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丁少楠的婚禮
終於到了周雪靈和丁少楠的婚期。
顧榿榿收到請帖很意外但也是意料之中，她猶豫了很久，對於去與不去，想了想還是決定去。可是真的到了那個酒店的門口，她還是遲疑了，甚至一直徘徊著，關於進不進大廳，她拿不定主意。最後腦海裏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笑容，那個人已經有一個月沒見到了，現在才明白自己竟然為了能見到這笑容，竟然衝動到來參加這婚禮。
顧榿榿最後深吸了口氣，挺起身，走進了酒店。
現場布置得溫馨而美麗，隱隱的透出一種奢華。中間的過道上鋪了長長的紅色地毯，禮台上掛著大大的結婚照，照片中的周雪靈笑得天真而幸福，丁少楠笑得沉靜而內斂，那照片拍得很好，幾乎可以感受得到他們兩個人的眼神。
禮台的右邊有一個數層的蛋糕，蛋糕的頂端有一對新人樣式的小糖人，糕點師的做工很細致，那對小糖人栩栩如生，幾乎可以看到新娘含嬌帶羞的模樣。大廳裏鋪落了紅色的鬱金香，禮台上用的卻是玫瑰，空氣中清香四溢。
領位的人員根據請柬上的姓名將來賓一一領到各自的位置，雖然人多，但是並不忙亂。
說起來也是諷刺，七年前同樣是來參加周雪靈的婚禮，但那時候陪在她身邊的還有丁少楠，而現在第二次踏進新娘名同樣是周雪靈的婚禮時，新郎的名字卻換成她七年前的男伴。顧榿榿進去的時候，周家夫婦正在同丁少楠的叔父在與幾位長輩說話，其中就有魏遲的父母親。
當所有的人看到顧榿榿的時候，本來稍微喧鬧的氣氛卻一下子靜了下來。這突如其來的靜謐讓顧榿榿突然一下子又生出一陣窘迫來，隻是瞬間，靜止的喧鬧很快便又恢複了原狀，而顧榿榿的心也仿佛慢慢靜了下來，對於別人的探視的眼光也不在介意，一步一步的向周家夫婦他們那邊走了過去。
“周叔叔周阿姨，恭喜你們。”顧榿榿笑嘻嘻的向周家夫婦道喜。
長輩們似乎都不知道顧榿榿會來，周父和周母楞了一下，正要開口說什麽便被周雪靈遠遠笑著打斷了，她走上前來，一把便牽過顧榿榿的手，嬌笑著嗔怪道：“你怎麽才來啊，我都等你半天了。走，幫我去看看我的妝，那個化妝師畫的眼線我總覺得不好。”
“爸，媽，我把顧榿榿帶走了啊。你們在這裏談的都是家國大事，跟我們這些小女子沒關係，免得她在這裏，你們拘得她難受。”
周雪靈的聲氣嬌柔綿軟，又說得繪聲繪色，讓一旁的人都笑起來。周雪靈也笑著帶了顧榿榿向化妝間走過去。
周雪靈還笑著，手依舊挽著顧榿榿，但語氣卻變了很多，說道：“還以為你不來呢。”
“沒想到你還真會裝，什麽時候開始我們之間變得那麽好了？”
周雪靈聽著倒沒有怒氣反而笑了起來，看向顧榿榿道：“你說怪不怪，這個婚禮，我盼了好久的，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居然沒有我想的那麽高興。”
顧榿榿聽了她的話，先是一愣而後卻隻是笑了一下，並沒有說話。
周雪靈穿白色卡胸婚紗，那緞子輕而薄，長長的垂到地麵，顯得她十分修長。頭發梳得很仔細，連帶著頭紗用小鑽石發卡卡著，臉上的妝亦十分精致，襯得眉目分明，隻是眼裏雖然有著笑意，卻又隱隱透出幾分迷茫。
“聽我這麽說，覺得解氣嗎？”
顧榿榿笑著搖了搖頭，看著周雪靈說：“我從來沒有恨過誰，當然說不上解氣。而且，不論你信不信，我還真心希望你好。”
周雪靈聽了顧榿榿的話，看著她，像是在想著什麽，好一會，才問道：“顧榿榿，你真的不恨嗎？你都快被人整得弄進去了，你也不怨？”
“我要恨誰，恨你嗎？還是恨別人？周雪靈，活著就挺不容易了，恨一個人就更累了，我不想活得這麽累了。”
周雪靈看著顧榿榿，她並不懂得她話裏的意思。隻是看著顧榿榿的臉寧靜，眼神平和，這並不是偽裝出來的模樣。這樣的顧榿榿讓她的心中無端生出一種說不出的憤怒，她費了這樣多的心思，苦苦掙來今天的結果，可是顧榿榿卻是那樣的輕描淡寫。顧榿榿明明已經被逼入了死角，幾乎沒翻盤的餘地，可是她卻還偏偏一副無關緊要的樣子。
“顧榿榿，是不是就是你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才讓他們對你這麽心心念念的。可是，你知道嗎？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個樣子，明明你心裏想要，可是卻要做出一副什麽都不爭的樣子，你以為你是誰啊。”
周雪靈的話讓顧榿榿一怔，她從來沒想過要和周雪靈爭什麽東西，周雪靈喜歡的，她根本就不會去爭，她總是把第一選擇權讓給周雪靈，餘下的，才是她的。唯一例外的便是丁少楠，可是今天，丁少楠要跟周雪靈結婚了。
“你怎麽知道我沒有爭過呢？可是，周雪靈，我已經輸了，一開始就輸了。”
周雪靈聽到著，慢慢的露出笑來，那笑容從唇角慢慢漾開，像一朵淒厲而孤寂的花，眼裏溢出眼淚來。
她不知道是到底是顧榿榿輸了，還是她輸了。七年了，在七年前她開始走進他的生活起她就愛上了從小就在她身邊的丁哥哥，喜歡他的眉目，喜歡他的內斂，喜歡他的側首的樣子。因為這樣喜歡，所以才這樣不擇手段，因為這樣喜歡，明知他在等著那個人，明知道他對她並不是全心全意，也能假裝並不在意。在她決定結婚前，她一直是欣喜和盼望的，可是她的欣喜隻是反襯了丁少楠的落寞與失意。她知道他那些莫名的煩躁，整夜的不眠，都是因為什麽，她知道他心底的那個人並不是她，這麽多年以來，一直都不是她。
周雪靈轉臉去，略抬了抬頭，將眼淚逼了回去，慢慢笑了起來。愛或不愛，到如今有什麽要緊，以後，在丁少楠的人生裏，是她和他同床共枕，是她和他彼此怨恨，大概並不會幸福，但是卻也是一生一世。
顧榿榿不想再與周雪靈糾纏下去，便轉身從化狀間離開，沒想到出門走到賓客的休息區時遇上丁少楠。他的禮服的很合身，精挑細選取的樣子，襯得他如畫上的翩翩少年郎。不知道為什麽，顧榿榿突然想到了那天丁少楠騎著自行車，來學校接她的樣子。
丁少楠坐自行車車座上，雙腳撐著地，穿白色的T恤衫，對她說，我覺得這樣帥氣，讓你有點麵子，讓別人都羨慕你有這麽帥的男朋友。閉上眼睛想一想，仿佛就在昨天，可是睜開眼眼，卻又好似隔了生生世世。
他走過來坐到顧榿榿對麵，眉目溫雅澄澈，淡淡地微笑，恍然間如同多年前的那個從容的白馬王子。狹長的眼凝視著顧榿榿，輕聲問：“最近怎麽樣？”
“很好。對了，那個生日禮物，非常感謝。不過，我以後會努力工作把錢還給你。”
自從那次在冰城分別後，他們再沒有接觸過，唯一的一次是在魏遲的病房門前匆匆一瞥。收到禮物後顧榿榿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跟他聯係。既然兩人之間無須客套，又何必徒增那些所謂的牽扯？要不是想來看看那張已有一個多月未見的麵孔，她還真的不想踏進這裏一步。
丁少楠的聲音有些澀然：“榿榿，不必的。”
“要的。價碼太高我受之有愧。”顧榿榿很認真。
丁少楠斂了眼，淡聲說：“其實我本來打算私下運作這件事，可是被雪靈知道了，偏要讓報社的人發稿炒作。這樣無形中給FMM建立了一個良好的公眾形象。我也從中受益不少，算是一項有雙重受益的投資，所以你不必這樣認真。”丁少楠的唇邊隱隱有一絲苦笑。
顧榿榿的眉微擰，卻終於隻是說：“事情一碼歸一碼，大不了我不給你利息好了。不過如此你就要盼望我盡早賺到那些錢了！”顧榿榿語氣輕鬆，微含笑意。
丁少楠見她堅持知道拗不過她，隻好說：“那你要答應我不要著急。我的身體很好，等個二三十年都是沒有問題的。”
顧榿榿撲哧一下樂出來，漆黑的眸子晶晶閃亮。丁少楠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唇邊也掛著自然的微笑。
顧榿榿挑眉回視他，直接說：“看什麽看？要看就去化妝間看你老婆去！”
丁少楠的目光一閃，一絲慘然迅速滑過他的臉龐。他將目光移向旁邊的盆栽，狀似隨意地問：“你跟魏遲怎麽了？”
顧榿榿低頭喝了口咖啡，才說：“我跟他還能怎麽？”
“我能不能問為什麽？”
“可以問，但是我不想答。不過你也應該知道個大概。”還是有些小邪惡啊，顧榿榿很寬容地原諒了自己，她想她以後給他們使絆兒的機會應該不少吧？
“我聽說魏遲已經完全搞定了他家的問題。你也知道，他其實是個很重情意很孝順的人，家庭戰爭即使沒有硝煙也一樣讓人剜肉錐心。而且，他是做好了全部背棄的準備的。”
顧榿榿噙起一抹笑，卻有了淡淡的隔膜感，她抬起眼睛看著丁少楠，有些戲謔：“我不知道你竟能如此寬宏。我以為你是那種你的永遠是你的，否則不惜一切奪回來或者毀掉。怎麽？發小不朽的革命情誼？”
丁少楠深切地看著她，眼眸深處坦蕩並且柔軟：“我不是不想讓你跟別的什麽金龜婿在一起，我是希望你與你愛的人在一起。”
顧榿榿心中一動，又聽他說：“我欠你的，這輩子都還不完了。我知道你覺得我說這話很可笑，可我還是覺得相愛的人應該在一起的。我欠你一個堅守諾言共度此生的愛人，現在我推薦我的好兄弟魏遲，他符合一切條件。我很想借花獻佛向你推薦一下，希望你不要因為任何原因而放棄他。我可以很負責任地告訴你，無論以任何原因背棄相愛至深的愛人，我的經驗是——從此這一生都會活在悔恨、自責、遺憾的深淵中，不得超生。”
顧榿榿像是有點兒不能適應丁少楠的自嘲式幽默，她幾乎忘了，他在人群中從來是個特別招人喜歡的人。
顧榿榿僵直地看著眼前的咖啡杯，心下轉過千百個傷感的念頭，眨眨眼，一揚臉扯出一個微笑：“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了是不是？我是說，我其實已被魏遲拿下的事。”
丁少楠挑了一下眉毛，似乎是詫異又似乎是緩解痛楚，顧榿榿分辨不清，隻是聽見他分外輕快的聲音：“我還以為全世界隻剩下你不知道這件事。”
顧榿榿苦笑：“可惜他已經被我氣瘋了，走了。”
丁少楠搖頭：“別的我不敢說，但你千萬不要低估自己的魅力。榿榿，何必給自己找那麽多借口？”他的眼神變得深沉又溫柔，“我們之間的事情哪有那麽容易再次發生？更何況，即使有天大的變故，魏遲也不是一個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他是一個能力卓越並且堅定強悍的人。榿榿，相信我，這個世界上再不會又一個像我丁少楠這麽傻的傻瓜，竟然傻到會放開你的手。”
顧榿榿覺得眼眶有些濕，她深呼吸看向一旁，道：“恭喜。”
“我不收，我沒什麽好恭喜的，我會代你轉達，給雪靈。”
“丁少楠，我發現我們也挺適合當朋友的。”
“我怎麽那麽願意自虐啊，除非你來當我兄弟的女人，否則我才不想對著你強顏歡笑。”
顧榿榿依舊笑：“周雪靈是個好女人。你也別裝了，我就不信這麽一美人在你身邊噓寒問暖這麽多年，你就一點兒被打動的意思都沒有？更何況還是青梅竹馬呢……”
丁少楠隻是笑，複雜地說：“你又不接受肯定以外的答複，我還能說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