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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變革之鼎,山海之遠

  風很大,隨著海浪起伏不定,還有著海鷗掠過,消失在很遠的天際。


  許長安在海岸上的身影逐漸黯淡,最終乘著那一許春風朝著遠處遁去。


  雄鎮城依舊那麼宏偉,百米高的城牆隔絕了外界,像個巨人屹立在大荒版圖最中間,只是城牆有些斑駁,那是歲月的痕迹。


  城牆上身穿黑色玄甲的守衛四列,並排籠罩而開,城牆中央有一黑墨色的巨鼎,鼎身刻畫著許多土黃色的雕紋,扭扭曲曲組成人的身軀,而鼎身上的這些人皆身軀跪地,朝著鼎中央朝拜。


  這座巨鼎三隻足身被金色的流芒托著,不然單憑著這重達百萬近的巨鼎就足以把這方城牆壓毀。


  巨鼎旁站著一老一少兩位身影,李慈依舊是那副白色裘皮大褂,李念卻是一副書生打扮,麻衣布縷散發著一股書卷氣息。


  李慈臉上一直是那副百年不變的和藹神色,似乎對誰都不會生氣,只是今日臉色有些凝重。


  「師傅,何為變革?」李念問道,這是他心中一直繚繞著的疑問。


  何為變?為何要變?這世道的太平如何爭取?讀書人何以獨善其身……


  種種的疑問在李念心頭揮散不去,可他不像許長安那樣主動求識,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比起許長安的「不顧大局」,李念要顯得更加居安思危。


  李慈看著自己這位引以為豪的徒弟,心中微微嘆了一聲氣。


  李念的才華絕不在許長安之下,可他始終比不過許長安,任其如何出色,在頭頂一直有許長安壓著他。


  大荒那龐大繚國的文運被許長安一人佔據八成,剩下二成眾人群分,如何能不一枝獨秀?


  李念有時常常會想,若李慈的師傅不是自己這位大荒副國,那他在中土各大書院中的地位會不會更近一步?

  就算不能上那靈匾,也可以無比接近。


  世事無常,也許如那許長安般以天地為師,日月為鑒,無師自通卻比有師自省更好。


  源源不斷的國運從雄鎮城最中央流出,途徑聳入天際的觀星塔,在空中流曳出一道金黃色的匹練,然後入百納海川般匯入人皇鼎之中。


  這是納勢,而人皇鼎是大荒滅數大王國一舉佔據東極域大半地盤匯聚大勢與萬民之心打造而成,可以說是大荒的根基所在。


  這是國之重器,亦是國之利器,若沒有重大情況是不會輕易拿出來。


  放其在雄鎮城中心可鎮壓一王朝之氣運,有這人皇鼎在,大荒就算後代君王如何暴政昏庸,都可以保大荒十年國運不散。


  李念沒有回答,李慈自然也沒有再問。


  遠處一縷清風徐徐,許長安的身影出現在人皇鼎旁。


  「準備的如何了?」


  李慈應道,「一切準備就緒。」


  許長安點點頭,揮起手,四周陳列的士兵頓時散開。


  這些是皇家最精英的神武軍,平時只會跟從在皇帝身旁聽從號令,如今卻受許長安驅使。


  人皇鼎鼎身上那氤氳的氣運濃郁到了極致,站在鼎旁,許長安彷彿能夠感受到萬民低語,眼前浮現出一片片景象,有萬民祭天,有天子立朝,有讀書人當政……


  許長安收斂心神,雙手橫舉,整個人衣袖飄飄。


  這一下動作,卻牽動了下方無數圍觀人群的心神。


  好像是又回到了龍樹山前叩山那般,許長安心中猛地生出一股豪氣,雙手虛握,然後扯住那一片流光,似乎是抓住了什麼實物一般,奮力一舉。


  砰!

  人皇鼎那粗大的鼎被舉了起來,懸挂在許長安頭頂旋轉不停,那璀璨金色的氣運也隨之升高。


  許長安雙袖鼓盪,清風從中飄出,他身體帶著人皇鼎緩緩升至空中。


  「許長安,莫要自誤!」


  「許長安,你敢!!?」


  虛空之中傳來兩道宏亮的聲音,雲隨風動,原本湛藍的天空上出現了黑色的旋渦,還有著雷光匯聚。


  那來自於中土兩位聖人的兩道聲音未曾讓許長安眉頭輕皺一下,他雙手托舉著人皇鼎升至高空然後不動。


  下方無數道氣機鎖定住了他。


  這些來自東極域各個宗門勢力的修士尚未動手,其上匯聚的氣勢足以把一個元嬰修士壓垮。


  許長安輕吐了一口氣,眼神微微望向了東邊。


  那座山隔絕了兩座天地,那個人過不來就很好。


  許長安輕吐出一口氣,在大荒那個男人的允許下,此時他與人皇鼎乃是心靈相通的狀態,雖然沒有認主,但是他卻是在這世上除了那個男人之外唯一能讓人皇鼎器靈認可的人。


  人皇鼎飄至許長安身前,其胸前飄出一手持金色獸皮古書的小人。


  無邊的氣勢籠罩了下來,夾雜著天威與來自強大修士的暴怒凌厲。


  許長安沒有管這警告,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了足以激怒上蒼的舉動。


  那元嬰小人翻開了一頁獸皮古書,然後對著人皇鼎緩緩叩首。


  「砰!!」


  鼎身之中傳出一聲沉重悠久的響聲,自雄鎮城傳出,很快便響徹了這片天地。


  隨著這一叩首,那氤氳的氣運有一些湧入了元嬰之中,那元嬰小人的臉龐變得成熟,身軀也拔高了些許。


  許長安揮手飛出三張金色符紙,迎風便漲,化作三道流光朝著天上落下了雷霆擊去。


  流光被擊散,而這道雷罰也被擋下。


  許長安動作並未停止,元嬰上前一步,對著人皇鼎再叩。


  「砰砰!!」


  一連兩聲鼎響,似乎是歲月塵封的大門被打開,那牽動著大荒萬民之願的人皇鼎竟然開始顫動起來。


  上方的漆黑旋渦之中出現了一道冷漠的眼睛,宛如蒼天之眼,帶著冷漠與威嚴望向許長安。


  那皇宮深處一道身影站了起身,無邊的氣勢外放,一道視線穿越了重重障礙望了過來。


  「轟隆隆!」


  虛空之中猛然多出一道道細小的空間裂縫,兩道視線無形中的交鋒使的這方天地發生崩潰。


  「古乾心,你這是在行逆天之舉!」暴怒的聲音響起,一道遮天蔽日的巨手朝下壓了過來,許長安與人皇鼎的身影都籠罩在陰影之下。


  危機襲來,許長安卻是不管不顧,元嬰朝前走出了第二步,這是第四叩首。


  「砰!」


  比起先前的聲音更加低沉,卻越發有力,人皇鼎之上出現的金色華光,帶著元嬰手上的那本春秋歲月之力朝著上方巨手轟了過去。


  閃閃流光游曳而過,如同歲月長河,這道最低元神境大修士的神通巨手竟然僵硬在空中,然後顏色變得灰白,像是被漆刷過一般,出現了裂縫,然後緩緩崩裂開來。


  許長安雙鬢上的斑白蔓延了整個腦袋,他的長發皆白。


  歲月在透支他的壽命,可這是一場開始就無法結束的變革,他回不了頭。


  許長安咬破舌尖,沾在手指上,郎聲傳頌,他開始書寫文章。


  「我許長安再次立誓,萬民之願為我之願,萬民之心屬我之心,萬民因果,我一肩之力扛下,只求為萬民請願……」


  李念在下方聽的心潮澎湃,不能自已。


  這就是他的道!


  這就是許長安的道!


  寥寥血色大字佔據半片天空,元嬰已經叩出了第五拜。


  隨著那一聲宏亮響起,許長安最後話語也隨之結束:「我輩士人,肉軀可焚,靈魂可滅,因果可擔,只願這大荒,這東極域,這天下,萬民同罪同憂,萬民同輩同德,萬民同傷同怨,我心之所向。」


  「足以!」


  「轟!!」


  天眼之中落下一道紫色的雷光,周邊虛空全部被其經過焚毀凜滅,瞬息而至,許長安的身影頓時被雷光籠罩住。


  李慈的心頓時一揪,眼神緊緊盯著上空,這道雷罰就算是他也承受不住。


  雷光侵襲如火,可是那人皇鼎始終在上方屹立不倒,宛如巨浪之中的礁石,沉穩厚重。


  天空中出現一黑一白兩道身影,黑者手持刻有「自省」兩字的戒尺,白者卻是拿著一本名為「禮記」的古冊。


  這兩位在中土最為德高望重的老人同時出手,白者以強大修為鎮壓了這一方天空的秩序,就連那歲月長河都被隔絕,彷彿真空,連時間都不曾存在。


  黑者更為直接,戒尺一伸,好似拍打書院書生一般隨意的拍了過去。


  虛空中頓時出現一道白色流光,撕碎了空間與時間的局限,瞬息出現在許長安身前。


  這是來自於戒尺的明心自鑒,許長安卻是哈哈大笑起來。


  我並無過錯,又何心懼?


  第六次叩首直接拜下,雷光在這凝聚了萬民願力的響聲下直接消散。


  流光穿透了許長安的身軀,黑者微微一怔。


  人皇鼎上的氣運全部湧進元嬰之中,那元嬰小人頓時變為一身穿白色長袍的英俊書生,面對著三麵包夾,他在黑白二者臉色巨變的情況下翻動了古書。


  春秋為書,一頁一歲月,一紙一光陰。


  許長安直接翻到了最後一頁。


  悠悠晶瑩的歲月長河出現在許長安身前。


  那來自於「禮」的規則束縛頓時被破開,白者倒退噴吐鮮血,眼神驚疑不定。


  許長安手中的春秋飛入歲月長河之中,然後他拍手把這一小片歲月打進了人皇鼎之中。


  那悠悠旋轉的人皇鼎帶著許長安的印記以及誓言,直接遁入虛空之中。


  皇宮深處發了一聲哀嘆,黑白兩位老者更是怒喝連連。


  許長安倒頭望向東方那片旭日,盤膝而坐,七竅流出的鮮血而不自覺。


  這位年輕人先是用手捋了捋自己的衣角褶皺,然後帶著一絲思念與愛意地望向那邊。


  三步六叩首,我不是單單為你,

  卻也是為你。


  山與海從來就不是距離,連時間都為我所用,那又有什麼遙遠?

  許長安嘴角呢喃,「我來找你了。」


  這位年僅十八歲的年輕人緩緩合上了雙眼,嘴角帶著滿足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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