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截手指
風晨霆沒有看我，但我有種感覺他在關注我，他的手平直放在桌子上，有節奏地敲著，少頃後突然道，“鵬程，小麗，聽說你們兩剛才迷路了？”
“對啊，“胡麗的注意力被轉移，抬頭，眼睛又被正在上菜的服務生手上的甜點吸引住，回答的話就顯得十分應付，“石大帥哥把我帶到B幢去了，”
石鵬程大力拍下桌子，站起來，“姓風的，你別給我來這一套，你以為這個破酒店我沒來過？一會我就去找大堂禮儀，要不是她說錯房間，我會迷路？哼！”
在石鵬程這幾句話的當口，我已經打開過木盒，我隻看了一眼，立刻合上。
我的腦袋一陣天地倒轉，死死盯著風晨霆看。
我的眼裏隻看見他口唇張合，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麽，幻像裏，他拿著尖利的小刀慢慢走向我……我摸索到手邊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
木盒子裏裝的是曾翠屏的一截大拇指，曾翠屏生下來是六指，長大後做手術留了疤。
風晨霆這是什麽意思？
警告？
威脅？
我甩甩頭，風晨霆的聲音如潺潺流水淌進耳內。
“……酒會上，石老爺子說他的敗家子又看上了一個三線女明星，準備砸重金追，有人問他，是哪個女明星這麽走運，石老爺子說，好像是一個叫薔薇的。”
說到這裏，風晨霆停頓了一下，手指彈跳著的節奏加快，似乎那桌麵就是一架上好的鋼琴，他的嘴角噙著一抹似笑非笑，“鵬程，你家老爺子說的敗家子是你。”
風晨霆言語帶刺，但其舉止優雅，神情高貴，他的目光拂過被我丟在一邊的木盒，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鋒利。
胡麗耳聾了一般，眼裏嘴裏都是好吃的，不過她的腳在桌底下拚命踢著我。
我夾一筷菜，這個呆瓜根本聽不出風晨霆酸溜溜的語氣，我用目光示意石鵬程，快快示個弱賣個萌啊。
我沒少看見女人吃醋。
有個導演和女主角鬧緋聞，每逢有女主角的親熱戲，導演老婆必去督場，不過男人吃醋的樣子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硝煙彌漫啊。
我希望他們吵得更凶一點，最好是可以打起來。不過這場景我也就是想想，石鵬程早已習慣娛樂新聞裏對他的各式稱號，應該不會在乎。
然而我的想法還未打轉，石鵬程的聲音已經高亢起來，他的手在空中掄一個圓後叉腰，“我就是敗家子了，怎麽滴？有我在一天，石福慶就別想高枕無憂。”
石福慶是石鵬程的爹，飛慶財團創始人，富豪榜排名五十九，石鵬程是他的長子，據說石鵬程還有一個弟弟在歐洲留學。
我趕緊學胡麗，埋著頭吃好吃的，兩耳不聞閑雜事，眼睛卻暗暗開始搜索待會退走的路線，風晨霆的醋意看著沒那麽容易平息，這事兒要鬧大對我是最好的了。
我的希望落空了，因為風晨霆看著根本不在乎石鵬程的挑釁。
隻見風晨霆悠悠地端起茶杯，一手撚起杯蓋輕輕攪動杯裏的水，“嗯，你是敗家子這事兒不必強調，早已人盡皆知，但敗家子也不會沒腦子，你在娛樂圈混也不是一年兩年了，會不知道薔薇是我的人？”
我剛把一湯勺熱湯送進嘴裏，聞言被狠狠嗆了一下。
我抬頭看向風晨霆，考慮要不要幫他把這句話糾正一下，我是他的員工，不是他的人，他這麽說會讓他和石鵬程之間的誤會加深。
我可不想被扯進他們之間。
然而這一看，我的眼睛卻轉不開了。
風晨霆薄薄的唇輕輕撅起，正試圖吹散在他麵前嫋嫋而起的輕薄水汽，他本就漂亮非常的眼底有一種攝人心魄的水光流動。
我看呆了，心裏因為盒子裏那截手指而殘存的忐忑心思，幾乎被全部衝掉。
我拍了不少戲，比風晨霆帥的男人也有那麽一兩個，但唯他會讓我迷了心神……胡麗在桌底下用力踢我。
我咂咂嘴，有些悻悻然，有這麽帥氣漂亮的男同可以戀，難怪越來越多的女孩沒人要。
我看看風晨霆，再看看石鵬程，一個五官深邃漂亮俊雅，一個眉眼端正臉龐俊美……唉，真是對我們女人不公平，上帝創造這麽漂亮的男人出來，他們卻是彎彎。
我不由得猜想風晨霆和石鵬程誰是葛格，誰是底迪。
風晨霆略顯陰柔，但腹內墨黑墨黑的，石鵬程咋咋呼呼，明顯不夠老辣……葛格應該是風晨霆？不過這也說不準，在今晚之前，誰會想到石鵬程是個直男……
石鵬程側頭瞧了瞧我，再看看風晨霆，重重坐回椅子，掃開他麵前的碗碟，而後打了個響指，甕聲甕氣地叫道，“給我來瓶紅酒。”
風晨霆附聲，“八二年的，來兩瓶。”
一個是常年被煙酒浸熏的微啞，一個是低沉中帶點溫柔聲線的性感，連聲音都這麽般配……
風晨霆以前一定是個學霸，不管是石頭剪子布還是繞口令，石鵬程都輸得一塌糊塗，照石鵬程輸的速度，不用半個小時，兩瓶紅酒就會全部進入他的肚子。
而風晨霆杯子裏，依舊是最初的三分之一。
風晨霆太狠了！明明是兩個相愛的人，就不能稍微讓一讓石鵬程嘛。
我看一看風晨霆，再看一看石鵬程，猶豫著要不要開口勸勸，當當和事老，我是擔心這麽下去，萬一石鵬程以為風晨霆喜歡的人是我……
我的小腿肚一痛，然後我看到胡麗對我拚命眨眼，我想還是和她一樣沉默最好。
靜溢的用餐，容易飽腹。
我放下筷子，目光瞄到擱置一旁的木盒，胸口立即湧上一陣反胃，忙又灌了自己一杯水，眼角餘光中，瞥到風晨霆好像也在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的木盒。
這時，胡麗擦擦嘴角，伸手就要來拿木盒，“微微，誰給你寄的？”
我慌忙伸手按住，這麽驚悚的東西，實在不適宜在飯桌上拿出來。
還不等我開口。
風晨霆就發問了，“寄的？不是鵬程送的？”
我的腦子有片刻斷片，風晨霆不知道裏麵裝的東西？這……這事兒不是他做的？
石鵬程晃著手裏的紅酒杯，斜眼看一下那地攤上隨意可買到的廉價木盒，對風晨霆的沒眼光嫌棄的不行，“我怎麽會送這種東西給微微？”
胡麗拿起餐巾擦嘴，“這是快遞，微微出門前沒有拆，我想著是送上門的，萬一是什麽要緊東西，出門前就給帶過來了……”
“等一下！”
我深呼一口氣，伸展雙手，做了個暫停的動作。
與之同時，風晨霆也繞過桌子，朝我走過來。
“微微，把盒子給我！”
風晨霆還沒走到我身邊，就向我伸出手，深不見底的眼裏隱有一絲異樣。
我想都沒想，直接把盒子遞過去。
風晨霆打開木蓋，居然仔仔細細地看了好幾分鍾。
“怎麽了？”胡麗站起來，踮起腳尖去看盒子，風晨霆原本在我對麵坐的四平八穩的，這一突然過來，胡麗也有點感覺不對了。
風晨霆沒讓胡麗看到盒裏的東西，他拿著盒子回到他的位置上，然後坐下，一手撐在桌子邊緣，一手放在盒子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我讓胡麗保持安靜，稍作等待，心裏沒來由地暗喜。
這時，石鵬程晃了晃空酒瓶，大著舌頭叫道，“再給來一瓶。”而後起身過去按住風晨霆的肩頭，彎腰在他耳邊嘟囔著，“喝……酒啊……別跑哈，老……老同學……今晚咱們……不醉不歸，誰也不許跑……”
風晨霆皺皺眉，舉起手。
兩個帶著墨鏡的黑衣人進來，一左一右把石鵬程攙出去了，準確點說是架出去了，因為石鵬程一直掙紮，嚷嚷著要繼續喝酒……不過，剛出房門就沒了聲音。
我看著那兩個不知哪裏冒出來的黑衣人，咽了咽口水，我還單純的以為，風晨霆準備親自把我處理了……稍想，極恐。
我下意識看向胡麗，她全神貫注地玩著手機遊戲……
“胡麗，你要不要先回家？”我用膝蓋碰了碰胡麗，問。
胡麗抬頭，呆呆看了我一會，眨眨眼，“好。”
這個回答卸了我一個心頭患，我突然擔心來幾個人把她帶走，她不是石鵬程，去了隻怕就回不來……
我還有一層試探，隻要風晨霆不阻止胡麗離開，就說明我自己之前的所有擔憂，全部是胡思亂想。
如果風宸霆和曾翠屏的手指無關，那又是誰在背後操作這一切？但不管是誰，都一定是熟悉韓冰熟悉曾翠屏熟悉我的人。
想到這裏，我的心微微一動。
事情發生才幾個小時，我很清楚我自己沒有做這事， 曾翠屏也不可能切斷自己的手指，那麽……真相呼之欲出。
“微微，盒子要不要我帶回家？”胡麗準備要離開，許是想到了那快遞還在風晨霆手中，特意問了我。
“啊？不用，不用，”我的思緒被打斷，有些愣神，但我答的很快，“你快回家去，看這天氣一會可能要下雨，記得把陽台上的衣服都收一下。”
胡麗看看風晨霆，一手指著我，笑得很曖昧，“噢哦，這麽急趕我走吖。”
我瞥一眼風晨霆，他眉尖的陰霾被八卦的胡麗驅散了幾分，他略略低著腦袋看我，嘴角似揚未揚，使得那屁股下巴的美人溝看起來越加性感。
風晨霆換了個坐姿，道，“小麗，你待會在內網發一個招聘，給微微找一個化妝師，或者你有熟的也可以直接聘。”
風晨霆之前是反對我自己聘人，曾翠屏是我力爭後才招的……在出了這些事後，他怎麽反而要招陌生的化妝師？莫非風晨霆和我心有靈犀，想到一處去了？
為了掩飾我內心的竊喜，我下手往門外推送胡麗，“廢話怎麽那麽多，趕緊走。”
風晨霆給胡麗叫了司機，還給配了兩個手下。
我越加肯定，他想的和我是一樣。
“風總……”
“叫名字。”
我想當時我的神色一定特別特別奇怪，因為風晨霆的嘴角勾起的弧線，上揚的令人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