他的工作恰好也在C市。
我隻笑笑不說話：哪來的那麽多巧合，火羽是接洽這部劇的人，他顯然早早就跟風晨霆備了案。心裏甜蜜蜜的，想來風晨霆也與我一樣的心思，他不想與我分離。與之同時，又有幾分說不上來的滋味。
“狐狸和苗苗呢，她們倆沒過來？”我說著，拿起酒店備著的桃子咬了一口。
風晨霆四下裏看了看，目光雷達似的搜索，好像在找什麽東西，回答的時候有點心不在焉，“嗯……她們明早會到。”
看著風晨霆從未有過的謹慎，我又想起一件事，“晨霆，你橫店還有人手在嗎？”
風晨霆頓了頓，側頭看著我，“怎麽了？”
“我想讓你的人幫我護護秦咯咯，”為了不讓風晨霆生疑，我解釋道，“橫店圈子太亂，她一個女孩子家的不容易，怎麽說我也與她有些緣分，總是希望她可以過得好一點。”
風晨霆應了，到外麵去打了個電話，大意正是交代那邊的人，留意一個叫秦咯咯的服裝師，並給予保護。
第二天是劇組開機的日子，風晨霆一大早有事出去了，把老王給我留下。到了八點半，我擔心遲到，等不及胡麗和楊苗苗來就讓老王送我去了片場。
劇組封了一段道路，車子隻能停在外圍，老王和兩個保鏢護著我過了人牆，我原本以為他們不會讓我進去，但是在我說明我的身份後，他們放我進了封閉區域。
我在寬闊的道路上大步走著，不時聽見圍觀人群中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循聲看過去，微笑著揮手，而後繼續前行，當以導演為首的人群出現在視野裏時，我又看見，在我的反方向走來一群人。
當中一人麵容嬌媚目光如霧，身上的水粉色單肩洋裝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看得出也是來參加劇組開機儀式的，韓冰也在其中。
對方也看見了我，臉上綻出笑容，加快了腳步朝我小跑過來。
“你好啊，薇姐，”她大聲叫道，並趁我沒做出反應前抓住了我的手，“我叫古陌，妹妹仰慕薇姐你的盛名可是很久了呢，很榮幸可以和薇姐一起演戲……”
“哦？有多榮幸？”我不客氣地打斷古陌的話，一如既往的冷漠。
這種時候，我挺羨慕男人們，相熟的男人們一旦有了爭端有了矛盾，暢快淋漓地海喝一頓或者痛痛快快地打一次架，所有恩怨就煙消雲散了。
不像女人，就算對你有天大的不滿和比海更深的仇恨，均能若無其事地在你麵前說說笑笑，若無其事地親密地拉著你的手，說你這裏好哪裏好。
最惡心的是，你明明看清了她的嘴臉，卻不能拆穿，不能翻臉。而她亦深諳這點，卻依舊不動聲色地演著她自導自演的戲。
“薔薇，你們做什麽呢？快點過來啊，”那邊，歐陽文也看見了我和古陌，高聲叫道。
忘記說了，這部戲還是歐陽文導的。歐陽文戲導青春校園劇的高手，一般的劇本經過他的潤色，總是會引起一個時代的共鳴。
歐陽文的叫喊，讓古陌成功避開被我冷淡的尷尬，她熱情起挽起我的胳膊，“走，薇姐，我們倆一起過去。”
我沒有再掙開，隻在快到歐陽文跟前的時候，心急地加快腳步，不動聲色地甩開了古陌，並在之後的排隊拍照等環節，遠遠避開她。
拜過菩薩後，我看見韓冰居然幫著劇組人員撤香案，或是察覺到我的注視，韓冰故意轉了身子背對我，她消瘦了許多，以前紅潤的臉色也變得有些晦暗。這時，我聽見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薇姐，聽說你要自己弄工作室了？”
我轉頭看去，是歐陽文的執行導演張閱文，我們都叫他小張，我暗忖，這事兒知道的人都是我這邊的，目前也還未公開過，他是從哪裏得到消息的？
“是有這個打算，不過還沒最後敲定，”我慢慢思考，慢慢地說，“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不過小張，你這消息倒是挺靈通的哈。”圈內人最忌諱隱私，我相信小張聽得出我的弦外音。
“薇……姐，不……不是……”果然，小張的臉隻一霎就漲成了紫紅番茄，結巴了兩句後，忽然又順了氣，“薇姐，你這事兒在圈裏已經不是秘密了，很多人都知道呢，我隻是……我隻是想問問薇姐你需要聘人不？我女朋友前段時候過來，想找個事做……”
小張越說越小聲，越說越沒了聲氣，到了最後，我根本聽不清他說的什麽，不過大致意思，我弄明白了。
“行，你的事我記著，”我說，“不過我的工作你也知道，經常要天南地北的飛，地點不定，時間不定，這樣吧，我找個適當時間跟肖誌平說說，讓他給你女朋友安排個合適工作。”
肖誌平是這部戲的製片人，也是我在圈裏少有的尊敬的人。
小張千恩萬謝地走了。
我去找肖誌平的時候，我把小張的情況大略肖誌平說了下，小張名校表演係畢業，跟著歐陽文已經有幾個年頭，為人忠厚老實，對求潛規則的女孩們從來是拒之門外，是個前途光明的未來年輕一代的導演。
肖誌平是老一代藝術家，他惜才愛才，痛恨潛規則。
坊間流傳一個關於肖誌平的笑話，說的是一個比賽出身的女星，在肖誌平製片的劇裏演了個小配角，那部劇目測會大火，她便想走私給自己加戲。
剛好劇組人員商量要給肖誌平過生日，那女星便買了條情趣蕾絲內褲當禮物送給肖誌平，除了她，別人都沒有送禮物，大家起哄讓肖誌平當麵拆開，於是，當精美的禮盒包裝拆開的那一刹那，客氣都尷尬了。
然後，肖誌平還一個勁兒追問那個女星，送得那是個啥東西，怎麽像小孩穿的開襠褲……
肖誌平聽完我對小張的欣賞，當即答應會讓小張的女朋友既可以跟在小張身邊，又有工作可以做。我們都知道，劇一開，需要用人的地方多的是，安排一個兩個熟人進來，真正算是舉手之勞。
一分幫助，換來兩分感謝，甚至有可能會自愛將來的某一天，得到三五分回報，何樂而不為？
肖誌平對我極少表現出的熱心腸，給予了高度讚揚，他與風晨霆關係極好，也知道我是風晨霆的人，合作的劇不少，我從未對他開口要過特權。
我甚是謙虛地表示，我沒有肖老前輩培養後輩的心思，幫助張閱文並不全是熱心腸，我隻是不希望一個有才華的人，因為一些瑣碎的事情費腦。
至於我為什麽會幫助張閱文，我真實是想做什麽，在之後的文裏，我會一點一點為大家揭開。
我從肖誌平的房車裏下來的時候，正看見老王站在不遠處焦急地張望，看見我的身影，他立刻跑近前，低低告訴我，風晨霆已經等我十幾分鍾了。
我聞言，抬頭望去。
黑色橋車旁，風晨霆背倚著車門站著，左手插在褲兜裏，右手拿著手機正看得入神，薄唇緊緊呡成了一條線，眉尖輕蹙，似是此刻正發生著什麽令他鬧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