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回家
海濱市謀醫院內,一對中年男女守在病床前,床上躺著一個女孩……二十五六的年紀,面色蒼白,形容消瘦。
病床旁的中年女人緊緊握住女孩的手,與女孩乾瘦的手相比,她的手看上去竟比女孩還要枯瘦。
一旁的男人雙手扶在女人消瘦的肩頭上,開口聲音低沉:「婉秋,你別著急,苗苗會醒的,這幾天她的各項體征都有變化,再等等,我們都等了這麼久了……」男子雖然如此說,但目光也緊緊盯著床上躺著的女孩,要說不急是假話,這四年來幾乎熬盡了他們夫妻的心血,可自己這個唯一的女兒病情就是不見任何好轉。
其實說病情也不準確,他們倆個都是醫護工作者,自己女兒的病他在醫院工作這麼多年也是第一次聽說。
與其說是她病了,不如說她是睡著,只是這一覺睡得時間太長了,這四年間她們夫婦用盡一切辦法都沒能將她喚醒。
為了女兒妻子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全心全意的守在病床前,雖然如此,作為母親的她依舊自責:「文良!都是我不好,我只顧著工作,從來沒有真正關心過咱們的女兒,從小便將她丟給外婆,甚至從沒有去參加過她的家長會,從沒問過她的學習生活,我是一個不稱職的母親,都是我害了苗苗……」
女人的哭訴帶著深深自責與內疚,站在一旁的男人也是眼圈泛紅,他何嘗不心疼自己的女兒?這四年間沒有一日不是在懊悔愧疚中度過:「婉秋,你不要太自責了……齊叔叔是教授,資歷最深,他說苗苗最近幾天會醒來,就一定會醒來的……」
「蘇木!」原本躺在床上的女孩一聲尖叫破口而出,整個人也隨著彈坐起來。
秦苗苗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還能醒來,她要見蘇木!他見自己受傷一定急死了,自己現在還記得他在自己耳邊那撕心裂肺的吶喊……
只是眼前……
眼前的男女既陌生又熟悉,陌生的是這四年來雖然自己會時常想起他們,但是卻不曾相見,熟悉的事她們是自己的父母啊,自己這身血肉靈魂都是他們給的!
驚聲尖叫過後,秦苗苗看著眼前陌生的景象一時有口難言。
這雪白的牆壁,床頭的監護設備,還有穿著現代衣服,一身現代打扮的父母,都在告訴她一個事實,那就是自己不是身在大夏!而是回來了!自己回來了?
面前的父母被她剛才的一聲呼喊嚇得愣在原地,三人對視了好半天,還是秦苗苗的爸爸秦文良先回過神來,輕輕拍了一下還在愣神的杜婉秋因為欣喜和激動,語調都差了音兒:「婉秋,醒了!苗苗醒了!咱們女兒醒了!」
杜婉秋回過神來,一把將秦苗苗抱在懷裡,話未出口,眼淚卻先留了出來,剛開始是默默流淚,到後來一向溫柔嫻靜的母親竟然不形象的開始嚎啕大哭。
秦苗苗從吃驚中漸漸回過神來,此時她的心情,說不清,道不明。只是看著憔悴又消瘦的母親,她也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心疼。
母親最愛美,也注重保養,她依稀記得四年前母親的面容嬌好,年近四十的人看上去不過三十齣頭的模樣,可如今四年過去,她卻似老了二十歲一般。
回手抱住母親,聲音沙啞的開口:「媽媽,我回來了……」這聲音是自己陌生的,媽媽這個稱呼,她有多久沒有叫出口了?
說出這句,秦苗苗的語氣里不見欣喜,而是悵然失落的,如果可以,她不想回來,或是不想以這種方式回來,她回來了,蘇木這麼辦?
可是看著面前突然蒼老許多的父母,她又愁上心頭,她若一直不回來,她的父母又該這麼辦?
杜婉秋過了情緒最激動的那一會兒,哭聲漸漸止住,鬆開秦苗苗的肩頭,將她拉倒面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開始打量,半晌才慢慢試探著開口:「苗苗,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告訴媽媽!」
她的話提醒了秦文良,站在一旁的他快速的抹了抹眼角,一個年中年男人總是不想讓別人見到自己流淚的:「晚秋,你在這裡陪苗苗說會兒話,我去找齊叔叔!讓他來給苗苗看看!」
轉而看著秦苗苗,語調輕柔:「苗苗,爸爸去去就回來!」
秦文良很快去而復返,身後跟著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七八十歲的年紀,一身大夫的白卦,胸前還掛著一個聽診器。
進門來見到秦苗苗,笑眯眯的在她床頭的椅上坐下:「苗苗,還記得爺爺嗎?小時候我見過你呢?」
茫然的搖搖頭,秦苗苗對這個眼前老頭毫無印像。
檢查無非就是替她聽一聽心跳脈搏,還有問了幾句她身體是否難受之類的問題,系統的檢查要明天才能做,需要運用到很多儀器,今日她剛醒來,精神狀態該不是太好。
和齊教授所說的一樣,醒來沒一會,秦苗苗甚至還未來得急吃飯,躺在床上只是和媽媽說了幾句話,就又覺得神識混沌,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而牽著她手的杜婉秋因為秦苗苗又睡了過去,精神立馬緊張起來:「文良!文良!苗苗才剛醒,這麼又睡著了?我們需不需要叫醒她!」
文良按住杜婉秋抬起的手,好聲安慰:「婉秋,你別緊張,剛才齊叔叔不是說了嗎?苗苗昏迷太久,突然醒來身體各項機能會跟不上的,所以睡過去很正常。你別急,苗苗不會有事的。」
握著媽媽溫暖柔軟的手,秦苗苗心裡生出一抹濃濃安全感來。
恍惚間自己開始入夢了,穿過一片霧茫茫的混沌天地之後,眼前出現了一間屋子,這屋子的建築風格是她熟悉的。
古色古香,屋內一張檀木雕花大床,床邊站著一個女子,廣袖長衫,青絲綰成髮髻,一張絕美的臉上掛著無盡哀傷,眉目見間愁雲籠罩。
這女子自己認得,是吟雨!此時她的眼睛緊緊鎖在床上。
尋著他的目光望去,一男子雙眼緊閉,因為消瘦他兩側的顴骨乍眼看去十分突兀,眼眶深陷,繞是昏迷未醒,也依舊愁眉緊鎖。
在見到男子的瞬間,秦苗苗淚水就湧出眼眶,多久了!蘇木還是沒有醒來。再這樣熬下去恐怕他要挺不過去了。
緩緩的靠近床邊,在床頭坐下,想伸手撫平他那緊皺的眉頭,可是她卻見自己的手穿過蘇木的面頰……
她碰不到他!她只能看著!
秦苗苗為此趕到萬分的沮喪,甚至是絕望!她是死了是嗎?她在這個世界里已經死了!
就在秦苗苗一遍一遍固執的想要去抓緊蘇木的時候,身後突然想起了柳凡的聲音。
一襲白衣的柳凡站在門口,手裡端著一碗藥水,見到吟雨在床旁,開口詢問:師弟還是沒有醒嗎?」
吟雨失落的搖搖頭,緩步朝柳凡走去,接過手裡的葯碗:「柳凡先生,侯爺是不是不會醒來了?」問這句話時,吟雨眼中滿含期盼,她希望柳凡否定自己問題,告訴她蘇木很快就會醒過來。
可是柳凡的回答還是讓她失望了:「能不能醒來就看他自己了,這續命的藥水也不知能在為他續上幾日的性命。」
柳凡哀嘆一聲,自古醫人容易,醫心難,他這還心病,縱然自己妙手回春,這心藥他也是無處尋去。
現在能喚醒蘇木的恐怕就只有秦苗苗一人了,但是她確確實實已經離開了。
自己找到古法聚魂之術,想把她的魂魄強行留下,可終究也是徒勞,她的魂魄早就已經不在了……
吟雨一勺一勺的將藥水餵給蘇木,可他似乎一直在較勁。
被送入口中的藥水,悉數從嘴角流出半天也沒有咽下。
替蘇木擦著嘴角流出的藥水,擦著擦著吟雨的眼淚就忍不住流了出來,哽咽著祈求:「侯爺,吟雨求您,這葯您就咽下吧!要是秦姑娘在天有靈,也不願意看著您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啊!候爺,吟雨求求您,把葯喝了吧。」
只是吟雨的哭求毫無作用,一碗藥水全都浸在帕子上,蘇木是一勺也未咽下。
誰也救不活一心求死的人,莫說是神醫,就是大羅金仙也無能為力!
秦苗苗站在一旁,有些懊惱的看著蘇木,她不想讓他死,她要他長長久久的活著,好好的活著!哪怕……哪怕忘了自己也可以……
吟雨將葯晚放下,忽然轉身跪在地上,俯身在地,連磕了幾個響頭,因為太過用力,抬頭時已經破了皮,但她毫不在意,雙手合實放在胸前:「秦姑娘,從前是吟雨的錯,頂撞了您,但是今天吟雨給您磕頭賠罪,求求您,您若是在天有靈,您就勸勸侯爺,他現在一心求死,只有您能勸,吟雨也是別無他法,求求您勸勸侯爺吧!」
吟雨可能沒有想到,她這一番哭求真的被秦苗苗聽在耳朵里,可她也是無能為力,她現在連碰他一下都不能碰!自己要如何勸他?
秦苗苗一直守在蘇木的床頭,不曾離去,即使自己觸碰不到,這麼看著也是好的。她好怕自己有一日連看也看不到他了!
「蘇木你不能死!不能死!那樣我們就真的永遠不能再見了!」秦苗苗失神的看著蘇木,輕聲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