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榿榿公主
有點不信的趕緊拖著電話線跑到窗邊,顧榿榿探頭看下去,樓下果然停著輛敞篷跑車,副駕上還坐著個人,竟然是丁少楠。也真是兩個遺禍萬年的妖孽,再加上那車,路過的人都在不停的側目。
顧榿榿暗暗叫苦,趕緊招呼著:“哎呀!你們怎麽會跑過來了,還開這麽燒包的車!別在那兒招眼了,快趕緊上來吧,出電梯右手,502。”
開了門,兩人一眼先看見顧榿榿一身油彩的模樣,罩著件藍大褂,袖子挽起,袖口衣襟前蹭了不少顏料,滿手也都是五顏六色,不比調色板上的少,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要讓他們上來等,這樣子一時半會兒還真是弄不幹淨。
魏遲有些錯愕:“你這是畫畫呢還是畫人呢?”
顧榿榿吐吐舌頭,說:“不都是你!本來我一畫油畫就手忙腳亂的,你電話還來的那麽是時候。”
魏遲挑挑眉:“得,都是朕的錯。愛妃,速去更衣接駕吧。”
丁少楠斜了一眼給他:“你滿嘴跑什麽火車。”
顧榿榿也翻了個白眼,把他們讓了進來。屋子裏彌漫著好聞的鬆香味道,兩人小心的繞過客廳中間的畫架,都是第一次到她家來,房子很新,客廳不大,但四壁書香,布置的簡潔而明靜。
魏遲也有些好奇,四下打量著,仍是戲謔的口氣:“唷,活生生的!你可是我認識的第一個活生生的女畫家。你得送我點什麽,這張畫我預定了啊。”
顧榿榿知道他也沒什麽正話,一邊用胳膊把冰箱門肘開了,示意道:“家裏就隻有冰礦泉水了,你們自己拿吧。”看著向她過來的魏遲,撇撇嘴說:“你幹嘛了我就得送你畫?不過我正學篆刻呢,回頭倒是可以刻個特四之印給你。”
“呦,那敢情好啊!”魏遲心情大好的問:“那特四之印是什麽?順便讓我長點兒學問唄。”
顧榿榿巧笑倩兮:“就是特二之印的升級版。”話音未落,魏遲已一口水嗆在嗓子裏。
丁少楠從進來就沒什麽話,隻是安靜的站在一組書架前瀏覽著上麵層層疊疊擺放的相框。
真正熟悉以後才發覺,和顧榿榿最初得到的印象截然不同,丁少楠大多時候冷峻而沉穩,他身上帶出來的距離感也並不是因為相熟或不相熟就可以輕易消弭。有時也明明看著他是在心無城府的暢懷著,可即使跟他親近如周雪濤,也絕不會在這個時侯隨隨便便拍著他的肩膀說話。隻除了魏遲,看似對什麽都漫不經心的一個人,脾氣性格也都擺在那裏,偏偏丁少楠在遇到他的時候就能十分隱忍的下去。
接觸的多了,顧榿榿慢慢發現,這兩個人,其實一個是獅科,一個是貓科。壓根就是一個量級的動物,表麵上看起來總是不時就在用爪子去抓撓著對方,但其實隻是彪悍猛獸間嬉戲的方式。誰都了解誰的穴門,但誰也沒必要冒著兩敗俱傷的風險去觸碰對方的底線。兩個同樣驕傲的男人,誰也不肯向對方承認他們之間的惺惺相惜和彼此欣賞。
這大概就是男人間的友誼和女人間的友誼最大的不同。正像“江山易改而本性難移”的道理,男人的友誼往往都要比女人的友誼來的持久,是因為前者是基於人格的對等,而後者是基於興趣的相投。前者深沉,拋開身份地位而直指本質;後者清澈,一衣一飯都可能影響到外在情緒。其實也沒有誰比誰更好,都是彼此間需要的慰藉。
顧榿榿一邊用鬆節油擦洗著手上的油彩,一邊向凝神在瀏覽書架的丁少楠解釋說:
“那些是我小時候的照片。”
這一排排的相片,從左到右,陪伴了顧榿榿許多的清夜,每一張都有她的故事,照片中的她笑得那樣燦爛,那樣可人。
丁少楠含笑看著她,輕輕點了點頭,卻也並沒有說什麽。視線漸漸移到書架旁掛著一幅臨摹徐悲鴻為孫多慈而作的《睡貓》,畫作大款“不堪回首”,小款“寂寞誰於予,昏昏又一年”。
一代宗師,秋水綿綿,愛意暗露,盡藏畫裏文間。摹本作者題著“戶晴”的名字。丁少楠有些驚訝的指著作者名問:“這是?”
“哦,盧晴是我媽媽。她本身是畫中國畫的,工作卻是文化考古,所以經常不在家。”趕緊答著。
丁少楠聽到她的回答卻一時怔住,“你是顧城的女兒?”
顧榿榿一愣,“你怎麽知道我爸?”
卻聽到另一邊的魏遲“咦”的一聲,還以為他要問什麽,轉身看過去,他卻隻是在研究手裏的一方印章。見顧榿榿回過頭來看他,笑指:“顧妹妹,侶山水而忘年,這個我恰好知道,明代何雪漁的舊印,怎麽就這麽胡亂扔在地上?白糟蹋了一代宗師啊!”
顧榿榿眼睛一翻,無奈答:“都知道是何雪漁的,還看不出來這是我摹刻的!”
“嘁!真跡在我外公書房裏擺著呢。不然你以為我能認得這個?我就是奇怪,你媽媽畫國畫,你怎麽就學的這麽雜呢?你倒還理直氣壯,摹了人家的東西就能這麽亂丟?難怪印章學得半吊子。”語氣十分不屑,仿佛她這樣真是辱沒了斯文。見她一時無語,好心情的又說:
“不過勝在刀法硬朗,筆意蒼穹,深得何雪漁的精神。既然已經在我手上,那就不客氣了。”說著就要斂進衣袋裏。
“別介意啊,這是我沒事閑鬧著玩的,反正也是半瓶子水,你要真喜歡他的東西,等我出師了,下回認真給你做一個吧。”顧榿榿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阻著。
魏遲嫌棄的瞥了她一眼,“算了,誰知道你出師得等哪輩子去了,就這個吧。至於那個特四之印,我就饒給你了,甭客氣啊,不用謝我。”
顧榿榿對他的睚眥必報一時無語凝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