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證人阿莫
“阿莫,她是誰?”我快走幾步,迎向我養母,攙住她。
“不要管她,”養母頭也不抬,轉身就往屋裏走,聽到保鏢攔住女人後,女人越發尖利的聲音,她又不不放心地叨了句,“她是你弟弟的老婆。”
我愣了愣。
自小,我專注於等待,忽略掉許多身邊發生的人事,我從未把養母一家當做自己的親人,先前幾年還好些,我會乖乖叫他們阿伯和阿莫,也會在他們忙農活的時候幫著帶弟弟妹妹,做飯割草,但十一歲後,我用了所有時間和精力抵禦被侵犯,於他們便再也沒了本就不多的感情。
我的弟弟?我弟弟的媳婦?
這種身份認同對我來說很是不及防,我從未覺得除了胡麗外自己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但是養母的話讓我的回憶清晰了些許,養母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
我看一眼風晨霆,他也聽到了我養母的話。
風晨霆示意保鏢,放那坐地準備撒開手腳耍潑的女人過來。
“媽,媽,你說你這大早上的,非去撿什麽柴火,這萬一要磕著碰著了,我可怎麽跟你兒子交代啊,”女人扭著一身肥肉過來,親熱去挽我養母的胳膊,然後才乜斜著眼看向我,“哎呦……吔,這是誰啊?你的手下也太沒有禮貌了吧,可差點沒把我手臂卸了。”
我回瞧一眼被女人尖酸懟得望天望地的保鏢,然後對女人說,“您好,我叫喬瑾瑜。”我原本想說叫王招娣,但話到嘴邊又臨時改了主意,女人過來的那幢房子,當屬這村裏數一數二的豪華氣派,可她卻讓養母住在破舊的老房子裏。
這樣的女人,不能給她杆子。
我這麽說的時候,養母抬眼看了我一下,混濁的眼裏閃過一線清明,我看見她用力想要掙脫女人的攙扶,卻被死死抓住。
女人一邊和我養母拉扯,一邊眨巴眨巴眼,“姑娘,我剛才聽見你叫我家婆叫阿莫,你是我家婆什麽人?”
我養母搶在我前麵說,“什麽人也不是,你也別打什麽主意,你快放開我,別讓我這老婆子傳染給你什麽毛病。”瘦小的養母,力氣哪裏抵得過又肥又壯實的女人。
我沒料到為人溫和的養母,居然會用這麽厭惡的表情對別人說話,腦子裏,浮現出一個場麵,被王大仔打倒在地的她,嘴角掛著血,仍舊用瘦弱的雙手護著我跑出家門……
“我不管你是誰,”我走到養母身邊,冷冷地看著女人,“現在請你放開我阿莫,你要想知道我是誰,回家問問你老公,還有,不要再讓我看見你,有什麽事讓你老公來跟我說。”
女人略略掙紮了少頃,養母又催了一次,她才悻悻離開,經過風晨霆身邊的時候,她說了句什麽東西這麽香,也不知怎麽滴,剛出了木柵她就摔了個狗吃shi,她笨拙地撲騰了幾下,才借著木柵趴起來,嘴裏吃滿了泥土,惹得保鏢們哈哈大笑。
我和風晨霆跟著養母進了屋。
屋裏陳設簡陋,窗戶上胡著舊報紙,刷著白灰的牆壁上有些土塊掉落,留下一個一個的小窟窿,人手可及的地方,小窟窿被有心地用破布塞住。再上麵些的,便又蜘蛛在窟窿裏安家,細細密密的蛛網上又有不知名小蟲的屍體。
人活動的範圍內,很是幹淨整潔。
屋裏除了一張用木板支著的床,沒有任何家具,養母在床沿坐下,我和風晨霆站著。
養母隻字不提她這幾年的生活,開口就問我怎麽來了。
我呐呐著不知道如何開口,因為目睹養母過的如此窮苦,想到自己哪怕稍微關注一下也不至於她如此,一時,濃重的自責愧疚感充溢了我的心。
一直默不作聲的風晨霆,接過養母的話茬,跟她說明了我們的來意,末了還不忘介紹一下自己。
聽到風晨霆說他是我的未婚夫,養母看著風晨霆的目光變了,她說,“我家招娣是個死心眼的孩子,脾氣倔不聽勸,等一個人等到她自己放棄,做一件事做到她自己滿意,她受過的傷不是你可以想象,所以,如果你不能一輩子寵她保護她,請你放手。”
又感動又心酸。
印象裏的養母,性情懦弱,對王大仔逆來順受,誰能想到她會說出這麽一大通話來。要知道這些話本該由我的父母說,而其實,王大仔是喬達房的表弟,養母於我,無絲毫關係。
風晨霆畢恭畢敬地鞠了個躬,“伯母請放心,把瑾……招娣的餘生交給我。”
“我不放心能怎麽樣呢?”養母把目光投向我,有些唏噓,“你心裏拿了主意,九頭牛也是拉不回來的。”她說的應是我第一次遇見火羽後,準備進入娛樂圈前跟她說了,她費了許多唇舌。
養母說她不希望我賺多少錢,過什麽人上人的生活,她隻要我安心上學順利畢業,離家遠遠地找個工作養活自己,再嫁個知冷知熱的男人,生幾個孩子……
風晨霆看看腕表,似是有什麽其他的安排,“伯母,你願意幫一下招娣嗎?”
養母趿拉下眼瞼,緘默。
我上前,在養母麵前蹲下,仰起臉看她,“阿莫,你不知道那個畜生又做了什麽事,若是任由他這麽鬧下去,我遲早會被毀掉的。”
養母顫著手撫摸上我的頭發,“招娣,阿莫也想護你,可是我與他幾十年夫妻,他正在難處,我不會幫忙,也總是不該親手推他吧,招娣,他不敢真的對你怎麽樣的,也就說說幾句話,你不要理會他就是了。”
養母家徒四壁,無一電器,最奢侈的不過是我當初買了給她的一把桃木梳子。這樣的她,如山頂洞人,任憑四周高速發展,她隻過自己的小日子。這樣的她,哪裏會知道,幾句話在當今社會的影響力,已遠遠超越她認知中的流言蜚語。
對一個毫無電視手機網絡概念的人,講解言語暴力的危害之大,就如對著蠻牛彈琴。
在我與養母溝通的時候,風晨霆掏出手機,在瀏覽器上搜索我的名字。
新聞爆發以來,這也是第一次麵對,一方麵是沒時間去修手機,另外一方麵是不想影響自己的心情,大致內容我是知道的,可是當王大仔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的時候,胃還是翻卷了。
實在看不下去,我走到門口去,遠遠的,看見剛才那個女人正對一個男人說著什麽,男人彎著腰,雙手交叉在身前,像一個犯了錯被老師訓誡著的小孩。
養母看了王大仔在電視上說的話,她哭了。
我走回去,無聲擁住了她。
情緒平複後,養母從床下摸索出一個麻袋,交給我,“這是那個死鬼前幾天放在這裏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隻聽他自己說是可以賺大錢的貨。”
我剛一接過來,就被風晨霆順了手去。
養母又告訴我,王大仔去年染上了一種惡習,喜歡用鼻子吸一種白色粉末,為了不被發現,每次都跑到她這裏來吸,她還見到過他把白色粉末放到飲料裏。
風晨霆已經驗看過麻袋裏的東西,對我做了個OK的手勢。
我問養母是不是願意給我作證,她想了好久,終是點了頭。
接下來的一切,就容易多了。
風晨霆把麻袋裏的東西交給警方,以養母的名義舉報,麻袋裏是一公斤的毒品,警方立即抓捕了正在縣城裏花天酒地的王大仔,都不用審訊,王大仔就嚇尿了褲子,什麽都招了。
警方順著藤摸瓜,居然一連端掉了好幾個販毒窩點,介於王大仔進來頻繁在電視上露麵,又牽連了娛樂圈內的一批人,事件在魏雲誌有心渲染下,被事無巨細地追蹤報道出來,透過一層一層剝洋蔥,圈裏某些大佬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吸毒名單上。
這些是後話,且不提,且說我當下麵臨的,是如何讓養母安度晚年,養母的兒子並沒有和媳婦來找我,他們不知是怎商量的,居然準備關了家門溜走。
保鏢把他們倆帶了回來。
養母的兒子叫王文躍,這個名字據說是當初喬達房給起的,因為關係到那個拋棄我的人,我記得極是清楚,而王文躍的麵目,我早已模糊。
因此當王文躍抬起頭看向我的時候看,我宛如看見了養母的複製,說不上來是為什麽,我對此很是欣慰,看的出,王文躍完全繼承了養母的懦弱,固然有些娘娘腔,終究是比作惡好。
我告訴王文躍,他們夫婦必須贍養自己的母親,遺棄老人可是大罪,我很是輕鬆地講起我如今名氣挺響亮,如果我給上麵打個招呼,讓他們夫婦倆餘生在監獄裏度過,也不是不可以等等。
看得出王文躍人不壞,就是特別怕老婆,我從他媳婦盯著我的鑽石戒指看的目光直到,這女人極其喜歡貪小便宜,我是可以理解。
我說我會每個月給養母生活費,在王文躍媳婦臉泛喜色後,我慢吞吞地說,“我會給阿莫做一個賬號,錢款必須她本人去領取,任何人不能代領,哦,對了,我準備翻新老房子,你們兩可有意見?”
王文躍還沒有答話,他媳婦就迫不及待地點了頭,“他小姑,你說你這是什麽話,你愛翻新哪裏就翻新哪裏,隻要是咱們家有的。”
女人目光閃爍,喜氣洋洋,她的算盤是打的好,想我自己不可能在這裏居住,現在蓋房子將來還不都是他家的。
我清楚女人的算計,但不介意,我認為,錢可以解決的事情,均不是大事。再說,房子建好後,我會給養母安排信得過的保姆,我會盡我所能讓她晚年生活無憂。
風晨霆為了落實我建房子的想法,去了一趟當地部門,我們便在縣城休息了一天,養母喚小女兒陪我,聊天時,我才知道,他們都有在關注我,也知道自己的混蛋父親對我的汙蔑。
回京都途中,我被告知直接去劇組報道,火羽會在劇組等我,風晨霆於是讓老王轉了方向,送我去劇組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