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為你驕傲
沒一會兒功夫,江生也出來了,高嘉崇忙低頭用膝蓋蹭掉臉頰上的痕迹。
「這麼嚴重?」高嘉崇問句。
「嗯。」江生拿著煙在手裡把玩,卻遲遲沒點。
「這樣不行,得有個常人照料著。」高嘉崇又抽口煙,地上有小堆雪,高嘉崇把煙插在雪裡滅掉,「明天把大門換了吧,不能讓林姨隨便出去,真要是走丟了,我們哭都沒地方找去。」
江生嗯一聲,「瀟姐沒來前,我也不能走。」
「人是真得看著點,現在不認識我們,等以後就不認識路,不認識家。」
江生比誰都清楚多嚴重,從醫生下診斷的那刻,他就用手機查了有關阿爾茨海默症的相關資料。
外面爆竹聲震天,禮花把天空照亮,電視里主持人正在倒計時跨年,江生碰了碰高嘉崇,「進去,跨年了。」
高嘉崇麻溜跟著江生進屋,四個人圍在電視前,林鹿握著母親的手,對她邊笑邊數,江生和高嘉崇一邊一個,當最後數到『一』時,江生偷偷的拉住林鹿的小手指,林鹿感覺到,轉頭對他笑笑。
這一刻,所有的煩惱、無奈都被淡化,讓人渴望美好與新生。
江生也彎起唇,露出小虎牙。
電視里滿場紛飛著彩帶,所有人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他們大聲向電視機前的觀眾問候:
「過年好……」
林鹿今晚睡在林靜文的房間,母女倆很久沒睡在一張床上了。林鹿側著身,盯著黑暗中模糊的輪廓,「媽媽,」
「嗯?」林靜文應。
她握住母親的手,「媽媽,你給我講講我小時候的事吧。」
林靜文動了動身子,調整姿勢,「怎麼突然想聽過去的事了?」
「嗯,」林鹿枕著胳膊,「就突然很想聽。」
林靜文的語氣帶著笑意,「那我從什麼時候開始給你講?」
她聲音亦如往常般的輕柔恬淡,語調也沒巨大的起伏,聽著很舒服,會讓人做個安靜的聆聽著。
「從知道我存在的那天吧。」
「懷你的時候就特別不饒人,有你就開始孕吐,一直吐到你下生,人家懷孕體重都長,到我這不增反掉,快三個月了,營養跟不上,醫生建議我注射營養液,不然這孩子要保不住。
生你那天,正趕上梅雨季,又悶又熱又潮又濕,我當時剛出學校大門,羊水就破了。還是校門衛的保安給我叫的救護車,你生下來不足月,瘦瘦的小小的,放在保溫箱里呆了一個月。退黃疸也比別的孩子慢,我去看你的時候,你就跟扔進雄黃粉里泡過似得……後來你上幼兒園了,只要有小朋友傷風感冒,你一準也跟著病,幼兒園的阿姨都說,你這孩子碰瓷的本事大著呢……」
「呵呵。」林鹿小聲笑。
安靜的小院里,只有風聲和簌簌而落的雪,林鹿聽著母親細數過去的點滴,一幕幕都好似走馬燈般的在她眼前經過,「媽媽,」
「嗯?」林靜文停下。
「你要記得這些,千萬別把我忘了。」
呵……林靜文笑了,撥開她額上的劉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我怎麼會忘了你呢。你是我最愛的女兒。」
林鹿閉上眼,眼眶發酸,她平靜下,說:「媽媽,我第一次拿到服裝設計大賽時,你高興嗎?」
靜了兩秒,她聽到她說:「我為你驕傲。」
林鹿眼角濕潤了,她往林靜文懷裡鑽了鑽,摟著人說:「媽媽,我下輩子還做你女兒。」
林靜文輕順著她頭髮,「不嫌我管得嚴厲?」
她聲音發悶,「不。」
「那下輩子,我管得更嚴,你不聽話我就罰你。」
林鹿咯咯笑兩聲,「你捨不得。」
「我捨得,」林靜文笑語。
林鹿幫母親拽了拽被角,「睡吧,媽媽。」
「嗯。」
彼時,西屋的倆人也沒睡。
「你睡著沒?」高嘉崇盯著漆黑的天花板問。
江生背對著他,屈肘枕著胳膊側躺著,「沒有。」
倆人穿著紅襯衣在烏漆墨黑的房間里有種詭異的即視感。
高嘉崇翻了個身,「林姨以後要不認識我了,」說說人還憋了巴屈的淚目了,從後面摟著江生腰,「嗚……」
滋溜一聲,蹭了江生一後背鼻涕。
「尼瑪——」江生彈坐起來,一腳把高嘉崇踹床底下,回手摸下後背,濕漉漉黏糊糊的,嫌棄道:「你真噁心!」
「卧槽,你真踢我……江生我跟你拼了。」高嘉崇跳上床,跟江生打鬧起來。
「你大爺的,往哪踹!」江生爆罵句。
「我去,你的……這麼大!哎我服了,我的腰……」高嘉崇求饒。
倆人的嬉鬧聲傳到東屋,林靜文睡著了,林鹿睜開眼,撐著上半身往東屋的窗戶看眼,咬著牙口型罵——
小崽子大晚上不消停!
這一夜,林鹿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閉上眼就是高嘉崇驚呼的那句,『這!么!大!』
……
高嘉崇給店裡放假兩天,初三開業。瀟姐也跟兒子過年,四合院里組成了一個特殊的臨時家庭。
江生和高嘉崇一早換上新衣服,來到東屋,見到人後,齊齊的向他鞠躬——
「林姨,過年好。」
林鹿杵在那,林靜文也微怔兩秒,霍得,她就笑了。
「好,好。」林靜文轉過去招呼林鹿,「小鹿,快把我包拿來。」
林鹿明白她意思,從包里拿出疊錢,一個人面前一疊,「來,給姐姐拜年,有壓歲錢。」
高嘉崇嘿嘿兩聲:「姐,過年好。」
「真乖。」林鹿看向江生,眼尾挑挑,「拜年啊,弟弟。」
江生臉一沉,嘴一咧,林鹿看到他磨小虎牙。
她抖了個神,想起每次最後一刻,他都喜歡用小虎牙咬著她不放,那感覺又疼又刺激。
壓歲錢倆人都推回去,誰也沒要。
早飯江生做的,高嘉崇去院子里掃雪,林靜文站在窗前,說:「這倆孩子真挺好的。」
林鹿看眼窗外,又將視線落在腿上的畫本,淡淡道:
「在世俗的眼睛里,好與壞都被加了特定的標準。」
林靜文轉過身,身後是窗外白皚皚的雪。
林鹿坐在沙發上,邊畫著邊說:「學業、事業、金錢、地位、名利。」
「你在意嗎?」林靜文看著她,「如果江生以後什麼都沒有,一無所成,你還會喜歡他?還會愛他?還想跟他在一起?」
彼時,門外站著江生,他手裡端著碗雞蛋面。
院子里掃帚劃過雪,發出沙沙的聲響。
林鹿說,「我……」
「你幹嘛呢,進去啊。」
關鍵時刻,高嘉崇一嗓子不僅吼住門外人,也驚動了門內人。
江生轉過臉,看眼高嘉崇,我……弄死你算了!
高嘉崇:額……
好像特么的闖禍了。
「我,我繼續掃雪。」高嘉崇拿著掃帚又溜了。
「小江啊,」屋裡的人喚她,江生忙應,「欸。」
他拉開門進去,有點不自然,他端著碗走到桌邊,「阿姨,吃面。」
林鹿還是剛才的姿勢,目光專註於設計圖。
「你煮的?」林靜文笑著看江生。
「嗯,」他不敢回頭,「那什麼,我出去了。」
林靜文拿起筷子,「你們也吃吧。」
「我這就盛。」
說完,江生耳根子越來越熱,灰頭土臉的就出去了。
誰讓他聽門縫被抓包,丟人死了!
林鹿瞟他背影眼,門關上的一瞬,她輕笑下。
傻小子!
江生出來直接去院子里逮高嘉崇。
「哎?哎?卧槽你幹嘛,啊……林姨,救我,江生打我……卧槽,涼涼涼……」
林靜文看著兩個大男孩滾在雪堆里,她無奈的笑笑。
…
大年初二,江生和高嘉崇要去看福利院的方院長,順帶著給福利院的孩子們帶些穿的和學慣用品。
林靜文知道后,也要跟著一起過去,林鹿扶著母親上車,皮卡的後備箱里裝滿了慰問品。
「穩點開。」江生對高嘉崇說。
到達福利院的路有些坑窪,江生聽到遠山深處傳來的鐘聲。
林靜文往半山腰看眼,「那是德安寺?」
江生回過神,「是,您要去嗎?」
林靜文的目光帶著深沉的希翼,有心問了句:
「時間來得及嗎?」
高嘉崇連忙說:「來得及。」
林鹿無語,「媽,在紐約你去教堂,回國了你又要去寺院。您還真是信仰無國界,到哪都拜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