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是與非的邊緣
舒東橋也打不通曹卿辰的電話,他安慰林奧蕾。“別擔心,可能是他的手機沒電了,也可能是他有事。”
“他會有什麽事呢?”這話與其說問舒東橋,還不如說是問她自己,她想不通,他有什麽事,甚至連通知她一聲都來不及。
“我馬上幫你查查看這兩天有沒有交通事故,你等我電話。”
林奧蕾有些想哭,她給舒東橋打電話,其實就是這個意思,舒東橋是公安係統的,查交通事故比旁人方便多了。
等電話的期間,林奧蕾若坐針氈,幸好舒東橋並沒有讓她久等,大概一個多小時吧,他給她打來了電話。“林奧蕾,從昨天到今天,我們省總共有五起交通事故,都和卿辰沒有關係。”
林奧蕾說。“你說他會出省嗎?”
舒東橋靜默了一會兒。“這個,我會去查,但需要一點時間。”
今天是沒有答案了,心神不寧的林奧蕾睡不著,以前和媽媽住在一個臥室裏,她睡不著的時候,怕吵醒媽媽,還是會靜靜地躺在床上,但現在她不用怕會吵醒任何人,她從臥室竄到客廳,又從客廳竄到陽台,就這樣走來走去的,走到最後,腿都酸了,身上,也有了一層的薄汗。
伸手,摸了摸有些潮濕的腦門,已經十二點了,曹卿辰真的失約了,林奧蕾背靠著沙發,坐在客廳的地麵上,透過客廳的推拉門,她看著外麵靜謐的夜空。
曹卿辰的公寓位於大樓的頂層,外麵除了天空、雲朵、星子和月亮,就看不見其他的東西,她看著月亮一點點西沉,星光隱匿,看著第一縷晨光在東方亮起,看著紅太陽的顏色慢慢地變淡,最後發出耀眼的光芒。
一夜無眠。
這是林奧蕾第二次通宵沒睡覺。
第一次通宵,在她也是一個心驚肉跳的日子,那是她剛剛讀完初一的暑假,媽媽欠了一屁股賭債,於是帶著她和姥姥,一家三口躲去了姥姥的老家遊雲水庫。
大夏天的很熱,每天都汗津津的她,總是在下午的時候,一個人偷偷地去遊雲水庫遊泳。
她的水性特別好,閉氣潛水最長能潛一分多鍾,那天她潛水浮上水麵,就看見離她不遠的地方,漂浮著一個男人,有人溺水了?她當時嚇了一跳,但很快就鎮定下來,遊過去,拖著那人的衣領,將人拖上了岸。
拖上岸了才發現,那個臉色蒼白的男人還有微弱的氣息。
林奧蕾以前看過人急救溺水的孩子,知道要將人翻過來放,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人翻了個身,忽然就聽身邊有人聲音尖利地喊。“你殺了他?”
她連忙搖手。“不,我沒有,我在救他!”
女人吼她。“你還狡辯,等會兒,你跟我去派出所!”
趁女人給男人急救的功夫,她撒開腳丫子跑了,一個晚上沒睡著,在想,萬一那男人死了,他們找到她了,硬說那個男人是她殺的怎麽辦?
一晚上彷徨無助,心咚亂跳!就像現在這樣,林奧蕾伸手,按住了胸膛。
她的心跳得很急很急,仿佛要蹦出胸腔一般。
早上九點多的時候,有人按公寓的門鈴,曹卿辰回來了嗎?一直安安靜靜坐在地板上的她仿佛死灰複燃,砰地跳起來跑去拉開大門,站在門口的是舒東橋。“我有卿辰的消息了。”
“他在哪裏?”遲疑了一會兒又問。“他人沒事吧?”
“我們進去說。”
林奧蕾這才發覺,因為著急,她連最基本的待客之道都忘記了,一直將舒東橋堵在了門口。
舒東橋說。“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打探到的消息,卿辰因為路橋向城建局長梁春鵬行賄,前天晚上被帶走配合調查了。”
所以,她才會聯絡不上他。
梁春鵬!林奧蕾是路橋財務部的員工,也是曹卿辰的心腹,她知道路橋確實向梁春鵬行賄了,可是,這都是迫不得已的,她還記得曹卿辰說到梁春鵬的時候,咬牙罵人,說梁春鵬好色貪財,小鬼難纏,不給他錢,他就變著法子阻擾工程立項,就算立項了施工中途、竣工驗收的時候做點手腳,導致工程遲遲不能完工,不能驗收,誰受得了?
她曾經對曹卿辰說過。“梁春鵬這樣,我們可以告他索賄。”
曹卿辰笑她天真。“知道梁春鵬是誰提拔起來的幹部嗎?梁春鵬是省委書記範長征提拔起來的幹部。”
林奧蕾一愣。“範書記提的幹部,不應該和你很友好嗎?”
曹卿辰說。“平時也是很友好的,不過到了錢的問題上,他就咬住了不鬆口。”
“範書記不知道他這樣嗎?”
“我想,範書記對梁春鵬的行為是一清二楚的,不過想著梁春鵬是他提拔的幹部,梁春鵬出事了,他臉上不好看,所以對梁春鵬睜眼閉眼地放過了。”其實,曹卿辰還有話沒有說出來,那就是梁春鵬貪的錢不可能就他一個人獨吞了,和他坐地分贓的是誰?在他看來,誰罩著梁春鵬,那人就是坐地分贓的貪汙犯!
就如外人所猜測的那樣,他是範長征的錢袋子,不過這個錢袋子,不是直接進貢的錢袋子,而是通過梁春鵬進貢的錢袋子。
這樣的話,梁春鵬不止一次地暗示過他。
他也曾經想過,或許是梁春鵬獨吞了錢財,然後讓範長征來背黑鍋,所以,有一次,他隱晦地暗示過範長征,梁春鵬的所作所為,範長征隻說了一句,水至清則無魚。
在這點上,曹卿辰對範長征是很失望的,不過再失望又有什麽辦法呢?
處在他的位置,為了圓滿完成任務,他不僅不能告梁春鵬索賄,表麵上,他還要竭盡所能,為了曹家的利益,討好梁春鵬,遊走在是與非的邊緣!
經商不易啊!
做特情更不易!
這次,梁春鵬倒了,等於斷掉了範長征的財路,是誰告倒的梁春鵬?曹卿辰麵無表情地看著坐在他對麵,對他循循善誘的審訊人員,不管是誰,背後肯定有李潤東的影子。
李明雅那樣對付林奧蕾,但李明雅對他有救命之恩,他還不能用報複蔣文怡的方式報複李明雅,他設計扳倒了B市的公安局長杜輝,這樣,李明雅短時間內就沒有可用之人了。
但他擔心,行為偏執的李明雅再找到代替者之後,還會對林奧蕾動手,防是防不住的,所以,他隻能從根本上,杜絕李明雅調動人手的可能,所以,他才會對付李潤東,隻要李潤東不做官了,李明雅就沒有能力再動用公安的力量到外麵找那樣厲害的三教九流,以後,林奧蕾就會安全了。
原本,他以為,李潤東很快就會倒下的,沒想到,最先倒下的,卻是他。
他到底是嫩了一點,自信過了頭,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的布局,結果呢,被李潤東一下子就識破了,也是,李潤東在南省耕耘這麽多年,哪裏是那麽輕而易舉,就能被他給算計了?李潤東的這次反撲,來得又快又狠,趁範長征出國考察,趁國內各單位都在放假,信息不暢,在放假前的最後一天,他聯合省長,在省內祭起反腐大旗,突擊抓了梁春鵬等一批屁股不幹淨的幹部。
腐敗,李潤東和範長征,到底誰更腐敗一些呢?
對南省的官場,曹卿辰深深的失望,真的是失望,當年他一腔熱血,隻想報銷祖國,所以,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報考軍校,義無反顧地當了這樣一個真實身份見不得人的特勤,他發過誓,為了祖國的昌盛繁榮,為人民能夠安居樂業,必要的時候,他願意付出他的性命!
可他這樣努力,保衛的,都是什麽,保衛李潤東和範長征之流升官發財嗎?
幸好,湯局長到現在,還沒有令他失望,盡管湯局長懷疑他,可他也想明白了,這樣的懷疑,湯局長坐在那個位置上,是必須的。
說起來,湯局長倒是善於利用時機,這樣一來,誰也不會懷疑,他被隔離問話,其實和毒販有密切的關係。
審訊的人員拍案而起,這個曹卿辰,問什麽都不答複,簡直就是茅坑裏又臭又硬的石頭!“曹卿辰,我告訴你,你別以為負隅頑抗,我們就查不清你的底細,你就能蒙混過關!”
他在這個地方,已經過了兩個晚上一個白天了,曹卿辰看著審訊人員,兩天來第一次開口。“你們不是已經查到證據了嗎,還要我說什麽?”
他什麽也不會說的,沒功夫惹不必要的麻煩,就這樣乖乖地呆著吧,呆夠了半個月,他相信湯局長會想辦法,再把他從這裏撈出去的。
那是物證,如果能有曹卿辰的口供,就形成了完美的證據鏈條,當然,他們的目的,並不在曹卿辰,曹卿辰在他們的眼裏,屬於小魚小蝦的檔次,還不值得他們花這樣大的功夫,他們的目的在範長征,可無論是梁春鵬還是曹卿辰,無論他們怎樣暗示,他們倆矢口不提範長征。
不提,他們也是有辦法的!
曹卿辰雖然出事了,但曹卿辰還活著,身體無恙,所以,舒東橋帶來的雖然是壞消息,但對林奧蕾來說,卻是天大的好消息,鎮定了情緒,她問舒東橋。“卿辰他什麽時候能出來?”
“這個還不知道。”
“我可以去看看他嗎?”就算是羈押,就算是配合調查,過了二十四小時,家屬應該可以見他一麵的,林奧蕾解釋說。“他走的時候,以為就算當天不能回來第二天也能回來,所以沒帶換洗的衣服,我想給他送幾件衣服過去。”
曹卿辰很愛幹淨的一個人,沒有衣服換洗,肯定不習慣。
舒東橋也沒見著曹卿辰,傳遞消息的人說,曹卿辰的事情,好像還很嚴重,反正現在不讓人見,但是家屬,應該可以見麵吧?“我去問一問。”
林奧蕾要見舒東橋?湯局長沉思了一會兒,對向他匯報的人說。“讓他們見一麵。”
“可是,李省長特意關照過,要嚴加看守曹卿辰,不讓他見任何人。”
“他是懷疑曹卿辰會串供,你找個正當的理由,讓林奧蕾見見曹卿辰不就得了。”也好安一安林奧蕾的心,如果林奧蕾和林之強有聯係的話,等於就安了林之強他們的心,當然,沒有聯係是最好的,雖然他很希望盡快抓住那個內奸,但他並不希望,那個內奸和曹卿辰有關聯,不希望那個內奸,是曹卿辰的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