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十九章
「盛一倫,你有勁沒勁?欺負一個孕婦。」
「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此地無銀三百兩好不好?哈……」
喬沐雨不想理會他,只想自己靜靜,站起身:「我去樓上睡覺了,你自己瘋吧。」
收住笑容,盛一倫問:「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
「好吧。」
盛一倫看著喬沐雨一節節慢慢爬上樓梯,才放下心。
打電話聯繫了秦嫂,接到他的電話,秦嫂感激的連連道謝,一再保證自己一定恪守本分,改正錯誤,一大串的保證,生怕盛一倫不信,還指天發誓,在盛一倫的阻止下才止住要說的話。
盛一倫要求她馬上過來,明天他一早就去公司,家裡不能沒人照應,秦嫂一口答應,馬上收拾東西出門。
掛斷電話,從包里拿出筆記本,走去書房辦公。
他最近真的是很忙,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只是再忙,喬沐雨的事,他不能不管,在喬沐雨面前,他永遠都有大把的時間。
盛博彥走進「時光」咖啡店,再次推開這扇門,有恍如隔世之感,店內裝修依舊,播放的樂曲依舊,就連那一張張座椅擺放的位置,都和從前一模一樣,保持著原貌,老闆娘依舊溫暖的笑著,接來送往每一位客人,裝扮,舉止,歲月如流,卻沒在她身上留下一點痕迹,依舊優雅,美麗。
盛博彥在以前常坐的位置坐下,不一會兒,老闆娘就端著一杯黑咖啡走過來,放在她面前,笑容溫暖「因為是熟客,就擅自做主了,口味沒變吧?」
盛博彥笑答:「沒有,謝謝。」
「好,請慢用。」
「請等一下。」在老闆娘要離開的時候,盛博彥突然叫住她,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如果不影響你,可以陪我聊一下嗎?」
老闆娘有片刻的遲疑,然後在盛博彥對面,屬於喬沐雨的位子上坐下,問道:「想聊些什麼?」
對面的女人有一雙乾淨澄澈眸子,整個人有著不染風塵,不問世事的超然,能在這樣一個地方,開這樣一個店,絕不會是像表面上這個簡單,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謎一樣讓人看不懂的女人:「這裡地處偏僻,怎麼會在這裡開店?」
老闆娘輕笑;「你這個問題一點都不新奇,有很多人問過,以為你會問些特別的。」
盛博彥也笑了一下:「正說明我也是個俗人。」
「都一樣,不然,我也不會把咖啡店開在這裡,即遠離喧囂,又接地氣,符合我的性子,也可以維持生計,這裡便是別無他選的好地方。」
坐下來,仔細打量老闆娘,眉眼竟與童畫有幾分相似,尤其是一雙眼睛,澄澈而乾淨,若說不同,或許是童話年輕,帶了幾分靈氣,幾分調皮,而面前的女人更加沉靜淡然。
「那您的家人……」盛博彥問出這句話,又覺得唐突,他們畢竟只是老闆和顧客的關係:「對不起,你不方便,可以不答。」
老闆娘反而比他來的坦然,一笑;「沒什麼不方便的,你也不用拘束,說起來我們認識也很久了,算是老朋友了,今天可以暢所欲言。」
盛博彥沒想到她如此豁達,還把自己列為好友,距離感似乎一下子拉近了許多。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隨著你女朋友叫我慕容姐姐,我長你們十幾歲,也擔得起這個稱呼。」
稱呼她慕容姐姐的是喬沐雨,而非簡小蝶,在她心目中喬沐雨才是他女朋友。
只是她說長他十幾歲,讓他驚奇,面前的女人怎麼看都不像四十幾歲的人,由不得笑說:「我是不是可以這樣理解,之所以把這裡命名為時光,是不是在這裡時光是凝結,只停留在此刻,而生活在這裡的人也是逆生長的?就像您,一點都看不出有四十幾歲。」
慕容清瀾由不得輕笑出聲:「沒想到你這樣一個不拘言笑的人,還會這樣說笑。不過很高興,能得到這樣的誇讚。想想時間真快,我的一雙兒女都二十三歲了。」說到此,慕容清瀾眼中閃過一抹傷感,忙低下頭,繼而稍縱即逝,恢復平淡如初。
從她的眼神中,盛博彥可以看得出,這也是被情傷感的女人,也可以斷定兒女不在她身邊,不然,她身上不會有這樣的孤寂感:「他們不再您身邊?」
慕容清瀾輕輕點頭,再抬起頭,已是一臉晴朗:「他們跟著父親。我二十歲生下來他們,就再沒見過。」
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聯繫方式便捷,且途徑很多,就算是失去聯絡,只要想,就能找到,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因此斷定,是不想聯絡,不願想見。
慕容清瀾似乎看出了盛博彥在揣摩什麼,沒等他問,就又說;「他們也生活在這個城市,住在哪條街道,哪個樓群,甚至門牌號,我都一清二楚。」停頓片刻,苦笑「只是想見,卻不能見。」
只是心中鬱悶,想找一個人聊會兒,尤其是熟識他和喬沐雨的人,和這樣一個人一起聊聊她,或許心裡會好過一點,只是沒想到竟觸及了老闆娘的傷心事,覺得很抱歉「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慕容清瀾隱去眼中的傷感:「沒關係。這些事埋在心裡很久了,以為再也不會和誰提起,沒想到,今天竟和你說了,能做到毫無芥蒂,也算是一種緣分。」說完擺擺手「不說我了,說說你吧,你們之間怎麼了?」
「和您一樣的無奈,是愛,卻不能愛。」
慕容清瀾瞭然的點頭:「可惜了一段好姻緣。只是那個女孩子,我個人感覺不是適合你,是因為她嗎?」
盛博彥苦笑搖頭:「是因為我自身的原因,跟別人沒關係。五年前的一場車禍,不但讓我失去記憶,對心臟造成了損傷,我活不了多久。」
說這話時,盛博彥臉上並沒傷感的表情,口氣也是淡淡的,好似說著和自己無關的事,可是慕容清瀾就是了解,他對於這個世界的留戀,尤其是深愛的那個女孩兒:「很嚴重?」
盛博彥點頭:「……」
「就是因為這個?」
「是。」
面對著深愛的人,那種深深的無力感,慕容清瀾比誰都明白,她可以感同身受。
由不得伸手出,握了握盛博彥的手,不知道是出於憐憫,還是出於同樣的命運,就算似乎她的命運要比他好那麼一點,至少她還能活著,能隨時關注他們。
「或許她希望陪在你身邊,無論多久。」
盛博彥搖頭:「我不可以那麼自私,陪在我身邊忍受煎熬,痛苦,看著我在病痛的折磨下漸漸地衰竭,太殘忍了,我不可以那麼做。」
面對著他的執念,慕容清瀾只得笑笑:「或許你是對的。」
「是不是覺得我很懦弱?很可笑?我都覺得我這二十幾年就是一個笑話,自小被父親拋棄,和母親相依為命,大學的時候終於找到了心愛的女孩兒,原以為可以雙宿雙飛,不再孤獨寂寞,沒想到一場車禍讓我們就這麼分開了,更沒想到,我最愛,最親近的母親,卻聯合外人,欺騙我,篡改我的人生,我就想一個大傻子樣,被她們玩弄於股掌之間,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我的身體卻不容許我再放縱,明明她就在眼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離開,這種無力感,沒有人可以明白。」
「我明白。」慕容清瀾溫暖的笑著:「因為我曾經跟你有相似的經歷,雖然起因不同,性質不同,結果卻一樣,那種無力感讓人恐慌。」
盛博彥沒想到他和老闆娘竟都是同是天涯淪落人,二人不約苦澀一笑。
「你還年輕,別這麼悲觀,或許會突然峰迴路轉,柳暗花明,這世間的變數很多,都說不定的,就比如我們,你以前不會想到,有一天會和我這樣面對面坐著,促膝談心。」
盛博彥明白老闆娘的好意,點頭稱是:「借您吉言。」
說的太入神了,竟忘了杯子里的咖啡已經冷了,慕容清瀾忙站起身,端起盛博彥面前的杯子:「咖啡冷了,我再給你換一杯。」
老闆娘的細心,倒讓盛博彥有些不好意思:「太不好意思了,麻煩您了。」
此時,咖啡店的門突然打開,一中年男人走了進來。
此人,盛博彥只聞其名,不曾見過真人,在某些財經雜誌上見過他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能認出,是A市重量級人物童柏林,其公司龐大不輸於盛世。
這樣的大佬級人物,也會光臨這種藏在衚衕里的小店,不免讓人多注意幾眼,尤其是看到老闆娘在見到來人的第一眼,表情明顯一怔的時候,有種感覺,這位大佬不是來喝咖啡的,而是沖著某人。
慕容清瀾瞬間恢復如常,只是笑笑,端著杯子離開,很快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過來,彎腰,將杯子放在盛嵩面前:「那邊有事需要處理,我先失陪一下。」
盛博彥歉意的說;「您快去忙吧,已經耽擱您太多時間了,很不好意思。」
果然他猜測沒錯,慕容清瀾從他這裡離開后,徑直走向童柏林所在的位置,然後在他對面坐下,二人開始交談,只是談些什麼,他不得而知。
盛博彥也無心關注別人的私事,喝完咖啡,不再久留,付完賬,起身準備離開。
可能是年歲大了,容易睏乏,梁宇花坐在病房裡的小沙發上竟不知不覺睡著了,醒來時,先看向病床,病床被子掀開著,人卻沒了。以為簡小蝶去了衛生間,起身,推開衛生間的門,裡邊沒人,忙走出病房,正遇上剛剛給量血壓的護士,忙問道:「這屋的病人你看見了嗎?」
護士茫然的搖頭;「剛剛還在呢,您別急,我去前台幫你找找。」
梁宇花在病房坐立不安的等了一會兒,簡小蝶也沒回來,有些坐不住了,忙出門去前台詢問,結果醫院裡人來人往,她們並沒注意到這個人,讓她打電話聯繫,拿出手機,她才想起,簡小蝶送來醫院的時候,身上沒帶手機,應該是落在她車上了。
醫院的工作人員急忙幫著尋找,只是找遍了整座醫院,都沒發現簡小蝶的身影,梁宇花覺得這件事很蹊蹺,簡小蝶只是流血,加失血過多需要休養,又不是失憶,或痴傻呆捏,怎麼會無辜消失,就算有急事,也該給她說一聲才對,這樣不聲不響,她很費解。
樓上樓下的一通折騰,一身老骨頭都快散架了,梁宇花抱著試試的心態回到病房,如果還沒回來,她就準備報警了。
只是門一推開,簡小蝶竟好好的躺在病床上,看樣子,睡得很沉。
梁宇花不可置信的揉揉眼睛,莫非是自己剛剛看錯了,不對啊,她還沒到老眼昏花到那個地步。
走到床前,輕輕拍了拍簡小蝶:「小蝶,醒醒。」
簡小蝶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一臉茫然的看著梁宇花「媽。」
梁宇花聲音裡帶著控制不住的譴責,問;「你剛剛去哪了?全醫院的人都找你找瘋了知道嗎?如果再看不見你,我就要報警了。」
簡小蝶怔怔的看了梁宇花一會兒,似乎不明白她在說什麼,接下來說出的話,更是驚嚇住了梁宇花。
「我一直在睡覺啊。」
梁宇花凝眉反問:「一直在睡覺?」
簡小蝶雙眼茫然到獃滯,一臉無辜的望著她:「是在睡覺。」
經她這樣確認的回答,梁宇花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捏了捏漲疼的太陽穴,對著她擺擺手「你接著睡吧。」默默地轉身回到沙發上坐下,努力在腦海中搜索「難道是我剛剛睡醒,出現幻覺了?不對。」
她想起她出門遇到那護士事,那位護士還探頭往裡看看,確定沒人後,才幫著自己去找人。總不至於兩個人同時出現幻覺,人家可是個正值妙齡的小姑娘,眼神絕對沒問題,唯一的解釋就是簡小蝶在說謊,只是她為什麼騙自己?她到底去了哪裡?
簡小蝶哪知道梁宇花內心的變化,環視一周病房,沒看到盛博彥的身影,不免心裡失望,問道:「媽,博彥呢?」
梁宇花這才從思緒中走出來,回道:「他身體不好,經不起勞累,我讓他回去休息了。」
簡小蝶輕不可聞的應了一聲,又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已經在醫院裡住了兩天,自那天盛博彥離開后,就再也沒出現。
一開始還告訴自己,他身體不好,需要休息,用那這樣的話催眠自己,只是隨著時間,對這些話越來越存有懷疑,甚至開始產生怨氣。
只有梁宇花來回穿梭於家與醫院之間,平時請了護工,她會做一些可口的飯菜送過來,每當她問起盛博彥,她都會想各種理由搪塞過去。
引產,相當於生孩子,再加上簡小蝶大出血,需要住院觀察幾天,只是在第三天,她已經住不下去了。
不敢把出院的事告訴梁宇花,她知道肯定不同意,也擔心護工告密,於是在梁宇花看著她吃完午飯走後,再打發走護工,便自己辦了出院手續,打車去往盛家。
梁宇花前腳進門,剛合上房門,簡小蝶後腳就出了電梯,按響門鈴。
打開房門,當看到簡小蝶慘白著一張臉站在門口時,梁宇花明顯的被她的出現驚嚇到了,怔愣了一下,一下子把她拉進房間,嘴裡不住的責怪:「你這孩子怎麼回事?不好好在醫院待著,怎麼跑出來了?還穿這麼少,月子里不好好養著,萬一落下病根會很麻煩,你們這些年輕人啊,做事沒個分寸,不知道天高地厚,真拿你沒辦法。需要什麼,就跟我,幹嘛一定要自己跑出來。」
簡小蝶乖巧的被梁宇花牽著,坐到沙發上,梁宇花的關心,讓她倍感溫暖,這本該是自己親媽關心些事,只是此刻她在哪裡!在她心裡那個人已經很陌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經常想起她,雖然印象中的她有些模糊,由不得心中感傷,避開梁宇花的眼神,看向別處:「我辦了出院手續,想來您這裡養著,您不反對吧?咦!博彥不在家嗎?」
聽她這話,梁宇花由不得皺眉:「你大出血差點沒了命,醫生說需要多觀察幾天,確診沒事,才可出院,你這麼草率,這不是在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嘛?」
「您放心吧,我的身體,自己清楚,已經好了,就是還虛弱,需要調養一下,在醫院反而不好,睡得不好,吃的好要您大老遠送去,一天四個來回,您不說,我看著也心疼不是?所以,還是家裡好,您也省得來回折騰。」
「你這孩子這小嘴甜的像抹了蜜一樣,真拿你沒辦法,已經這樣了,責怪你,也於事無補,只是以後遇事可不能這樣任性了。」只是在看到她慘白的一張小臉時,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你不看看你這張臉,哪裡是好了的樣子,白的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