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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2018

  錢明文一聽小紅帽的名字,像踩了蛇一樣,渾身就是一激靈。


  「兄弟,你可別拿這個跟哥哥開玩笑。」錢明文顫抖著聲音。


  「像我剛才分析的,」我說:「那人沖著我們車過來,假如說不是因為我看到了他。他本來就是沖著咱們來的,那找你的可能性最大,跟我沒啥關係。什麼人能妖里妖氣地找你?除了小紅帽沒別人。」


  我們把車停在路邊,探討很關鍵的生死問題,沒法開車,這裡是荒郊野外,連個人都沒有。車子沒熄火,只要小紅帽出現,我們馬上踩油門跑路。


  錢明文把車窗打開,四下看了看,抽出一根煙:「好,就算小紅帽奔我來的,他怎麼知道我在火葬場?」


  我說道:「我估計小紅帽恐怕早就找到你了,一直藏在暗處,不知為什麼遲遲沒動手,就這麼吊著你。」


  「別吊著啊,」錢明文急了:「我現在連個囫圇覺都睡不好,吃飯都不香,我也感覺到這小子似乎就在周圍轉悠,可就是看不到他的影子,再這麼下去,不用他動手,我自己就先崩潰了。」


  我摸著下巴:「他想幹什麼呢?享受貓捉老鼠的快感?」


  錢明文都快哭了。


  「我現在比較感興趣的是,他是怎麼找到你的?」我說:「你先藏到我家,然後去了醫院,現在到了火葬場,都是極冷門的地方,和你平時活動場所都完全不搭,他是怎麼定位你的?」


  錢明文說:「咱們還是別自己嚇自己,說不定小紅帽根本就沒找到我呢。」


  「但願吧。」我說:「這幾天你就暫時住在我家吧。反正我媽住院,家裡也冷冷清清的,你去了還能有點人氣。」


  錢明文感激地說:「這才是患難見真情,謝了兄弟。」


  我放下手閘,準備開車,可踩了半天油門,車都不動。「你這什麼破車?」我說。


  錢明文示意我讓開駕駛位:「兄弟,新手就是新手,你這手太潮。」


  我從車門下去,換到副駕駛上。錢明文擠到駕駛位,發動了半天,車子根本不動。他讓我下去推車,我嘴裡發苦:「老錢啊,這年頭還有推車的?你這什麼破車,開多少年了?」


  錢明文說:「奇怪啊,我五年前才買的,國產車裡的王者。」


  我下了車,走到車的后屁股,使勁往前推,錢明文在前面發動,探出頭說:「你使勁,使點勁啊。」


  推了一會兒,我累得腰酸背痛,全身是汗,站在那氣喘吁吁:「你還不如殺了我得了。我是沒勁了。」


  錢明文從車上下來:「廢物!你去開車,我推。」


  我靠著車后蓋上,忽然道:「老錢,咱是一大早來的吧。」


  「對啊。」


  「你看看天。」我說。


  我們剛才一忙活,壓根沒怎麼注意周圍環境,聽我這麼說,錢明文抬起頭看天。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是在一條寬闊的公路上,前後望不到頭,兩邊都是荒草,現在已經是秋天了,樹木凋零,草色泛黃,荒涼感無法形容。


  最怪異的是天空,完全看不出是白天還是黑夜,一種灰濛昏暗的黃昏狀態,看不到雲層,沒有太陽,只有天邊掛著一輪圓月,像是一個灰濛濛的球。


  此時此刻,倒也談不上驚恐,我第一反應就是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感,像是科幻小說里常描述的廢土末日。


  我和錢明文互相看了看。我們的眼神里都在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我說道:「看看幾點了。」


  錢明文戴著價值不菲的手錶,端起腕子一看,上面的時針分針一動不動,怎麼拍都不動,錶停了。


  「咱們是一早到的殯儀館吧。」我說。


  錢明文點點頭。


  「殯儀館遠離市區,去一趟一個小時,那現在也不過十點來鍾,中午都不到,怎麼像黃昏一樣。」我說。


  錢明文有點害怕了:「走,走,上車吧。」


  到車上,車發動不起來,換成他推我開,還是不行。


  我們在車上呆坐了一會兒,我實在氣悶,就從車上出來,他還在裡面待著。


  我們兩人一個車裡一個車外,茫然地等了很長時間,看不到有車跑過,似乎茫茫的荒涼世界,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


  「怎麼辦?」我回到車裡。


  錢明文沒說話,我看到他的雙手把著方向盤,哆嗦不成樣子了。


  我大吼一聲:「你能不能把精神振作起來!」


  錢明文側過頭看我,我嚇了一跳,他滿臉煞白,不停咽著口水:「兄弟,我感覺大禍臨頭了。」


  「放屁,你這個烏鴉嘴能不能說點好話。」我說。


  錢明文擦著汗說:「兄弟,你不懂,我經常接觸殯葬行業,聽來看來的奇聞怪事多了去了。有一種怪事叫瀕死幻境,就是說這人吧,在要死沒死之間,還留那麼一口氣的時候,會看到一些現實里不會看到的奇怪景象。」


  「那你啥意思,咱倆要死了唄。」我說。


  「你還真別不信,」錢明文說:「很可能咱倆現在出了車禍,或是發生了別的什麼事故,眼瞅就要死了。就在這將死沒死之際,咱倆到了這個世界。「


  「那咋辦?」我問。反正也是閑著,聽他扯扯淡。


  錢明文說:「看咱倆能不能逃出去了,逃出去就能返回陽間,逃不出去就死在這。」


  「怎麼逃?」我問。


  錢明文道:「我哪知道,我要知道就逃出去了,還至於困在這犯愁嗎。」


  「你的這個見解,雖然極度扯淡,但也算推想之一,我也有點想法。」我說。


  錢明文看我。


  我說道:「我總覺得咱們其實沒到什麼瀕死幻境,還在好好活著,現在的咱們也還是咱們。目前的這一切,很可能和小紅帽有關係。」


  「小紅帽?」錢明文喉頭咯咯響:「他能讓大白天太陽就沒了?他能讓這條路上前後都沒有車?他要有這麼大本事,那就是上帝了,早就把我給宰了,還能等到現在?」


  我搖搖頭:「反正我的直覺告訴我,就是跟他有關係。」


  「好吧,那下面咱們怎麼辦?」錢明文說。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揉著太陽穴,想了想說要不就再等等看吧。


  我們兩人不再說話,開著車窗抽煙,一根接著一根。天空始終就是這樣昏黃迷濛的樣子。錶停了,車也不走了,周圍環境不變化,造成我們沒有時間感。


  後來我睡著了,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錢明文揉揉眼,疲憊地說:「兄弟,剛才我迷瞪了一會兒,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想法,能證明你錯了。」


  「怎麼呢?」我問。


  錢明文說:「如果這一切真的是小紅帽搞出來的,他為什麼現在還不來殺我?我對於他來說,就是一隻待宰的小綿羊,他何必鬧出這麼大的玄虛來。」


  我擺擺手,表示不知道,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有一個辦法可以鑒定我們是不是在幻境。」


  錢明文讓我說。


  我說道:「剛才我捧著骨灰盒的時候,感覺下面刻著字,但一直沒倒出工夫來看。如果咱們現在是在瀕死幻境,那麼所有的一切應該都出自記憶,不可能你從來沒見過義大利某座教堂的雕像,你的幻境里就會出現這麼個雕像。因為你對它根本沒概念,想不到世界上會有這麼個東西,所以你的意識幻境里不可能出現它。」


  「嗯,對。」錢明文點頭。


  我說道:「那麼同理可證,我沒看過骨灰盒下面是什麼字,現在就去看它,假如寫的是我記憶里某個熟悉的詞,說明這裡是幻境,一切來自記憶。如果下面寫的詞,是我從來沒見過,沒讀過的,說明是在實境。」


  錢明文思考著,搖搖頭:「不好,太武斷。這不能說明實境和幻境的區別。如果現實里,骨灰盒下面的詞恰好就是你熟知的呢?有這個可能。你就錯把實境當幻境。」


  我盯著後排座放著的骨灰盒:「我有一種直覺,它或許就是整件事解開的鑰匙。」


  我探著身子到後面,把骨灰盒捧起來,對錢明文說:「我看了啊。」


  錢明文不動聲色。


  我緩緩抬起骨灰盒,把底部亮出來,下面就刻著一個「2018」的字樣,其餘什麼也沒有。


  錢明文道:「你看,這數字錶明了什麼?現在還是一頭霧水。」


  「表明了年份唄。」我說。


  「無法根據這個數字做出判斷。」錢明文搖搖頭,忽然道:「兄弟,你餓不?」


  「你心真大,還知道餓。」我說。


  錢明文說:「你真是糊塗了,我們如果不是肉身,只是在幻境里,怎麼可能知道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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