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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發泄憤怒

  路上經過一家花店,陸承喊司機等待片刻。


  「我下去買束花。」


  林鹿把頭別向車外,「不用。」


  「唉。」陸承嘆口氣,推門下車進了花店。


  須臾功夫,懷抱一束白菊上車,「開車吧。」


  隨著車輛遠離市區,沿途風景越來越偏靜,到烈士陵園時,漫山遍野的綠,還有墓園裡的白,無不細說著這裡的悲愴、凄涼。


  林鹿站在墓園門口,陸承跟司機交代,讓他在這等著。


  「進去吧。」陸承走過來。


  林鹿面無表情,目光冷冷,深睇眼綿延向上的台階。


  這就是你要的歸途?

  邁上台階,風乍起,雲海繾綣。


  林鹿昂頭望天,天藍如水洗清湛,陽光似流火刺眼,她心生異樣,卻說不明由來。


  「前面就是了。」陸承說聲。


  林鹿心思遊離回來,跟著陸承走。


  按照序號,兩人來到2993號墓碑前。林鹿靜靜的站定,正如付老先生說的,是個無名碑。墓碑因歲月磨礪,已顯陳舊之色,但周圍綠樹環繞,墓前青松翠綠挺拔。


  陸承把懷裡的花遞給她,林鹿沒有接,垂著眼,說:


  「我不給他送花,他沒有盡過一天父親的責任,我不是來祭拜他的。」


  「鹿,」陸承喝止她,語氣中有絲絲慍怒。


  「我說錯了?」林鹿胸口起伏,「憑什麼他不聲不響的死,不知道有人等他?」


  陸承靜靜的看著林鹿,他明白從剛才知道消息后,林鹿一直在隱忍,她需要個發泄的途徑。


  「他做英雄了,我媽怎麼辦?」林鹿嘴唇顫抖,指著無名碑,「你不是一個人,太不負責任了,我媽怎麼過來的,你知道嗎?」


  陸承抱著花,彎腰單膝跪地,將墓前的落葉雜草清理,花束放在碑前,站起對著墓碑鞠躬。


  餘光里,陸承兩起兩落。


  林鹿心裡憋著火,那種憤怒欲衝破胸腔,想對著裡面的人咆哮。她一把拉住陸承,後者垂眸看著她,兩人僵持一秒,林鹿鬆開手,陸承三次鞠躬。


  林鹿咬下唇,「……我來,只是替林靜文看你。」


  說完,林鹿轉身就走,可沒走兩步,她又站住了。


  陸承看著林鹿掉頭,氣呼呼的回去。


  她站在墓碑前,眼神憤憤,「我不會原諒你!就算你做的是對的,我也不!」


  這次林鹿再也沒回頭。


  陸承一臉崇敬的面對墓碑,「叔叔,下次再來看你。」


  ……


  回到四合院,林鹿一進門與出來的江生碰個正著。


  「回來了。」江生笑呵呵的打招呼。


  可擦肩而過的人連聲都沒吱,匆匆進了東屋,門一關,窗帘拉上,江生轉而看陸承,問道:

  「她怎麼了?」


  陸承三緘其口,「沒事,不用擔心。」


  江生想起兩人去找人,再看林鹿的情況,想來是又沒找到。


  他晚上要去酒吧上班,走到林鹿窗下,輕敲下玻璃,隔著紗窗對裡面的人說:

  「林鹿,我去上班了,等我晚上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


  屋裡很靜,她沒回應。


  「我走了。」


  「……」她還是沒答。


  陸承走過來,江生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說:「你多勸勸她吧,人總是會找到的,別輕易放棄希望。」


  看來林鹿什麼都跟她說了,陸承說:「人不在了。」


  「……」江生僵住幾秒,「確定了?」


  陸承點頭。


  江生回頭看眼林鹿的窗戶,緊閉的窗帘后,她一定很難過。


  上班時間快到了,江生猶豫下,陸承說:「沒事,有我呢,你去忙吧。」


  換做平時,江生鐵定不去了,可今天老闆特地打來電話,有個服務生請病假,今晚客人又多,讓他早點過去。


  他眼神擔憂,「好,我先走了。」


  江生邁出門時,心裡不是滋味,總感覺有什麼抓著他心。


  陸承處理完公事,看眼手錶,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林鹿晚上沒吃飯,他去廚房給林鹿煮碗餛飩,送到門口。


  「林鹿,你晚上沒吃,出來吃點東西。」陸承端著碗,站在她門口。


  門內寂靜無聲。


  「林鹿,我能進去嗎?」


  他又說:「我進去了。」


  陸承試探的推了推,門沒上栓。


  進屋后,發現林鹿坐在桌前畫設計圖。


  陸承把碗放下,「在畫設計圖?」


  「不然呢,」林鹿沒抬頭,「以為我在哭?」


  陸承溫和的目光看她,「剛煮的,趁熱吃。」


  林鹿筆沒停,看眼碗,「那可是我最後的口糧了,留著宵夜的。」


  「我一會兒去採購,把你口糧備足。」


  林鹿說:「不餓。」


  「不餓也的吃,三餐要按時。」


  「你好煩。」


  林鹿手裡的筆被抽走,碗放在面前,他說:「吃完再畫。」


  林鹿拿起勺子,舀起顆餛飩慢慢吹著。


  陸承坐在一旁,「你三餐總這麼不穩定,不怕得病?」


  「不怕。」


  餛飩很鮮,是香菇豬肉的。


  「好吃嗎?」陸承問。


  「我買的,你說呢。」


  「呵……」陸承低低的笑,「林鹿。」


  「嗯?」林鹿嚼著餛飩。


  「我後天飛機回去,你跟我走吧。」


  「!」咀嚼的動作一頓,又繼續吃。


  陸承說:「叔叔的事,我們回去跟阿姨交代下。」


  林鹿喝口湯,拿紙巾擦了擦嘴角,陸承看出她心思,「不想告訴她?」


  沉默即態度,這麼多年,陸承對林鹿還是了解些的。


  「怕她接受不了?」


  林鹿拿起煙盒,抽出一支點上,「我媽的情況,也就吊著一口氣等趙先生,要讓她知道趙先生不在,你覺得她會怎麼樣?」


  陸承淡淡闔首,「不過,她執念一輩子了,你不說,她始終會掛在心裡是塊心病。」


  說,怕她接受不了;不說,她又無法釋懷。


  林鹿捏了捏發疼的眉心,「讓我再想想。」


  陸承淡淡一聲,「好。」


  吃過東西,林鹿打算出去走走。


  換衣服時,看到柜子夾層里的盒子,拿過來打開看。


  『個人一等功』


  這五個字,就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林鹿心上,他付出了生命,就換來幾個字,值嗎?


  這話,林鹿也問了陸承。


  兩人沿著河床走,月光清明,灑在河灘上,把腳下的石頭照得泛白,河水潺潺,流向遠方。


  「這不是值不值得。」陸承的聲音低沉溫和,聽著很舒服,「這是他的使命,他的信仰,軍人首先效忠的是國家,而信仰,不是每個人都能堅守的。他是個值得我們尊敬,也值得這個國家去銘記的人。」


  「……」林鹿彎腰撿起一塊石頭,朝河裡扔。


  『噗咚……』一聲,水花四濺。


  陸承站在她身側,知道她還沒想開。


  垂眸看月下的林鹿,風將她長發拂起,白凈的臉上淡薄無情。


  唉,心裡喟嘆,把話題一轉,「今年我們去滑雪吧。」


  林鹿直起腰,「怎麼突然又想去滑雪了?」


  陸承說:「上個月在瑞士談項目,買了個小屋,我想你會喜歡那裡的風景。」


  林鹿看著遠處那盞忽明忽暗的燈,「離阿爾卑斯山近嗎?」


  「就在山腳下,從窗戶能看到阿爾卑斯山。」陸承也撿起一塊石頭。


  石頭成扁平狀,橢圓形,陸承微微傾著身子,手臂揚起快速的朝河面甩去,只見河面上快速閃過七八個水影,最後消失不見。


  「厲害啊。」林鹿歪著頭看他。


  陸承得意的笑笑,「最多十三個。」


  「切。」林鹿也撿起塊石頭,她扔了幾次,都沒超過三。


  最後陸承幫她挑塊石頭,從身後調整她姿勢,握住她手告訴她如何發力。


  「扔。」


  陸承一聲提醒,林鹿卯足了勁把石頭甩進河面,石頭擦著河面接連跳動了五下,落在河裡。


  林鹿站直,臉上帶著笑意。陸承說:「你看,很簡單。」


  「那是你聰明,你覺得簡單。」林鹿繼續沿著河邊走。


  陸承拉過她手臂,「別沾濕了鞋。」


  「濕了光腳走。」林鹿不以為然。


  陸承笑語,「不是想我背你走吧?我今晚的襯衫,可是剛換的。」


  「……」林鹿瞪陸承,「你個潔癖狂。」


  陸承雙手插著褲兜,慢悠悠的跟在她身後。


  林鹿,你知道我潔癖,有沒有想過,我只吃你餐盒裡撥來的米飯,你沾滿油污的手是我幫你擦凈的。


  「吖——」林鹿吃痛的叫一聲,陸承一把拉住人,「沒事吧?」


  林鹿疼得眉心擰起,「別動,別動,讓我坐會兒。」


  陸承扶她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林鹿脫下鞋子,動了動腳,「腳踝有點扭到了,不過沒事,歇會兒就好了。」


  陸承蹲下,把她的腳放在自己膝蓋上,邊揉邊說:「怎麼樣?好點沒?」


  林鹿『嘶』一聲,「……慢點,輕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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