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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病房

  大雨中我看著這頂小紅帽,半天沒動,後來揉揉太陽穴,心存疑慮,繼續趕路。會不會是自己太敏感了,神經過敏,看到紅色的東西就和殺人狂聯繫在一起。


  自從幫著蘇爺鎮小鬼之後,我就感覺吧,哪哪都不對勁,日子過得極其混沌,身體狀態也不好,總是處在似夢似幻里,一天天總跟睡不醒似的,腦子犯迷糊。


  我之所以暫時沒把看到紅帽子這件事告訴錢明文,就是怕自己太多疑,弄得草木皆兵。


  我極其擔憂,會不會小鬼兒的鬼氣都上了我的身?鬼迷了之後,很多人都會出現幻聽幻視,情緒難以控制,難道我也要走這條路?越看越像精神分裂的前兆。


  我趕到醫院的時,雨越下越大,傘打不住了。整棟醫院在漆黑夜晚的大雨里,點亮了燈,白色光芒壓抑而渾厚,就算這樣的夜晚,還有很多人在排隊就診。我走進醫院的那一剎那,就感覺心頭像是沉了塊大石頭,無比焦躁,更多的是膽怯和無助。


  我全身是水的擠上了電梯,到了四樓住院部,在ICU外面看到了妹妹。妹妹精神狀態很好,正和劉東聊天,兩人還有說有笑的。看我來了,妹妹心疼:「哥,這麼大雨你就別來了唄,今晚我能行。」


  我揮揮手,示意這個問題就不要說了。我輕聲說:「媽怎麼樣了?」


  「穩定了。」妹妹長舒口氣,隨即陰雲布在眉間:「就像大夫說的,手術風險太大,如果真的推進手術室,有很大幾率就得交待在手術台上。現在只能保守治療,定期體檢和住院,說白了就是靠時間,醫院沒有好的治療手段能救好媽。」


  妹妹說著說著,眼淚出來了。劉東趕緊遞過紙巾,輕輕抱抱她的肩膀。


  我說道:「我回去找到了你說的那單藥方。」


  「啊,怎麼寫的,需要什麼?」妹妹趕緊說。


  我說道:「劉東不是外人,咱們仨就算是開個小小的家庭會議。」


  劉東正襟危坐:「哥,你說,有需要我幫忙的,肯定義不容辭。」


  我把藥方拿出來,給他們兩個看,然後道:「上面其他的材料都好說,就是需要一味很重要的藥引,便是法師加持過的骨灰。」


  「這,這是迷信吧?」劉東目瞪口呆:「骨灰入葯?」


  我說道:「劉東,你還是不太理解我們家屬的心情。目前已經到了這種局勢,我們家屬已經不再思考什麼科學和迷信的事,什麼方子都想試試。當然了,這方子不是什麼民間土方,不是行腳大夫蒙人的,是三舅開的。我三舅那是一等一的高人,他不可能害自己的妹妹,所以我想試試。」


  「哥,試吧,我支持你。」妹妹說。


  我把求助錢明文的事簡單說了一下,但是沒提小紅帽的事,怕嚇著妹妹。我告訴她,現在錢明文那胖子正在咱家客廳睡覺,你回去后不要大驚小怪。你明早和那胖子來醫院找我,我和他去火葬場取骨灰。


  我又囑咐了幾句,大雨天的回家路上小心點,劉東拍著胸脯說,他送妹妹回去。我咳嗽一聲:「你們兩個回去是回去,但是那個,咳咳。」


  妹妹瞪我:「哥,想說啥就說,嗓子眼裡塞驢毛了。」


  我說:「回去早點休息,別整別的,就算整,也得注意安全,咳咳。」


  妹妹羞成了大紅臉。


  劉東臉也紅了,嘿嘿笑:「哥,看你說,現在是啥時候,就算想整也沒那個心情啊。」


  妹妹拉著他:「走,咱們走,我哥思想複雜,腦子裡長毛,別理他。」他們兩個走了。


  我和護士打了招呼,進到ICU。ICU必須全天無菌,24小時亮燈,不能像平常病房那樣還能搭床休息。就一個小板凳給我,我是坐著難受,站著也難受,更沒地方睡覺,敢情這地方比以前的渣滓洞還難受。


  我這人有個習慣,燈亮著就睡不著,必須關了才行,可在這裡面根本不可能關燈。老媽躺著一直昏睡,有時候醒了,可是睡的時間太長,也不怎麼認人。我跟她說了兩句話,她又睡過去,這時候我到有點羨慕她,最起碼還有個床躺著。


  ICU病房裡有許多儀器,我不能隨便走動,只能拿著小板凳坐在牆邊。一分一秒都是煎熬,這地方為了保持無菌和溫度恆定,壓根沒有窗,整個就是一間幽閉的密室。我好不容易熬到半夜十二點,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一想到距離天亮至少還有六個小時,我差點沒拉在褲子里,心想怎麼也得咬著牙睡一會兒,且不說能不能休息好,最起碼睡著了能熬時間。我這才知道為啥監獄都有小黑屋,犯了錯誤的犯人往小黑屋一塞,不用兩天全都老老實實的。警察還有一種熬鷹的辦法,你不是不交代嗎,行,不讓你睡覺,一天二十四小時大燈照臉,一耷拉腦袋後面就用電棍捅。ICU就集中了這兩大酷刑於一體。兩大酷刑現在同時伺候我一人,這福氣還小?

  到了下半夜一兩點鐘,護士來查房,跟我說病人體態特徵很平穩,差不多再觀察兩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我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無奈,我至少還得在這個鬼地方值兩個夜班。


  到了後半夜我實在熬不住,坐在小板凳上靠著牆,伸著兩條腿,抱著肩膀,勉強用了一個還算舒服的姿勢睡覺。


  睡著睡著,做了一個怪夢,夢見有人在醫院走廊走動。這不像是夢,感覺很真實。走廊太黑,看不清是什麼人,就感覺走路的人不止一個,腳步很輕,有種飄飄悠悠的感覺。


  醫院住院部的走廊非常長,從這頭到那頭,一般人走一半就得喘。此時夜深人靜,走廊只亮著幾盞白燈,深處一片黑暗,猶如深淵。腳步聲似乎就是從深淵的最深處走出來的。


  我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聽著腳步聲漸漸近了,又好奇又害怕,目不轉睛看著。


  兩道人影投在地上,原來是兩個人,他們要拐過來了。


  就在這個時刻,不知為什麼,我緊張到了極點,心砰砰跳,有鬼壓床的感覺,喘不上氣。


  兩個人從拐角走了出來,其中一個全身都是黑影,看不見衣服看不見臉,只有頭上一頂尖尖的小紅帽,特別扎眼。他手裡牽著一個孩子,全身雪白,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一張血盆大口,正是蘇爺供奉的小鬼兒。


  我大叫一聲,猛地驚醒,原來做了個夢!身下的小板凳翻了,我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都處於懵圈階段。


  有護士聞聲推門進來,問我咋了。


  我擦擦嘴邊的口水,心有餘悸地說,不好意思啊,睡懵圈了。


  我看看錶,快五點了,熬到天亮了,估計就睡了兩三個小時。護士檢查了一下老媽的監測數據,告訴我小心一些,不要驚擾病人。


  等她走了,我也想出去,可來回換無菌服太麻煩,索性就熬到妹妹過來吧。


  接下來就是我的無意識階段,整個大腦放空,整個人像白痴一樣。等到了七點多鐘,妹妹來了,在門外敲窗,示意我出去。


  我拖著腳,一步步走出去,把無菌服換了。來到外面,看著陽光明媚的走廊,我都快哭了,回憶起昨晚那一晚上,感覺像是上輩子發生的事。


  走廊里還有劉東和錢明文,他們買的煎餅果子和豆漿給我,我在走廊找了個拐角,狼吞虎咽,錢明文拍著我:「兄弟,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


  「哥,昨晚你是不是沒怎麼睡?」劉東說。


  我苦笑:「何止沒怎麼睡,簡直是滿清第一大酷刑。」


  劉東說:「要不今晚我來吧,哥,你回去休息。」


  我砸吧砸吧嘴,劉東畢竟是外人,我說道:「實在是不好意思……」


  妹妹說:「哥,有啥不好意思的,我問過大夫了,老太太情況挺好,最多再有兩個晚上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咱們仨一人一宿唄。」


  錢明文拍著胸脯。我有點感動:「老錢,你就不用了。」


  錢明文說:「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給你們家介紹護工,肯定專業,而且要價便宜。」


  劉東眼睛亮了:「對啊,叫護工可以啊。」


  妹妹不高興:「叫什麼護工,就讓你守夜了,你不願意啊?」


  我趕緊擺擺手示意:「老媽在重症監護室暫時就咱們仨輪吧,等轉了病房,再找護工。大家都歇兩天。」


  正說著,有護士拿著長長的一串收費單子過來:「安梅家屬,到前台交款。」


  錢明文接過來一看,伸著舌頭:「這是幾天的單子?」


  「一天。」護士說:「你們存到醫院的錢不夠了,趕緊多存點。」


  我拿過來看,咽了下口水,一天就是四千五。照這麼個花法,前些日子得的那些外財都得散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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