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吃救濟（三）
盡管知道舒東橋的性取向，但曹卿辰還是對舒東橋一直搭訕林奧蕾心存不滿的，不過聽他提議一起吃飯，他倒是覺得這提議不錯，看著林奧蕾，他說。“你現在不用加班，男朋友也沒了，能有什麽事？走吧，跟我們一起。”
去的地方還是雅綠聽風，不過不是新開的那家，而是最早的那家老店。
“幹杯！”
店長跟在端菜的走服務員身後走過來，看了一眼曹卿辰，回身端過服務員托盤裏的菜。“這個是我們店裏的特色菜，剁椒魚頭。”
舒東橋有些奇怪地看著店長。“我記得你們店裏擅長的是粵係淮陽係的菜式啊，什麽時候剁椒魚頭也成了你們的特色菜了？”
“這個，我們新來了一位專門做湘菜的廚師，”店長又看了一眼曹卿辰。“祝你們用餐愉快。”
店長和營業員退出了包間。
林奧蕾夾了一筷子放在她麵前的魚頭。“哇，真是辣啊，不過很正宗。”從前她姥姥做的就是這個味道！隻不過這幾年姥姥的老年癡呆愈發嚴重，就再也沒進過廚房了。
曹卿辰說。“我在這裏吃過幾次，也覺得這裏的剁椒魚頭做得非常正宗，所以今天才點了這道菜，沒想到你也喜歡吃。”
舒東橋看著曹卿辰。“你不是不愛吃辣嗎？廣東的粵菜，上海的甜食，才是你喜歡的吧？”
曹卿辰瞪了一眼拆台的舒東橋。“我口味變了不行嗎？”
舒東橋忍笑。“幾十年的喜好，這說變就變啊？”
林奧蕾說。“很多人這樣的吧，就比如我，我小的時候也喜歡吃甜食，可是長大了就不愛吃了。”
曹卿辰對舒東橋說。“你看，蕾蕾也是這樣的！”
蕾蕾，舒東橋正吃著辣魚頭，忽然被曹卿辰的稱呼給肉麻到了，吞咽功能都發生了障礙，“咳，咳……”劇烈咳嗽之後，他猛喝了幾口水。“嗆死了，辣死了！不行了，我得去趟洗手間。”
舒東橋從洗手間回來，剛剛推開一點門，就聽曹卿辰在裏麵說。“蕾蕾，明天星期六，正好我有空。”
舒東橋停下了腳步，從門縫處朝包廂裏麵張望。
林奧蕾邊吃東西邊說。“有空好啊，可以陪女朋友逛街什麽的。”
“明天上午，我會陪你去買衣服。”
“我不想買衣服。”
“你平時穿的衣服，旅遊的時候穿出去太寒磣了。”
“我又不是跟你出去旅遊。”她帶媽媽出去旅遊穿什麽樣的衣服，他管得著嗎？
“雖然不是跟我一起旅遊，但行程和我是一起的。”
“什麽意思？”
“你去旅遊的時候，我正好要去香港出差。”
“你不會是正巧和我同一次航班吧？”就算坐同一架飛機，擔心她衣著太差丟臉，他也可以裝作不認識她的。
“不僅要同一次航班，你還得跟我一起去見客戶。”
“曹經理，鬧半天你並不是讓我去旅遊，而是讓我去出差？”就說嘛！
“我允許你出差的期間，帶著你母親在香港玩兒幾天，難道這還不算是旅遊嗎？”
“……”真是會精打細算，果然是當老板的料。
“現在明白我為什麽要你買衣服了吧？”
“我沒那個閑錢買衣服。”
“為了公司形象，你必須買衣服。”
“玩一趟還得特意買衣服，那我不去了。”
“服裝費，我給你報銷。”
報銷？曹卿辰是單單對她這麽好，還是對所有的心腹都這麽好？愣了一會兒林奧蕾遲疑地問。“別的人……出差，公司也負責提供服裝嗎？”
舒東橋這個時候推門進來，笑吟吟地看著林奧蕾。“你們曹經理對其他人可沒這麽好。”
曹卿辰看了舒東橋一眼，轉頭又看向林奧蕾。“整個公司，就你一個是需要吃救濟的窮光蛋。”
這是讓她別多想呢，林奧蕾心說，她也不敢多想，盡管曹卿辰對她，經常有讓她想多了的舉動，說是不敢多想，林奧蕾還是想多了，想著曹卿辰這幾天對她，那種越來越露骨的眼神，她站起來。“我出去一下。”她得去趟洗手間，用冷水洗洗臉，清醒一下頭腦。
林奧蕾離席沒一會兒，她放置在桌子上的小靈通響了，吸引了舒東橋和曹卿辰的視線。
舒東橋驚訝。“哇，林奧蕾還在用小靈通？”
而曹卿辰的視線，則落在那個來電顯示上，因為那上麵顯示的名字，是陳馳。這家夥，剛才去接林奧蕾下班，林奧蕾都避而不見了，這一會兒工夫，他又打電話來，想幹嘛呢？
小靈通不屈不撓地響。
曹卿辰拿起了小靈通。
舒東橋瞪眼看著他。“曹卿辰你要幹嘛？”
曹卿辰朝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陳馳？”
“曹卿辰，怎麽是你？蕾蕾呢？你換蕾蕾聽電話！”
曹卿辰說。“陳馳，她不想接你的電話，所以我才會接聽的。”
“曹卿辰！你把電話給蕾蕾！”
曹卿辰直接將電話掛了。
小靈通很快又響了起來。
這小子，還有完沒完了？曹卿辰這次也不接電話了，直接就給關機了，放下小靈通，覺得不保險的他又拿起小靈通，扔進了林奧蕾掛在椅背上的包包裏。
一直看著他的舒東橋笑起來。“我說卿辰，你這是幹什麽？”
“那個，有人騷擾林奧蕾，所以，我幫她處理一下。”
“處理？你一個領導，還能處理……”舒東橋的腿上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哎喲，曹卿辰你幹嘛呢？”
曹卿辰沒說話。
門口，響起了林奧蕾的聲音。“怎麽了？”
舒東橋看見了林奧蕾，明白曹卿辰為什麽不說話了，他對林奧蕾說。“沒什麽，就是突然被狗咬了一下腿。”
林奧蕾嚇一跳，“有狗嗎？”還是咬人的狗？“在哪裏？”
曹卿辰狠狠地瞪了舒東橋一眼。“別擔心，已經被服務員趕出去了。”
讓曹卿辰承認他自己是狗，第一次啊！真心不容易啊！舒東橋嗤地笑。
這人被狗咬了還笑得這麽癲狂，難道剛咬就得了狂犬病了？林奧蕾很是擔心地看著舒東橋。“要去打狂犬疫苗吧？”
年少的時候她也有過被狗咬的經曆，到現在她還記得，媽媽抱著她去打狂犬疫苗，醫生抱怨說媽媽帶她去得遲了，因為已經超過了二十四小時，當時，她因為感冒發燒了，媽媽提醒吊膽的，以為疫苗不管用，她得狂犬病了，半夜裏抱著她哭。
和媽媽，也並不是沒有溫暖的回憶。
林奧蕾目光裏的溫柔，是他從來沒有看過的，她想起什麽了？是想起陳馳了嗎？不可能，如果是在想陳馳，她也不會這麽痛快地跟陳馳分手了，不過很明顯，她並沒有想他，是想她的初戀了？曹卿辰的心裏一陣妒忌，故意大聲咳嗽了一下。“不用，他穿的褲子很結實。”
這頓晚飯吃了很久。
出來之後才發現正下著大雪。
林奧蕾工作服裏麵，就隻有一件毛衣，而且是那種廉價的晴綸毛衣，真的很冷，站在酒店門口，林奧蕾打了個噴嚏。
“穿這麽點，感冒了吧？”曹卿辰說著，脫下他身上的大衣，給林奧蕾披上。
林奧蕾不肯。“你也會感冒的。”
“我是男人，身體比你強壯，行了，你站這等著，別走雪地裏去，我馬上開車過來。”說著，他衝了出去。
一直默默地看著他倆互動的舒東橋，這個時候也跟著曹卿辰衝進了雪地裏。
林奧蕾怔怔地望著他們倆的背影。
大雪翻飛，地麵上所有的東西，都已經覆蓋上了一片白色，就連他們的背影，慢慢地，也積上了一層淺白。
雪夜不好開車，幾乎比平時多花了一倍的時間，一前一後兩輛車，終於開到了林奧蕾家樓下。
曹卿辰的車載著林奧蕾，率先停了下來。
林奧蕾脫下衣服，遞給曹卿辰。“我要上樓了。”
曹卿辰重新給她穿他的外套。“你穿著上樓。”
林奧蕾按住曹卿辰幫她扣扣子的手。“幾步路我跑一跑就上去了。”
“不穿好的話，就別下車了。”
她是不是該說，如果你不怕防狼噴霧劑的話，盡管放馬過來！可是，車燈的光線是橘黃色的，給人的感覺很是溫暖，而且曹卿辰的動作，又是那樣地輕柔，林奧蕾怔怔地看著曹卿辰。
防狼噴霧劑這個詞從她的腦海中消失，她乖乖地鬆了手。
“扣好了。”
曹卿辰的話，令林奧蕾如夢初醒，看著曹卿辰炯炯的眼神，她忽然變得羞窘。
林奧蕾慌裏慌張地下車，連跑帶躥，一忽而功夫就進了樓道。
曹卿辰在後麵喊。“你慢點！跑這麽快小心摔跤！”
他總是這樣關心她，動搖她，林奧蕾在燈光昏暗的樓道裏轉身，回到樓道門口，朝站在車外的曹卿辰揮手。“你趕緊上車吧。”
曹卿辰看著她微笑。“你先上樓，你進了家門我再走。”
這男人，對她差的時候，恨得她牙癢癢，但對她好的時候，還真是……就像現在這樣讓她感動，不過這也太執拗了，這麽大的雪，他沒穿外套，就那麽站在車外麵，都不會冷的嗎？
林奧蕾知道，如果她不先上樓，他是不會上車的，她轉身，又開始速跑。
曹卿辰看著林奧蕾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看著樓道裏的應聲燈一層層亮起來，又一層層暗下去，隨後，他聽到“咚”的一聲，應該是林奧蕾家的大門關上了吧？
舒東橋這個時候也已經下車，他站在曹卿辰的身邊，看著依然目不轉睛看著昂首望著樓道的曹卿辰說。“嘖，我說卿辰，你不冷嗎？”
“還好。”其實還是挺冷的，不過這點冷，他能扛得住。
“還好？”舒東橋笑，“心裏有發動機，所以全身熱乎乎的吧？”他歎氣。“李明雅如果知道你對別的女人這樣憐香惜玉，應該會對你發脾氣的，後果嚴重的話，也許會像上次那樣分手。”
曹卿辰扭頭看了一眼舒東橋，沒有說話。
舒東橋繼續說。“卿辰，說心裏話，你會和李明雅分手嗎？在我看來，比起李明雅，你好像更喜歡林奧蕾。”
如果是從單純的異性相吸方麵來比較，曹卿辰可以痛快地告訴舒東橋，是這樣的，可是這件事本身就不那麽單純，他收回目光。
“不是你想的那樣！”說著他朝舒東橋的車走去，用手指彈了彈滿是積雪的車前蓋。“舒東橋，你今天是玩乞丐風嗎？這都快報廢的車子，你一個副局長也好意思開出來逍遙。”
“下班時間，我總不能開公安局的車出來吧？我從來都不公車私用的。”舒東橋的祖父是高官，而父母，則是做生意的，家裏有錢有勢的，所以，他不像別的領導，喜歡用公家的車，而是一直都開著自己買的車。
“知道了，你是個好警察。”曹卿辰看著舒東橋問。“不過，你自己的車呢？阮浚借走了？”
“別提了！”舒東橋唉聲歎氣。“我的車被我家老頭子沒收了。”
“是不是你又做什麽壞事被你家老頭子抓個正著了？”
“我堂堂公安局副局長，專門抓壞人的正義之士，我能做壞事嗎？再說了，我就算做了壞事，能落下你的份？”
確實，除了舒東橋喜歡男人他喜歡女人之外，他和舒東橋，愛好什麽的，基本相同，所以什麽事都喜歡一起做。“那為什麽？”
“我家老頭子知道了我和阮浚的真實關係。”
阮浚是舒東橋的同性愛人，對外，他們一直都是以好朋友的麵目示人。
曹卿辰吃了一驚，看著舒東橋問。“你不會告訴我，除了每個月領的工資，你所有的財產，都被你家老頭子沒收了吧？”
“就是沒收了，幸好我當初明智，堅持報考公務員，如果聽我家老頭子的跟著他混，隻怕現在不止棲身之地沒了，連吃飯都會成問題。”
“所以，你今天找我，是來找棲身之地了？”
本來他想過去找阮浚的，但他不想阮浚跟著他擔心，所以來找死黨曹卿辰了，舒東橋撓了撓鼻頭，“是啊，你不是還有一套兩居室的公寓閑置著嗎？先借我住幾天應應急。”他家老頭子真是夠狠的，也難怪，畢竟他們老舒家三代單傳，就他一根獨苗苗，現在這根獨苗苗不喜歡女人喜歡男人，傳宗接代的任務誰去擔著？
所以，舒東橋非常理解他家老頭子的感受，但理解歸理解，老頭子讓他跟女人結婚說什麽也是不行的，他對女人就是沒感覺啊，總不能害人家姑娘一輩子，唉，要是能找個跟他一樣的同性戀姑娘就好了，這樣形式上的婚姻，兩個人都歡喜。
對，就是這個主意！
舒東橋看著曹卿辰。“卿辰，你認識同性戀的女人不？”
曹卿辰說。“我認識的女人你都認識，而且你看同性戀的眼光比我毒，你還問我？”
這倒是，他責怪曹卿辰。“我說曹卿辰，我是同性戀，你也是同性戀嗎？為什麽不多認識幾個女人？”
“你不打聽同性戀的男人，打聽同性戀的女人幹什麽？”
“這個是秘密！”
“切，”曹卿辰說。“對我你還有秘密？”
“公寓的鑰匙呢？”
曹卿辰說。“鑰匙我放家裏了。”
“上車吧，”舒東橋推著沒穿外套的曹卿辰。“趕緊上車，到你家拿鑰匙去，哎喲，好冷！”
林奧蕾進了家門才發現，陳馳竟然坐在她家的客廳中！有些愕然地看著陳馳。“你怎麽來了？”
鄭蘭蘭嗔怪地看著林奧蕾。“你這丫頭，也不知道早點回來，陳馳已經等你好一會兒了。”
林奧蕾看一眼鄭蘭蘭。“媽，你能進房間嗎？”
這丫頭，這是不好意思在她麵前和陳馳親熱呢，她喜滋地站起來。“我馬上就進去，馬上進去！”
鄭蘭蘭雖然進去了，門卻虛掩著，人更是躲在門後偷看。
林奧蕾看見鄭蘭蘭這樣，忍不住歎氣，對陳馳說，“你等我會兒。”她朝臥室走過去，探頭看著門後的鄭蘭蘭，低聲說，“媽，能把門關嚴實點嗎？”不等鄭蘭蘭說話，她用力將門碰上了，隨即又用鑰匙在外麵將臥室的門反鎖，這樣，媽媽就沒辦法打開門偷聽她和陳馳說什麽了。
鄭蘭蘭將關死的門敲得咚作響。“臭丫頭！你幹嘛呢？防賊嗎？”
林奧蕾也不管鄭蘭蘭的動靜，她走回客廳陳馳的身邊。“陳馳，你以後，別再來我家了行嗎？”
“剛才，和曹卿辰一起吃飯嗎？”
“……”
“我給你打了電話，是他接的。”
什麽？曹卿辰竟然接了她的電話，還不告訴她？那家夥！
“蕾蕾，你不喜歡我不勉強，可是曹卿辰，你真的，別和他攪和在一起。”當官的，還有他們的兒女，大多不是什麽良善之輩，就算表麵上看起來很好說話，涵養很好，但背地裏會做些什麽勾當，別人不清楚，他還是知道得很清楚的。
他不擔心別的，就擔心林奧蕾會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