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搖了一下頭,轉身,目光怔在沙發背後的牆麵上。
《Kiss》。是她臨摹的那幅克裏姆特名作。現在才能看出來她畫的如此生澀,隻是因為原畫本身的裝飾性而掩蓋住了摹描者的稚拙。顧榿榿一步一步的向那幅畫稿挪過去。這幅畫她用了幾個月才摹完,後來就一直掛在宿舍裏,她一直以為隨著她的離開這副畫早就丟了。她有些呼吸困難的看清楚,她留在上麵的簽名:77。
顧榿榿麵對著這副早該不見的畫作,就這樣僵立在他的辦公室裏。
背後突然響起一個驚心的聲音:
“那麽,顧記者認為,TO的品牌故事該怎麽包裝。”
緩緩的轉過身來,眼前是丁少楠淵渟丁峙般頎立的身形,白的領口,黑的西裝,一隻手正在將領帶拉鬆下來,看著她的目光如炬,仿佛要直透入她心底,眉間卻還掛著尚未來及卸下的倦色。她也奇怪自己居然還可以做到微微一笑的敬謝不敏:
“丁總,很抱歉,我隻是個文字記者,對於營銷策劃方麵並不在行,恐怕真是很難弄得懂它的內涵。”
瞳孔裏驟縮了一下,似乎是被什麽戳痛,雙手插回衣袋裏,不動如山的隻微挑了一下聲音,一字一句如自問自答:
“哦?你不懂?連你都不懂,那該不會再有人可以懂。”那餘音,是幽寂的喟歎。
顧榿榿避開了他的目光。她已經過了可以假裝懵懂無知的蔥白年紀,她的確是已經一一看到了。她心裏震驚,她始終以為她隻是他路過的寄托,他全身心的愛都早已遺落在別人的身上,而且,她才在不久前碰到過他跟他最心愛的人在一起,她甚至還記得他那時掛在唇角的溫柔笑意。
但她還沒有蠢到會因為不敢相信就輕易否認已經擺在她眼前的這些。她至少可以確定,經過六年,他沒有忘記她的打算。
丁少楠已如看透她所思一般,再向她緩緩叩問:
“顧榿榿,你看的懂,你從來都看得懂我。別說你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你告訴我,你現在的不懂,是不想,還是不能?”屋內的燈光瀉出,隱隱照出默立於黑暗中的男人的樣貌。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地對視,良久都沒有出聲。
資料在顧榿榿的手裏越攥越緊,越攥越滑,就在她快要站不住的時候,丁少楠開口了。
那聲音和她記憶中永遠張弛有度的溫潤聲線相差許多,帶著沙啞和一點點不明顯的淒惶:“怎麽辦?我發現我受不了我的新娘不是你。”
6年。
距現在將近7年了,這是他跟她說的第一句話。
那一年,他對周雪濤說:“我和顧榿榿已經分手了。”
如今,6年的歲月莽莽,他說,他發現,他受不了,他受不了他的新娘不是她。
他開了口,顧榿榿反而不再像剛才那樣緊張。是真的,是真的,不是幻象。
“榿榿,”丁少楠那樣輕柔地吐出這兩個字,雙唇微圈,舌尖輕點,像多年前一樣,“你告訴我,你也跟我一樣,你也努力過想忘記,你也試過想重新開始,可是你做不到。”他邊說邊走過來,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不堪負荷。
“榿榿,說你忘不掉。說你一閉上眼睛就看見我的臉;說你看見湖就想起我們的大學。榿榿,你說啊,你說你記得我們的紅酒餅幹,記得我們的四手聯彈,記得我們的輪椅探戈……”說到這裏,丁少楠的聲音終於把持不住地開始顫抖。他狠狠地攥緊了拳頭,“你說啊!榿榿!你說啊!”
“我忘不掉,我記得。”顧榿榿的聲音是讓她自己都意外的平靜,而且疲憊,“我記得我們的鋼琴我們的湖還有我們的沙堡,我還記得我們的單車我們的卡片我們的磁帶還有我們的畫板,”她笑到眼淚傾瀉下來,“我從來都記得,我從來沒打算忘記,是你,是你要忘了!是你要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